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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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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唐没有撒谎,他曾经确实是吃过很多苦。
    有可能比多罗和平还要苦吧?他是在念初中时才回到父母身边的,在此之前他都没怎么见过他们。
    盛唐的父亲出生在东三省一个贫穷的小村庄里,打小就被人瞧不起——一是因为家贫,二是因为矮小,三是因为懦弱。
    东北男人大多性格豪爽,身材也是高大威猛的。可是盛唐的父亲端木小春才一米六不到,别说北方,即使是在南方他也抬不起头。
    盛唐的爷爷是残疾人,奶奶有间歇性精神病,又生了九个孩子,这简直是不给活路。九个孩子只活了四个,其余的病死的病死,饿死的饿死,有一个还是被神经病发作的亲妈亲手给烧死的。盛唐他爸虽然因为饥饿和贫困发育得不好,但能平安长大也算是幸运了。
    盛唐他爸在读书这方面没什么天赋,小学还没念完就被硬逼着辍学了。他在家乡务农直到十四岁,然后就随大流跟村里人一起南下打工。
    他选择的地方是f大所在的a市。因为没学历啥也不会,所以只能干一些低收入的苦力活。比如鞋童、洗碗工、建筑工人啥的,还有学校的保安。
    正是给f大看门的日子,改变了盛唐他爸原本的生活。
    端木小春心里原本也没装事,毕竟确实是穷惯了苦惯了也被欺负惯了。他只想着过一天算一天,攒点钱到年纪了就回老家娶媳妇。
    可在他二十岁那年,f大却突然来了一位外国来的知名学者。学者在大礼堂内慷慨激昂地演讲,很多人都跑去凑热闹,他也一样。而就是因为听了这次演讲,他的人生才猛地发生了转折。
    说实在的他听不懂英文,也没表现出任何不凡。可不知为啥那位学者一眼就挑中了他,热情地邀请他到台上去互动——
    作为一个正儿八经的乡巴佬,端木小春是真没见过世面。他两眼发黑直瞪着台下乌压压的人群,别说说话,就连两条细腿都在拼命地打着摆子。翻译和学者都在不停地安慰他,鼓励他当众勇敢地发表自己的看法。可他就是做不来,一开口就是细细碎碎的呜咽。
    人群里发出笑声,台下四处都射来轻蔑的目光。他太熟悉这种目光了,从小村里的男孩子就用这种眼光看他,骂他不是男人。他耷拉着脑袋,心中却没啥触动。这种场景他见多了,反正他一直以来就是个废物。
    翻译见他连话都说不连贯,心中暗暗叫苦。可是蓝眼睛鹰钩鼻的学者却浑不在意,一把搂过他的肩膀,阻止了翻译要请他下台的举动,用不标准的普通话教他说:
    “跟着我一起说,孩子。我是这世上最伟大的人!i athe king of the world(我是世界之王)!”
    “我…我?”
    “对!就是你!你是这上最伟大的人!you are the king of the world(你是世界之王)!”
    “我…我是这世上最伟大的人…”
    看着学者认真的眼神,不知为何端木小春突然就有了勇气,张嘴就开始大吼:“我是世界之王!我是这世上最伟大的人!i…i a…世界之王!我是这世上最伟大的人!我是世界之王!”
    “太棒了!”
    刹那间掌声雷动,满场鄙夷的目光瞬间消失。那个满头白发的教育家更是激动的老泪纵横,张嘴继续用他可笑的中文继续呐喊:
    “你们看到了吗?每个孩子都可以成为英雄!every child!everyone!can ke hero(每个孩子!每个人!都可以成为英雄)!”
    翻译也随之喝彩:“让我们为这个勇敢的男孩鼓掌!现在他是这世上最伟大的人!”
    然后端木小春就变了——这个打小就被人欺负的农村男孩头一次尝到了被尊重的滋味,从此再也不愿失去。
    身为世界中心的感觉真好啊…
    那个外国学者给了他一张名片,告诉他要跟他“keep in touch(保持联系)”。可他当天就把学者的联系方式给弄丢了,却没有丢掉他教给他的东西。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位学者。”盛唐爸爸时不时地就会对儿子这么说,“我希望你能成为一个像他那样真正有文化的人。”
    仿佛一夜之间被雅典娜女神赐予了铠甲,这个身高不足一米六、连小学都没念完的男孩猛然间就变得无比勇敢。他毅然辞去了名校保安这份安稳的工作,仅凭着一份热情就下海闯荡。
    他闯了二十多年,把早些年攒下的积蓄通通花光,又欠了许多债,可仍是没有放弃。家里人都说他疯了,村里人更是嘲他嘲的厉害——可他不在乎。他知道他跟这些人不一样,他要做一个伟大的人!
