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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接榆槐两城的小路蜿蜒曲折,窄到只够来往车辆擦身而过,路边植着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茂盛的枝叶近乎要把整片天空给掩盖,自立秋过后,暑热虽然还未散尽,但身上变得清爽多了,任天气再热也不会挂一身黏糊糊的臭汗。
车子不徐不疾的驶在路上,旻澈的天泛着蓝意,高得仿若不可触及。
两侧树木抖着油绿的叶子刷刷作响,天际处横挂了条懒洋洋的飞机云,与地面道路上的车子相互追逐。
顾清栀托着腮坐在副驾,马上要去看爷爷了,宁小奥也在那里,她大包小裹的买了好多东西,一路都表现的心急如焚。
至于说顾承允和姜弦,在同一屋檐下生活那么久,作为没有间隙的亲人,她想到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把他们滤掉了,反正腻在一起二十年,又没人会挑她这个刺,倒是这一老一小,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而宁小奥每次给她打电话时都要好好撒顿娇,这样想来没法不让人格外挂怀。
嗯……然后说起昨晚那个奖赏吧……
天哪,顾清栀掩面,再次想到那副情形时哭还不至于哭,但笑也笑不出来,好险啊,差点就被愤怒的宁萧瑟暴揍一顿。
刚开始看他的样子,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顾清栀心里是明白的,毕竟被时代所造就,小姑娘们都没那么天真无邪了,该懂的都懂,不该懂的也瞎懂,以至于当时她怕得很。
从小到大没和异性接触过,抽冷子冒出个初恋就是这么如狼似虎的角色,他英俊,优秀,方方面面都迷得人手麻腿软,两人进展还这么快,说不好听的她就跟没见过男人似的,最后的程度就是,宁萧瑟离她稍稍近一些,熟悉的气味清晰围绕在她周身,她就瘫成一堆泥了。
除了任人摆布,她趴在床上,侧头看着地下的狼藉,零食花朵还有衣服撒得尽是,还有一只撅着屁股晃着尾巴往出拱的小猫咪,她还走神,傻傻得点点头,毫不顾及轻啄自己耳后的某人,心里在想:嗯,这满屋地摆得还挺艺术,意外有种凌乱美!
为惩罚她的不专心,宁萧瑟用手指在她光洁雪白的背上轻弹了一下,促得她皱眉,抓紧了手心里的床单。
其实也很容易看得出,她不开心,也拘谨着,害怕着,平日里的宜喜宜嗔他是知道的,当下闷闷的,畏缩的像只囚在笼子里的小白兔。
果然,还是没自心底接受他吧。
于是他想着,不然就此作罢?毕竟来日方长,若是急于这一时心痒,从而强迫她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就算是他也千万个不忍心,倘若能有一日她对他也是如此心悦诚服,远要比现在占据她的身体,却让她心存芥蒂要好得多。
住在一起这几个月以来,三番五次的勾火,试探酝酿了好几回,明明他都狠下心觉得这次一定要得偿所愿,却没想到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终是再次动摇了。
深深吻过她脖颈到脊梁骨的距离,起身,他扯过手边灰白色的被子,软糯蓬松的一大片向她袭来,宁萧瑟将手从她脖颈与床面间穿过,让她面向自己,然后用带着温暖气息的被子将她裹起来,自己退到旁边,弯曲着手臂,将右手枕在脑后,支起其中一条腿,微阖上眼准备清心寡欲的进入梦乡。
此刻他觉得自己宛若一个和尚,戒烟戒酒戒美色,假设这些可以当做修炼,那他怕是早就得道成仙了。
顾清栀在短时间内懵了几秒,刚才她还在说服自己不要起幺蛾子,好不容易才压制住那颗蠢蠢欲动的造反之心,突然,身后一轻,天旋地转的被翻过来,她还以为某种不可言说的活动要开始了,结果,给自己盖好被后……他就走了!
是这样吗?他真的走了?这是啥情况啊?是不是她表现的太木讷了?或者是没赞同他,没迎合他,难道在他眼里,没主动,就等于不乐意?
