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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究竟要怎样才能相信我呢?这个捡破烂儿的难道你就认识吗??”
盛唐没有带饭卡和学生证的习惯,无法向多罗和平证明自己的身份。他只能不停地给他翻看着自己手机上的各类社交信息,以此来表明他就是他的同学。
可他即使明知他就是与他同系的大四学长,却还是不愿意跟他走。盛唐一时怒火攻心,脾气也上来了:“我骗你干啥?你现在有什么是值得我骗的吗??你再不跟我走恐怕真得死在这!”
我…我不值得人骗?
陌生男人的暴吼响彻在耳边,多罗和平抬眼看了看身旁富家子居高临下的面孔,顿觉自尊受到了压迫,更加不愿意屈服。
“反正我不跟你走,谁知道你想干什么…”
“行!你能耐!大晚上的追着你跑这么远我简直脑子有病!回去找我媳妇滚床单去!”
多罗和平油盐不浸,盛唐终于完全丧失了耐心,他转身就想破门而出回家睡觉去——他总算明白他老爸为什么老抽他了。这种不懂事的熊孩子…真是烦死人了!
他欠他的呀?他是他的谁呀?
他怕他出事一路追了这么远他居然还怀疑他有问题?他看上去像是缺钱的样子吗?就算是缺钱用得着打他的主意??
简直就跟一祖宗似的!好赖话不听!
盛唐不想再给这小祖宗当父皇了,他不欠人家的“儿女债”。
推开拾荒老人的门复又重重关上,盛唐大踏步地就向路边停着的私家车走去,却在要上车的最后一刻停了下来。
“怎么了盛唐?快回家吧,很晚了…”武叔叔替他整整衣领,自己也打了个哈欠,“我也累了,想睡觉。”
司机老武已经在他家工作了很多年了。虽是部队出身,技术扎实,掌方向盘的水准却也不是最高的。可是老爸始终就是最重视他,拿他当亲戚看待,经常留他在家同桌吃饭。
其他老板都笑他爹傻,花了那么多钱挑专职司机却只找了个又老又土又平庸的。
可是盛唐却明白老爸为什么要挑武叔叔——即使是再多的钱也买不来一个真心实意的好人。
老武爱笑,虽是大老板的专职司机却从不摆架子。他也从未公车私用过,在这个繁华的世界谨守着自己的本心。武叔叔为人也宽厚,但凡看到认识的人工作辛苦都会帮一把,替人家送送文件扫扫地什么的。大家都说他傻,毕竟替别人干活也没办法分到人家的工资。可是大家也都说他人好,毕竟他确实真诚、善良又大度。
老爸总是让盛唐多向老武学习,做一个“招人待见的人”。因为学生学生,就是要“学会生活。”学校虽然能教会你生存的技能,却没法告诉你生活的技巧。
“老武跟我一样,没什么文化,可他才是真正擅长生活的人。”
老爸总是这样眯眼笑着,时不时地就敲打盛唐:“你们这些名牌大学生啊…念过书、文化高,实际上压根就不明白什么叫社会知识。我没你长得俊,个子也矮得像地里割过的庄稼,可你要是能学到我的一半,你的日子都会比现在好过得多…可你现在比你武叔叔都还差得远呢!”
盛唐确实在乖乖地向司机老武学习,可他得到的始终只是皮毛。他的确能像老武那样看到谁都满脸堆笑,肚子里的小心思却憋不住地就往外冒。他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是乐于助人,实际上每办一件事都在寻求回报——他没法真正地理解他,因为无私奉献就是傻就是蠢就是划不来啊!
眼见盛唐脸上情绪变幻莫测,老武了然地笑笑:“怎么了,那孩子不肯跟你走啊?”
“好像我欠他似的…”盛唐冷声抱怨,“他这都是些什么口气?还怀疑我要骗他??我可是在帮助他,在救他的命啊!”
“那你对他又是什么口气呢?”老武问道,“盛唐你比我聪明,念了那么多书,你能不能告诉我什么是‘情商’?”
“情商就是会做人啊,大家不都知道吗?”盛唐回答,“为人稳重点,说话带笑,做事不要太直…”
“不,这叫把戏,并不是真正的情商。”老武摇头,“所谓高情商其实很简单,那就是真正地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为别人着想…”
昏黄的路灯下司机老武咧开嘴,对着自家少爷绽放出他最熟悉的笑容:“你要是真心为了他好,那就不要求回报。”
如果你要求回报,那又怎能说是真心为了别人好?