    所以他直到四十九岁才娶了老婆,五十多才生了盛唐。
    盛唐其实跟纯儿是同一年出生的,甚至比他低一级的纯儿还比他大了三个月。可他的爸爸却比她的爸爸大了二十多岁。纯儿的爸爸今年才四十多,而盛唐的爸爸却已经七十五了。
    盛唐告诉纯儿他的爸爸现在年近六十,这着实是个谎话。
    他不想让他的女人知道他的富豪老爹已经没几天好活了。
    但他爸被人瞧不起却也是事实。
    村里面有些无知的乡民,直到现在还以为盛唐的爸爸仍旧是以前那个无能的男人。他们笑他懦弱、没用,直到五十岁才娶了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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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爸爸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多罗和平说道,“难怪你看上去也挺不平凡的。”
    “啥呀?我可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盛唐回答,“我只不过凑巧是那个了不起的父亲的儿子罢了,然后我也被坑惨了。”
    多罗和平皱眉:“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我很早就下地干活了。”
    盛唐岔开双腿,低垂着头,两条长长的胳膊分别放在两条长长的腿上,低低笑着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其实很会看人。我看得出你虽然穷,但其实人比较娇,应该没干过什么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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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唐三岁就开始做饭了,那时他的个头还没有灶台高。
    所以他就搭一个板凳,脚踩在上面,肉肉的胳膊挥着一把比他手还长的锅铲,在一口能把他自己装进去的大锅里搅和——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没什么是学不会的,只是还不到那地步。
    盛唐的爸爸真的是有些魔征,对成为“伟大的人”太过执着。好好的孩子生了又不管,丢在老家就又去拼事业。
    盛唐的童年是没有父母的,只有一个右手残疾的爷爷,还有一个有精神病的奶奶。有一次奶奶突然又发病,他说话刺激到了她,她居然拿着斧头追着他满屋子砍。幸好隔壁的大叔听到了动静,不然残疾的爷爷可制不住发狂的奶奶。
    经此一事他才回到了父母身边,不然连他都要怀疑自己的爹妈已经把他给忘了。
    然后他就不用再背麦子了——村里的孩子都背麦子,用一个比自己还高的背篓,背一沓比背篓还高的麦子。麦子很重也很沉,大人都背得难受。盛唐小时候很胖,肩膀厚实,可就算是他都常常被勒出血来。
    自从来到城里他就很少回老家了,他早就成为了一个“土生土长”的a市人。三年前他曾带着当时的女朋友阮软回去过,没想到家乡的景象还是没变,依旧是那么穷。
    衣锦还乡的高富帅牵着自己的女朋友,在这片养育了自己的黑土大地上漫步。他看到远处有孩子在背麦子,麦子堆的比他们的个子还高,不由得就变得心酸起来——
    “因为我小时候就是这样的。”当时的他对着阮软说,目光迷离,“所以我每次看到这些受苦的孩子我都会很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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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应该没吃过我这么多苦。”
    盛唐淡淡地说,“不然就不会这么天真。”
    多罗和平不说话,心里却默认了盛唐的说法。他也知道他的思维不成熟,说到底还是经历的事情不够多。
    “嘿!老铁,给个表态啊!”
    “我想知道你跟你前女友是怎么分手的。”
    “靠!”盛唐骂了一声,“你未免也太犀利了吧?”
    “不能说?”
    “我跟你说说我跟纯儿是怎么认识的吧…”
    “我想听阮软的故事。”
    “我跟纯儿啊,是在球赛上确定关系的…”
    “你跟阮软有没有同居过?如果有那么同居了多久?”
    抗不住多罗和平的追问,盛唐缓缓地叹了一口气:“阮软她不是我的前女友,准确的说法是前妻。”
    多罗和平听此一愣,双眼放出光芒。盛唐看他这样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身子有些软。
    “这事纯儿也知道…不知道是谁告诉她的,在她心里留了个疙瘩。阮软嘛…我曾经确实非常疼她,可她出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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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想也觉得自己很不错,数据这么烂身边人都就觉得我脑子有问题可我还是坚持了——
    我想要鼓励这个勇敢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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