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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雷聚后细雨迟,愁云散前烟敛容。
苏子瞻不敢相信这“天坑”底下也有间四合的小屋,屋后还有个小院,院中坠着可人的红辣椒。他很清楚,这是极辣的一种,也是最容易暖身的,走壁时使的轻功几乎让他用尽了所有的内力,此时他已无力驱寒,只得靠这些外物,私自取来食用前,还不忘在辣椒底下放了几两银子。
刚一转身,身后便是一张人脸,满脸痘印坑洼,又异常焦黄,骤然一见,苏子瞻立刻被吓得坐了一屁股的泥。
“哪家没教养的娃,偷别人家的东西哟。”此人明知道没有人,却还是将嗓子扯得很响,在山谷中回声弥久不消。
他捡起地上的银子,用牙齿咬了一下,道:“丢了个辣椒,捡了个银子,不亏不亏。”
苏子瞻赶忙解释道:“这是我放的银子,只因私自取用不妥,本想留几两银子以购。”
怎知此人却道:“吼吼,不光偷,还有一张唬人的嘴,找打!”只见他举起砍柴的斧头,就是一顿下劈。苏子瞻卖力一躲,方才余生。“你若不信,大不了我再给你几两。”
“臭小子,你以为有几个臭钱就得意死了?我偏不卖给你!你出一万两,我也不卖!”
苏子瞻从未见过如此不讲理之人,顿时气上心头,猛一拍地,喊道:“一万两不行,那就一万一千两,买你一辣椒!”
此农户想必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不可理喻之人,犹豫了一下,左右忖度了几番,若不是家中真有用不完的钱,那便是打死了也掏不出几两的,道:“人模人样,说话却不打草稿。罢了罢了,既然辣椒都已下肚,见你年幼,早些滚回家去吧。”
苏子瞻也不想吃这样的哑巴亏,但此时自己双足却不争气地颤抖,起不了身,心想此人若真有歹意,方才便可一斧子砍了自己,自己若真为了这口气而冻死饿死在这,岂不辜负了景兄弟的信任。但做惯了公子哥的他一时竟想不出一句可用来求人之语。
“怎的?还不走?趁我还不想把你做成人肉包子前,你最好自己爬起来,滚的远远的,到时候,你这细皮嫩肉的,可都进了我这宰相肚了。”
人肉包子,宰相,脖子上又挂着一串辣椒,苏子瞻顿时激动地道:“辣子佛?你就是辣子佛?”
只见那农户脸色一凝,反倒露出几丝杀意来。转身抓住苏子瞻的脖子,将其提起,道:“你一个江湖小辈,说!是受了何人指使?”
“无,无人指使。我是偶然才到了此地。”苏子瞻已是吐字困难。
辣子佛道:“有何证据?”
苏子瞻提了提手,指了指高处的穴口。
辣子佛将其扔到了一旁,大笑道:“那穴口离地足有三十余丈,连老夫都得巧费一番工夫,更何况是你!” 瞬间,又像是意识到什么,突然提气苏子瞻的双腿,用内力点了几处试探,“你师父是谁?”
苏子瞻道:“花火细雨楼云无月。”
辣子佛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哈哈哈,爱徒泉下有知,不久为师就可以为你报仇了!”
苏子瞻所住的临安西子湖畔一带,就常有父母拿人肉馒头辣子佛的故事哄小孩子听话的,声名狼藉必然事出有因。
“过来!”辣子佛拉起苏子瞻就往屋子里跑,“跪下!”
苏子瞻恼火道:“凭什么?我为何要跪!”
辣子佛道:“父债子偿,师债徒偿,岂不天经地义?”
苏子瞻心中想难道是自己师父当年杀了他的徒弟?口中却道:“我师父连下山都难有几回,又怎会跑到这样鸟不生蛋的地方。”
辣子佛道:“住口!巧言令色!还不磕头?”
苏子瞻仍然坚持道:“我师傅向来不滥杀无辜,你一口咬定是我师父杀了你徒弟,就算是真的,那你徒弟也一定是坏事做尽!”
“放屁!”话还未出,辣子佛已朝苏子瞻右脸挥了一拳过去,一道血丝应力从他鼻孔中流出。“你到底跪不跪。”
苏子瞻道:“你若因我未经允许就吃你家的辣椒,确是我不对;但是我师父绝不是滥杀无辜之人,我入门仅三年有余,虽不知此事原委,想必其中定有误会。”
辣子佛道:“误会?当年剑会我徒弟同他比试完后,当夜就无故暴毙了,那日同他比试的唯独你师父一人!”
苏子瞻道:“也就是说,你徒弟下擂台时并未有异样,是夜深时才突然发作?也就是说,你也并未见到是我师父动的手?”
辣子佛有些犹豫道:“这。。。。。。呸!定是你等奸邪之辈在比试时动了手脚。”
苏子瞻竭力地笑,他知道此时辣子佛已然动摇,久食辣子之人必然性格泼辣暴戾,缺乏思考,自己只需如实言明,他便自己会绕进圈子去。道:“我只听说过在比试前动手脚的,还未曾有听说过在比试中动手的。”
“这。。。。。。”辣子佛开始拨弄起项上的一圈辣子,就如同豪商手中的桃核心。
苏子瞻继续反问,不给辣子佛一丝思考细想的余裕,道:“倘若真是比试时动的手,那一定会被发现,你必然能寻得证据;其次,倘若是已经比试完了再动的手。”他不忘撩动嘴唇讽笑,“谁会去害一个自己的手下败将?”
辣子佛朝身后一退,正坐在了板凳上。
苏子瞻灵机一动,此人在此久居,自己不光腿脚不利,对地形更是陌生,倘若有他相助,定能马上走出这里。遂道:“我若是你,就算寻到天涯海角也要把真正的凶手找出来,而不是躲在这井口似的底下,做一辈子的梦。”
辣子佛猛敲了桌案,攒紧了拳头,他也没料定自己过去也横行过江湖一段时间,老来却被一初出茅庐的小子教训。他反过来想了一会儿,虽然未像这毛小子所说自己是缩头乌龟,自己正是因为武功不如那云无月所以在久居此处,想着细雨剑法的破绽。自己都不一定是云无月的对手,自己的徒弟败给他,也是情理之中,就像他所言,自己与花火细雨楼并无瓜葛恩怨,莫不是凶手另有其人?
“嘿,小子。你笑什么?”
苏子瞻面带笑容自信道:“因为有了两件好事。”
辣子佛道:“哦?”
苏子瞻道:“第一件,我想我非但不用去死了,还能饱餐一顿;至于另一件么,我想我还能很快走出这鬼地方了。”
辣子佛道:“呵,真有你的!不过么,老夫在此闭关二十年,只为寻得你师父细雨剑法的破绽,你敢不敢和老夫切磋几招?”
苏子瞻道:“我想我不答应也不行。”
辣子佛道:“爽快!”随即又深情地望了屋内的灵位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