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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确乎具有两面,一面美好,一面丑陋。但我可以选择,只看美好的那一面。
一
青石的街巷,两边种着两排青竹,青竹后面,掩映着高高的白墙。
这条青幽,古雅的街就是梨花巷。
很久以前,路边大概种的是梨树,但现在,竹子已经手腕粗了。
紫槿路梨花巷这一片,以前是座古镇,城市规划一直保留了古镇的风貌。
这里家家户户都是三间小楼加一个小院子,比住在高楼大厦中的人们,舒适很多。
梨花巷十七号,是两扇旧的发黄的木门,门的下面,已经腐朽了,参差不齐的缺口,像是被狗啃的。
门的两边以前应该还有两座小石狮子,现在,只剩下参差不齐的底坐了。
清诚上前敲了门,等了一会儿,里面没人应答。
他又用力敲去。
用力一敲,门却被他推开了一条缝。
门没有锁,清诚推开门,向院子里望去。
院子里摆满了花盆,只在中间留下一条很窄的小径。
花盆里面都种着花。
月季、玫瑰、茉莉、芭蕉……
不过,都干枯成了白色,像深冬的枯草。
看着这满园枯败的景像,三个都怔了怔。
现在虽然是秋天,但巷子里的竹子,和竹子下的草,都还青翠可爱。
“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啊。”小珏又看着满园枯败的花,和沉淀在花上路上厚厚的灰尘,接着说:“这些花啊,最少有大半年没浇过水了吧。”
或许是枯死的花太多,太久,院中积淀出一种肃杀,凶冽的气氛。
觉醒灵魂的人,对外界气息感受太敏锐了。
青修三人的灵魂中,都隐隐传来一种拒绝和厌恶。希望他们快些离开这个院子。
从巷子里吹来一阵风,卷着落叶,从院门口旋转着吹进院子里。
院子里几片落叶旋转着,撞在房屋的木门上。
“吱呀……”屋门被风吹开一条缝隙。
小珏的目光无意间从屋门上扫过,又猛然回过头,盯着木门。
两扇门之间,黑洞洞的缝隙。
屋门是老式的对开红漆木门,红漆已经驳落了,变成时光积淀下的黑色,门上两个大铜门环。左边的门环上挂着一把大锁,在风中微微晃动。
木门被风吹开一条缝隙,因为院子太亮的缘故,门缝是一条黑缝,看不见门后面的景像。
但是,小珏分明感觉到门缝后有一只眼睛。
有人藏在门后,正趴在门缝上偷偷看着自己三人。
“难道是王宝?”小珏心想着,扬声叫道:
“有人在家吗?”
“王宝先生在吗?”
静悄悄的等了片刻,屋里没人应答。
“我感觉屋里有人。”小珏小声对青修两人说。说着,他走到屋门前,轻轻一推。
刺耳的吱哑声中,门开了……
门后没有人。
屋里的格局很简单,从东向西是开放的厨房、餐厅,隔着一个长条吧台,是一间大客厅。
餐厅和厨房客厅都一览无余,没有藏人的地方。
但是客厅的西北角,有一个木梯,通向二楼。
“王宝先生……”小珏又扬声叫道。
“真的有人吗?”清诚问小珏。
“我真感觉有人在看着我们,不会有错。”小珏肯定的说。
“我也隐约感觉有人在看着我们……”青修说着,又不解的说:“奇怪了,他为什么躲着我们?”
“那……要不要去二楼看看?”清诚不确定的问。
“去看看吧。”小珏说,他心里很好奇,很想弄明白,王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躲着他们三个。
三个穿过客厅,向木梯走去……
客厅的北墙着,放着一组沙发,三人从沙发前走过时,青修猛然停下脚步,豁然转头,看向沙发后面的墙。
“找到了。”她说:“看我们的,不是人……”
二
墙上,挂着一副木版浮雕。
木版画的中心,是一个法场,法场上有一个刽子手躺在地上,身和头远远的分离了,法场下面,一个黑大汉,抡着两把板斧,像砍瓜切菜一样,砍着围观法场的民众。一段段,半截半截的人的身体,在他的板斧下飞起,落在他身后地上,血飞溅在空中,像一朵一朵花,把他的板斧,地上空中半截半截的身体,连在一起。
弱者、被屠戮者的哀求悲嚎。强者、屠戮者的畅快淋漓。
这是《水浒戏》李逵劫法场。
这副木版画,竟然承载着一个灵魂!