完了,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那几秒她想到很多,似乎格外漫长的等着反射弧抵达终点,她“腾”的炸起来,在被子里像个墨西哥鸡肉卷般咕蛹咕蛹到他旁边,对比下他衣着整齐,自己光溜溜的缩在被子里,顿时,她老脸一红。
戳戳他:“你,你……生气啦?”
他挑了一眼,没做声。
谁知友方顾清栀同学思虑了一下,结合前几次中途的戛然而止,竟不知好歹的作死道:“你该不会是……不行吧?”
“什么?”宁萧瑟俊眉霎时蹙起来,刚合起的眼眸轻飘飘睁开,一个眼刀甩过去,砸在她头顶差点没给她劈成两半,从声音可以见得,他现在极其不淡定。
也不知是没穿衣服的原因还是什么,那一瞬冷风从被卷上端的缝隙钻进来,竟让人在暑热中打了个冷颤,她弱弱的往被子里缩,话说完倒怂了。
应该是男人的通病,除去极个别的特例,剩下不管是哪个,都不可能容忍别人质疑自己某方面的能力,他抓住她颈后的被卷边缘,将她小鸡崽儿般提到他眼皮子底下,手腕处筋骨由于用力凸得很好看。
他挑眉:“你说什么不行?”
被这股气势震得,她再也不敢兴风作浪,怯怯的伸手出来,拍拍他毫无赘肉的肚子:“行,好得很,我投降,你别摆出那种脸,我害怕。”
他似是仍不满意,低低的睨着。
她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先前奖赏的话是她说出去的,思量着怎么也不能叫自己食言,当时无脑乱说的一句,现在仔细想来的确有些不清不楚的意思,容易令人想入非非。
但……要是非得要辩,牵强是牵强了一点,总归还是说得通的,毕竟她说奖赏,又没说是什么方式。
顾清栀小眉毛波浪式涌动了两下,凑向他有些不爽的脸:“那些东西,你送给我的,现在就算是我的了吧?”
得到他疑惑而肯定的回答,她立马裹着被跳到地上,周身围着被子动作笨拙的捡起睡裙,自己躲在窗帘里换好,抱着那坨水果就出去了。
待她再次回来的时候,手里是洗好的水果,不济也盛满了大半盆。
顾清栀“腾”的跳上床,把腿一盘,笑吟吟的,那话说的亲切而友善:“陪我一起吃水果吧?我喂你。”
宁萧瑟转念想想,水果?现在不太想吃,不过这可是她喂的啊,平时也没这个机会,但这大半夜的吃什么水……唔。
就那么几秒钟,她手就伸了过来,草莓微凉柔嫩,铺天盖地的向他唇间塞进来,他闷闷的嚼着草莓,心想,嘴上说是征求我的同意,我还没同意呢你就杵过来了,瞎用什么疑问句啊。
于是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顾清栀展开了愉快的投食活动,她就盘着腿坐在他旁边,锲而不舍的塞水果进去,甚至有时候他还没嚼完,这边就又往里怼,嫌他慢,她还过分的用手按了按,添的贼敦实。
把碎冰冰吃的快要成果味碎冰冰了,几次三番想要拒绝,但她的手实在太快,也不给他留说话的机会,但从眼神里能看出,他是拒绝的,甚至流下散发出草莓混合荔枝气味的汗珠子。
顾清栀也看懂了,她一拍大腿:“你是吃不下去了吧?”
谢天谢地,宁萧瑟心里的小火柴人儿都开始开心的转圈圈了,马上就不用吃水果啦,开心到原地飞起。
哪知她屁颠屁颠的下床去给他拿养乐多,撕开一罐递给他:“不急,用这个顺顺,然后咱们再吃。”
他赶紧摆手,把顾清栀递过去的手怵的愣住,然后眉毛揪着,嘴撇着,抽嗒抽嗒就要开始哭:“你是嫌我,做的不好?还是……你不爱我了?”
她萌萌的大眼睛盯着他,若秋瞳剪水,把碎冰冰的心狠狠一攥,同时他也在纳闷,吃不吃水果怎么就和爱不爱扯上关系了?小姑娘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回事?真让人不胜琢磨。
然后转瞬间他就点通了,这丫头今天无理取闹的反常,莫不是在整他吧?