恍惚间如同醍醐灌顶,盛唐转身又朝着身后的小破屋走去:“您等我一会,我马上就把他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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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罗和平又吐了。腹部的疼痛让他难以忍受,猛然间竟然生出了“要是死了该多好”的绝望感。
舌间泛着微微的苦涩,他知道自己的胃里已经空了,现在吐的是胆汁。他刚开始很热,热得全身发汗,现在皮肤里渗出的却都是冷汗。双腿不停地颤栗,他连勉强支撑起身体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躺在冰凉的土地上,抬头无力地望着不远处紧闭的房门。
看吧,他就知道这个自称为他好的学长是骗人的。他又不认识他,他怎么可能真心为他好呢?
他不会真的死在这吧?他在这个繁华的大城市既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有人发现他不见了?
如果你死了,究竟有谁会知道呢?
“快,跟我走!”突然那扇紧闭的大门又被打开了,摔门而去的陌生富家子去而复返,“生病就是不能拖!大病都是拖出来的!”
“你回来干什么?”他仍是拒绝,无力地推他,“我不会跟你去打球的,我不想跟汉族人一起…”
“我不会要你去打球的!这个随你!我只是不想把你一个人丢在这!”
盛唐打断他,“随你怎么看我…觉得我是骗子是演戏是在扮演活雷锋都行!你现在这么难受…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他放低语调,缓缓地陈述:“你听着,你这么大个…在这边又没亲没故的…我不拉你一把其他人都拿你没办法!我知道你刚从大山里出来,心里面非常的孤单,也不信任这些陌生的城里人。我也一样…我刚来这里时跟你是一样的,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你一个人在这里生活,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我就是你最亲的亲人!”
抬抬眼皮看向盛唐,多罗和平注视着他那双冷静却又带着焦急的黑眼睛,身体突然间就放松了,靠在了他的怀里。盛唐赶紧将他扶起,迅速地将他带到了门外,又在司机老武的帮助下将他抱上了门口那辆银白色的房车里。
这辆房车很大,车的内部有浴室、有空调、有迷你厨房还有一张舒适的大床。盛唐将虚弱的多罗和平安置在软软的被子里,正想去叫等在一旁的老医生却又被拉住了:
“你能借我五百块钱吗?”
看着多罗和平澄澈的金色瞳孔,盛唐心领神会。
他跳下车又重新回到了拾荒老人破旧的小屋内,从口袋里掏出司机老武借给他的一千块钱,小心地塞进了老人发了霉的被子里。
给老人留了张字条,他跟司机打了声“去九医院”的招呼就重新回到了房车内。这时老医生已经给多罗和平看过了病,他的病情已经变得平稳了许多。
等在房车内的老医生穿一身宽松的丝绸唐装,两鬓斑白,是位颇有才华的老中医。他行医已有五十多年了,前些年退休后就被盛唐他爸聘来做专门的健康顾问。因为年老他已做不了推拿了,但是针灸还很行。只不过几针下去多罗和平就轻松了许多,连精神都变得好多了。
“厉害啊,崔院长!”盛唐夸道,“这样就行了吧?”
“建议西医治疗,他的情况更适合西医。”崔院长回答,“应该还是要动手术…”
多罗和平缓解了剧痛,此时正一脸的惬意,听到崔院长的话却又猛地瞪圆了眼:“不…我不要看西医!是不是要开刀?我不要做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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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老武驭车有方、技术老练,尽管车子贴地飚得飞快愣是没闯一个红灯,也没得半点颠簸。多罗和平现在真的是舒服了很多,力气也恢复了,甚至还喝了点水。
冷静下来他不由得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盛唐,更加确定救自己的人必然家世显赫。他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毕竟他什么都给不了他。
当然他也不需要他给他什么,因为他什么都不缺。
“看我干什么?”发现多罗和平在盯着自己,盛唐咧开嘴笑了,“难道是因为我长得帅?”
“你是长得挺好看的,又高又帅。”多罗和平诚实地回答,“可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帮我…我是绝对不会帮你打球的,我讨厌汉族人。”
“因为看着你这样很心疼。”盛唐回答,“我小时候也吃过很多苦,所以每当我看到像你这样的孩子就会特别难受…因为我小时候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