器物的灵魂,来源于人奉献的灵气。
具有灵魂的器物,一般只有两种,一种是远古时期,国家用于祭祀的神器,比如后土鼎。一种是被无数人虔诚信仰的神佛雕像,但是这些雕像不再被人虔诚信仰之后,灵魂就会陷入沉睡。现在的神佛像上的灵魂,都已经陷入沉睡。除了须达拏的灵魂,他被古门用特别的方法唤醒了。
除了远古的神器和后来的神佛雕像之外。几乎不会有其它的器物能够被人类赋于灵魂。
或许,被无数人所钟爱的书画艺术品也有可能被人类赋于灵魂,但是,只是可能啊。
对于艺术品,人们很难达到至诚的痴爱,更难以达到虔诚的信仰。而且,奉献给艺术品爱意的人太少,远远比不上历史中某些时期,举世信仰的神佛,更比不了,远古时期,举国祭祀的神器。
但是,这幅水浒戏竟然有了灵魂!
青修三人实在难以理解,这幅水浒戏是怎么有的灵魂?
喜欢水浒戏的人或许很多,但绝达不到举世或举国都喜欢的地方。
或许有人特别钟受这幅木版画,但也绝达不到至诚的痴爱,更不可能虔诚的信仰。
但是,这幅木版画,竟然有了灵魂?
木版画的灵魂,是黑大汉李逵的形像。
他从画中走出来,立在画前,有些呆滞的看着青修三人,也不说话。
“你是李逵?”小珏试探着问。
黑大汉似乎反应很迟顿,思索了片刻,才缓缓的摇了摇头。
“不是李逵,那么,你是谁?”小珏又问。
黑大汉又思索了片刻,依然缓缓的摇了摇头。
青修看着他的样子,小声说:“不知道他的灵魂是怎么蕴生出来的?似乎灵性不足。”
黑大汉看着三个片刻,缓缓的伸手,在木版画中摘下一片血花。
血花在他手中,化做一瓣鲜艳血红的花瓣。
他的脸上缓缓的拉伸出一片笑容,又缓缓伸手,递给小珏。
“送给我的?”小珏看着他脸上诚肯的笑容,忍拒绝,伸手接过花瓣。
黑大汉又摘下两瓣血花,送给青修和清诚。
然后,难他们笑了笑,缓缓的转身回去,消失在画里。
清诚看着手中的,像血一样鲜红的花瓣,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戒备,忙一甩手想把花瓣丢开。
却已经来不及,花瓣浸入他们的身体里,最后落在灵魂的手腕上,在他们洁白的灵魂的手腕上,印下一个鲜红的花痕。
灵魂是至纯至净的,粘一粒俗尘,便会感觉山一般的沉重。
清诚心中不安,用心去感觉。
却没有感觉到厌恶或喜悦,也没有感受到沉重的压力,似乎对灵魂没有丝毫的影响。
他为什么要送自己花瓣?花瓣上承载的是什么?会不会对自己的灵魂有什么影响?坏的影响还是好的影响?
清诚不解的问青修两人:
“这……花瓣是什么?”
青修也摇了摇头:“不知道啊。”
小珏想着黑大汉虽然僵硬,却很至诚的笑容,说:“他对我们没有应该恶意,我感觉不到他的恶意。”
“没有恶意吗?”清诚想到昨天,素玺告诫他们的话:“只有恶鬼,和被恶鬼控制的人,才会对人有恶意。聂许对自己三人没有恶意,但没有恶意,却未必不是敌人。
清诚看着灵魂的手腕上的那片花瓣,总感觉有些不舒服,就像洁癖的人看见衣服上有一片污垢一样。
他用清净心洗涤灵魂,却擦拭不掉这片花瓣。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他向木版画说。
黑大汉却隐在画中,不再现身。
小珏无意间回头,突然发现院子门前,似乎有个人影。
他忙回头定眼看去,
不知何时,院子大门的门槛上,坐着一个老人。
手用碰了碰清诚,示意他向院门看去,小声问:“那个人……是谁?”
一个老太太,背对着院子,坐在院门的门槛上。
身材枯瘦,衣服宽大,乱发长短不齐。
他的身影给人的感觉很奇怪。
“沙沙……”
风掠过竹林,吹进小巷里,吹进院子里
她的身影像旗幡一样飞舞。好像……撑着衣服的不是人的身体,只是一根棍子。
三
老太太看起来有9十多岁了,她依着门框,眼睛望着胡同口的方向,神情呆滞。
眼神殷切,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她很静……像是一幅画,一幅只有空间,没有时间的画。
风呼呼的吹着,吹着她的衣服像旗幡一样飞舞。
但她的神情,纹丝不动的,宁静的等待着,似乎风和他处在两个不相干的世界。
“奶奶……”青修轻声叫道。
老奶奶似乎没有听见青修的声音,依旧静静的望着胡洞口。
青修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才又轻声说:“奶奶,你在干什么呀?”
