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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五·给你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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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雪消融之后,春暖花开之时,幡山从一片萧索中走出。
    树的枯枝抽起绿葱葱的新芽,泥土中重新钻出嫩草,可看可闻可感中尽是生机。
    “九号,出来吧。”别着枪束着腰带的军人魁梧精神,如同棵青松一般立于九号监房门口。
    话音落下,屋内走出一个男人,在其他大佬朋友们眼巴巴的注视下,他迈出修长的腿,跨过门槛。
    并不是像其他人预想的那样,在触手可及自由前欣喜若狂,亦或是拔腿就跑。
    他很从容,甚至显得淡定的可怕。
    被关了五年,压抑了五年,虽相较这里的其他人,他是轻松的,但毕竟从小高傲惯了,哪怕生活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可总归还是自由身。
    这五年可长可短,它可以被自我安慰成很短的一段时日,也可以被抻成无数个漫长的日夜。
    在这其中,吃饭,睡觉,出操,做工,他几乎无时无刻都数着日子……
    然而真正到了这一天,极度喜悦和激动的冲击之下,他反倒有些恍惚,开始觉得这一切缺乏真实感。
    从前不是没有见过太阳,也不是没有沐浴在日光之下。
    来幡山之前,或是来幡山之后,但太阳于他来说永远是别人的,从未真正的被自己所拥有。
    现如今,他又一次走出房门,不是被看管着去执行日程,而是获得新生。
    这样一来,就连太阳看起来都亲切了许多。
    他杵在门口,抬起头向天上望去。
    很明媚晴朗的好天气,蓝的,白的,金的,也不知是感动还是刺眼,他微蹙起眉,一张白皙的脸被日光晃得更加逸尘脱俗。
    当兵的看着他笑了:“怎么?还舍不得?”
    他看了看对方,没说话。
    “行了,舍不得也没用,以后这儿就不归你住了,你也回不来了,快出来吧。”
    他这才露出第一个微笑,轻声道:“嗯,出来。”
    不同于五年内任何一次出来。
    这次迈出,方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出来。
    院中剩下铁打的八人组正在做伸展运动,大腹便便的老二费力将手举上头顶,再放下来,开开合合,边嘟囔:“老三你看,这小子还不爱走了。”
    被叫老三的从长相上看就是显而易见的圆滑,他牵嘴一笑,侧过脸:“傻了吧你,没看见人家这身行头?”
    老二闻言定睛看去……
    只见他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衬衫和西裤熨得没有半点褶皱。
    如果不是这种细节显眼,看他的态度,旁人还真以为他是不想出来呢。
    一直没出声的老大轻叹,他在这几个人里年龄并不是最大的,只是第一个来到这的,论先来后到排大小,所以都称他老大。
    这位老大瞥了宁萧瑟一眼,过了许久才自言自语道:“他美着呢。”
    因为特殊原因,几人之间并不允许告别,甚至单独相处的机会都没有。
    宁萧瑟在陪同下走出房门,经过长长的石子路,与几人隔空相望。
    催促中,他重新迈出步子,没有做停留地继续往出走,听到身后此起彼伏的喊声传来……
    “老九,出去好好的啊,没心没肺,多吃多喝,不管怎么样可别再回来了!”
    “臭小子,照片!照片可别给我忘了!哥几个这辈子怕是出不去这五指山了,隔些年拍点外面的照片发给柳下士,让他给我们看!”
    “再见,兄弟!”
    “再见!”
    几个人的喊声在后面此起彼伏,他却不回头……
    是不敢回头。
    可即便这样几人也并不生气,因为他们是懂这份心思的。
    有些告别,这样无果而终最好,纠缠不清藕断丝连,反倒给大家都带来困扰。
    宁萧瑟被带上眼罩,坐上驶离幡山的车子。
    依旧是熟悉的曲折蜿蜒,在蒙上眼睛失去视角的情况下,其他感官变得敏锐,林中雀鸟的声音,幡山春风的味道……
    而细细体察之中,就连时间也有种比寻常要更漫长的错觉。
    这条路,他走过第二次了,次次刻骨铭心。
    上次是想被遗落在身后的人,这次,他不知道……
    近十点,太阳正要抖擞精神开始发光发热,他从幡山深处来到与公路相衔接的地方,那里有着密不透风的围墙和大门,说是高耸入云也毫不为过。
    几队士兵在平坦巨大的院子里训练,院外隔几百米就有一处显眼的提示——军事重地。
    他被送到大门之外,然后随行士兵便言语不发的离开,大门关上,留他一个人站在门前,拎着行李,凄惨冷清。
    按理说他们应该知道他出来的事。
    顾承允由于年纪偏大,不适合再拼死拼活的冲在一线跑任务,所以现如今功成身退,在那位搅屎棍副局和他的后台一同倒下之后,就接替了他,成为新的副局。
    这么一个专注对付黑恶势力部门的最高管理阶层,圈子里任何的风吹草动他都是了如指掌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被放出来了?