但作为职业级宠妻狂魔,宁萧瑟还有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架势,不忍反着她来是其一,当宠一个人到达一定地步时,就连看到她捉弄自己成功后窃喜调皮的笑,心里都是甜甜的,这是其二。
于是就这么魔怔似的盯着她的脸,左一瓶右一瓶的养乐多往下灌,水果也稀里糊涂吃了许多,最后就连他自己都不晓得自己这天晚上到底干嘛了。
后来,他开始有点拉肚子……
看他隔会儿就去跑趟厕所,顾清栀欣慰的点点头,这才抱着尼克狐安心睡觉去了。
想到这些,在结合此刻宁萧瑟有些发白的面色,她心虚的把视线瞥向车窗外,时而怯怯的用余光观察着他,结果不小心,就瞄到他同样打探过来的目光,四目而视的那刻,迸发出的分明是爱意,然而傲娇如他,视线在空中相触的瞬间骤然变冷,随即又转回去佯装成专心致志开车的样子。
也难怪,昨晚把人害成那样,现在就算不怎么拉肚子,可腹中还时不时稀里哗啦的响一下,伴随着隐隐约约的一丝抽痛,等于是平白飞来的灾难,我们碎冰冰虽然岁数不小了,但怎么说也是枚小傲娇,这种情况不怄气倒不像他的风格。
此刻顾清栀心里更加没底,看他脸色实在不好,左思右想,空气中飘来弱弱的疑问句:“不然,我来开车吧?”
他没讲话,得到沉默的回答后,顾清栀垂下头,也开始质疑起自己昨晚的行为,好像确实有些过分,这下真的惹他生气了……
却没想他顿作半刻,竟也耐着脾气回她一句:“你以为我这样的人就不怕死了吗?”
顾清栀额角流过无形的汗珠子,缩缩脖子不由感叹,敢情黑恶势力也怕死啊!
不过吐槽归吐槽,在话音落尽的时候,她悬着一路的心终于安稳回归胸膛了,虽然他语气不怎么好,但还肯和她说话,腔调又这样酸酸的,应是没真生她的气。
紧接着他又自鼻腔里斜出声冷哼,用淡淡的语气怀疑人生:“昨晚没把我害死,现在准备把我撞死?”
“噗。”顾清栀听着差点笑出来,笑之前又后知后觉得意识到,假使真那么明目张胆的笑了,那他大概会一脚踹她躺在路旁的树上,撞得大树扑簌簌抖落遍地叶子。最后只好憋回去,侧头蹙眉强调:“那怎么可能呢?我心疼你,再说,咱可是有驾照的女人,技术好着呢,不会让你死的。”
话音未落,车子在路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扭了个s。
一切依旧是最初的配方,同一条路,同样的别扭,还有分毫不差的,惊心动魄的s。
挣扎别扭了近十二个小时的两人,小情绪终于还是在归途中烟消云散,她说出这话后别管他怎么呛,但车子还是让给她开了,可以说他这么谨慎的人能这样相信另一个人,真的好难。
假设此刻她是存心要取得他信任,然后毫不留情害死他的卧底,油门见底往下踩,一个猛子扎下去,他就可以面基阎王爷了。
但某个碎冰冰还戳在副驾驶,没回过神,满脑子都是:心疼我?心疼!艾玛,好害羞,这可怎么是好,心融化的稀碎……
后半程很快就度过,当车子驶过村里小路时,以她的技术手脚开始发慌。
也是头次发觉这路竟然这样窄,曾几时自己走在上面时觉得它宽敞无比,还梦想着是往返彼岸的康庄大道,可现如今看来,幼年的路,早已承载不了如今的心。
战战兢兢的十几分钟,七拐八拐得终于来到家门口,古色古香的暗灰黑色门早已敞开,繁重且花样刁巧的雕刻花纹向两侧撇开,静候已久,等着主人再次归来。
宁萧瑟也没说什么,路难走时也没主动要求换回来,他望着顾清栀的眼神难以言喻,就好像看自己女儿刚会走路的老父亲般慈祥,他默不作声目测着路的坡度弯度等等,手指微微弯曲着暗地里跟着使劲儿。
车子终于缓缓驶入院子,前面和村里的路还好,在中间过渡的地带因为没人要,比邻的两个村都不管,所以也没人给出钱修路,大大小小参差不齐的石子布满整条上坡,把底盘卡的够呛,偶有小石子被轧的蹦起老高,打在车体上劈啪作响。
他也不心疼,淡然得认为这车以后就留给她练手了,余光瞄到顾清栀停稳车子,正要开口讲话,他打开车门直奔从屋里走出的岳父,两个人一反常态的摆出灿烂的笑脸,像多少年没见的挚友般亲热握手。
顾清栀拔下钥匙走过去,还没来得及迁责他的漠视,就被这一幕惊到了,脑袋上明晃晃得挂起三个问号,任姜弦拉住自己的手,然后凑到她耳边窃窃私语:“这俩是怎么回事?”