“我呀,在等小宝回家。”老奶奶迟缓而用力的回答道。
“小宝去哪儿了?”青修又问。
“上学去啦!”
“他在哪儿上学呀?”
老奶奶不再回答,像雕塑一样,望着胡同口。
“小宝是叫王宝吗?”青修又问。
老奶奶没的回答,依旧怔怔的望着胡同口。
清诚一直觉得老奶奶很异样,此时,心中一动,终于明白老奶奶为何异样了。
她的神情一直没变过,她的眼睛一起没眨过,她像一个雕像。
清诚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他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觉得这个老奶奶不是人。
清诚轻轻碰了碰青修的胳膊,用眼神向她问询。
青修笑了笑,向他解释道:“她确实不是人啊……她是木门的记忆呀。”
“木门的忘记?木门怎么会有记忆。”清诚望向满是腐朽之气的老木门。
“是啊,老奶奶几十年如一日的在门口等小宝,几十年如一日,她期待小宝回家的心念熏染着木门,所以木门上留下了她的印记。”
“咱们走吧。”青修对清诚和小珏说。
“不向奶奶打听一下王宝吗?”小珏问。
青修摇了摇头:“这只是奶奶的一小段记忆。像一小段录像,只有这一小段内容。”
这时,老奶奶脸上呆滞的神色突然鲜活起来,她抬头看向青修三人,向三个乞求道说“小宝是个好孩子,你们救救他吧!救了他,我告诉你们,通往人类心灵本体的道路。”
青修脸色一变,顺着老奶奶的话,问道:“小宝怎么了?他有危险吗?”
老奶奶没有回答,她的身影,突然消失了,像被阳光照到的阴影一样。
“怎么消失了?”小珏问。
青修看了看时间,是傍晚五点半左右。说:“小宝这个时候回到家了吧。”想了想,又说道:“最后一句话,不是木门的记忆,不是老奶奶在说话?是有人想对我们传达一些信息?”
说最后这一句话的人是谁?是聂许吗?他想让我们去救王宝?王宝出什么事了吗?
如果是聂许,他为什么不直接对自己三人说,反而费尽曲折托老奶奶的影子请救自己?
四
深夜,清诚着一个梦。
昏暗的房间里,一个人影,半躺在沙发上。
清诚知道,这是自己的灵魂,无意间进入了某个人的梦里,或者是某个人的精神世界里。
这种情况,以前出现过几次,夜里,心在外面游荡的时候,总会无意间闯入别人的梦境里,但是,自从清诚对自己的灵魂撑控力越来越大,已经很少有‘游心无主’的时候了。所以,已经很久没有无意间闯入别人的梦境里了。
现在怎么又无意间进入了别人的梦呢?难道自己对心灵的撑控力下降了吗?
进入别人的梦境,一旦自己的心念或者情绪有大的波动,都会惊醒别人静谧的梦。
这种事,即不尊重别人,也损害自己的道德。
想着,清诚就准备离开这个人的梦境。
就在这里,他的眼光瞥见沙发后面的墙。
墙上挂了一幅木版画:
“《李逵劫法场》!这幅画……自己不是无意间进入这个人的精神世界的,是被某个因素或者东西牵引过来的……是这幅画?或者是那片花瓣?”
“那么这个人……就是王宝?”
清诚不再离开。
他想看看王宝要做什么?
他压住自己的情绪和心念,让自己的灵魂像石头一样的沉静,变成一个观察者,以免惊扰到王宝的精神。
清诚打量着这个房间。
昏暗的房间,厚厚的窗帘阻隔了窗外的光。
茶几、沙发、沙发上的人、沙发背后的墙。
清诚只能看清这些事情,其它的东西,都隐藏在模糊的黑暗中。
黑暗像有重量,沉甸甸的压着人喘不过气来。
人影颓丧的躺在沙发上,手里抓着一瓶酒,慢慢的啜饮着。时而发出疲惫的喘息,过了良久,瓶里的酒喝完了,他把酒瓶远远丢开,玻璃酒瓶碎裂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他猛然跳起来,抓起桌上的车匙钥,打开房门,踉跄的冲了出去。
从半开的门外,透进了光,沙发背后的墙上,挂着《李逵劫法场》的木版画。
男子坐在货车驾驶仓,轰鸣声中,重载的货车,像撞进一层层脆薄的玻璃一样,撞碎了眼前的一切。
毁灭一切的快感,屠戮一切的快感,充满男子的心中。他好像冲破了压陌着他,束缚着他的东西,痛快淋漓……
清诚也感到一种痛快淋漓的快感!
这种痛快淋漓的感觉,冲击着清诚的心灵,清诚的灵魂再也保持不住沉静的状态。
他的灵魂立即离开了王宝的精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