说着,顾鸿熙也走到院子里来,他拄着拐棍,身形有些伛偻,但因被照顾得好,面色仍略泛红润光泽。
她赶紧迎上去把爷爷稳稳扶住,手心却被犹若枯树皮的皱纹刺痛。
这次看到爷爷时他已远不及当初的身体素质,果然当人被岁月踩踏而过,就会留下破败的身躯以及千疮百孔的心。
在她记忆里爷爷一直是意气风发且身体硬朗的,虽然年事已高,但挺拔的胸膛,坚毅的眼神,骄傲的心气儿,还有偶尔透着顽皮的眼神,一切都那么生动而充满活力。
顾承允可以说是他父亲年轻时的缩影,或许不及,或许更胜,但这父子俩永远不弯的脊梁骨,永不对人卑躬屈膝的灵魂,分毫无差。
现在却不行了,爷爷的背微颔,眼里的东西也从饱含江河盛世,变成了对任何好坏的包容与慈祥。
顾鸿熙看到她来到面前十分喜悦,轻拍拍她搀扶过来的小臂,然后颤颤巍巍抬起手,拂去连顾清栀自己都没发觉的泪眼朦胧。
在那刻她心里难受到了极致,榆城和槐城相隔不过两三小时车程的距离,爷爷自从生病以来她都没来看过一次,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忙东忙西,那些东西可大可小到底有什么值得死守的?难不成还比自己最爱的亲人重要?
她掩去了泪,怕这原本喜悦的重逢被自己搅坏,只好用压低的嗓音关怀:“爷爷,您怎么出来了?自己走没关系吗?”
“没事……没事的。”他摇摇头,笑道:“放心,爷爷病得不重,还能看到我们清栀丫头结婚,爷爷还等着喝喜酒呢。”
好不容易憋回去的泪在顷刻间汹涌而出,她极力屏住大哭的冲动,只是关不住闸门一样流着眼泪,不高兴的跟顾鸿熙强调:“什么结婚啊,爷爷还能陪我好久好久,我不结婚了,或者……或者我八十岁再结婚,爷爷要看的话,就等到我八十岁吧!”
“哈哈。”顾鸿熙无奈摇摇头,点点她鼻子:“你这是耍赖啊,爷爷要活到你八十岁的时候,还不成妖怪了?”
余下几人听闻也哄然笑出声,顾清栀脸一红,突然想起别的事,向后望了望:“哎?宁小奥呢?打电话时他跳得最欢,怎么这会儿不见人影了?”
姜弦眼神示意般的往屋里横了横:“在里边睡午觉呢,听说你们俩今天过来昨晚就没休息好,睡得晚,天见亮又急吼吼爬起来,闹腾了一上午才累睡着。”
她哦了声,把视线收回来:“那还是别叫醒他为好,让他先好好睡着吧,反正天色还早,没睡醒中途被喊起来身子该不舒服了。”
语毕,她借着余光将身侧两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顿了顿,缓过神后才意识到那两人的反常,转身用手遮住直投过来的阳光:“不过,你们俩啥时候好到穿一条裤子了?”
顾承允挑眉:“不可以吗?”
宁萧瑟也挑挑眉:“不应该吗?”
姜弦和顾清栀对视一眼,相继摊手耸肩。
管它呢,无论和谐到多么可怕的程度,总归比针尖对麦芒要强很多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