    至于顾清栀……她嘛,现在是国内最炙手可热的企业家,报道她的媒体从这头排到了地平线那头,她的追求者能绕地球一圈。
    宁萧瑟拎着包的手暗自紧了紧,一直严肃绷紧的面色却缓和许多,他笑笑,摇头,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句:大家都功成名就,也算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了吧。
    他徐徐向外走着,背后这座山压了他这么久,都快将他的性子挫得面目全非。
    逃离这里,离开幡山的范围,他心里那块阴影才能在时光中被逐渐抚平。
    他甚至在这段漫长的路程中做了日后计划,找房子安顿下来,在槐城或者扬城,做一个不起眼的小工作,当好庞大世界其中的零件,然后在尘埃里,仰起头远远的看着他们。
    宁萧瑟其实早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大门打开,没人来接他,没人理会他,也……没人想起他。
    方才紧张不自然的神情,现在不知怎么突然平静下来了,走得也开始轻快。
    他得抓紧时间往下走,不然没有车可搭的情况下,搞不好安顿下来就要等到晚上。
    至于近日这段期间怎么调整,怎么安顿,他还没想好,反正就秉持一股执念……自己在烈火之中涅槃重生,活不下去,再困难,都是快乐的。
    就这么想着,他复杂的情绪中有释然,当然还有低落,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周遭的变化。
    忽的,有只白嫩嫩细皮嫩肉的小姑娘黏到他腿上来。
    荒郊野岭的,哪来的小姑娘?
    宁萧瑟微微蹙起眉。
    还没等开口,对方抬起头看看他,又低下头攥着小手指,扭扭捏捏的往身后看了一眼。
    宁萧瑟也跟着她视线的方向看去,结果看到了第二个小孩子,那是个男孩。
    两个孩子不过五岁六岁的样子,长得好看到心快要化掉,而且看他们的装束,并没有什么夸张显眼的,但都是寻常人家穿不起的品牌。
    看他们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举止形态,不外乎蓝田生玉,出自显赫人家。
    待小男孩走近,小姑娘看了他一眼,奶着声音念了句听不清的话。听不懂是想说什么,但意思总归是表示疑问。
    男孩子跟她面面相觑,也是心存怵意,但抬头看看宁萧瑟,还是叫了声:“嗯……爸爸?”
    结果竟然还是个疑问句!?
    小姑娘经这么一触动,心里也有底了起来,虽然她是小孩子,但向美而生是与生俱来的本能,她也好喜欢这个看起来冷冷的,但长得很英俊的男人。真的是没由来的想和他亲近。
    或许……更多的解释最终也可以完美被归为一个词,血浓于水。
    她小手大胆的攀上宁萧瑟的腿,然后美美得甜甜得叫他:“爸爸!”
    宁萧瑟:???
    又惊又怕,此时他都快炸毛了,顶着满头问号后脊梁骨发凉。
    开始寻摸自己是怎么在蹲了几年牢房后,再次喜当爹了呢?
    他看着这两个孩子的相貌,的确,是很熟悉,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总觉得在哪里经常见到。
    可,在哪里见过呢?
    他问其中一个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妈妈是谁?”
    “宁愿。”小小的娃娃发出的声音不大,却清脆又清晰,从骨子里就散发着与普通孩子的云泥之分。
    他又转头问另一个:“那你呢?”
    “意意……”她软萌的像只小白兔,大大的眼睛非常像……
    等等,白兔?
    他在迷茫中似乎抓住了什么线索。
    宁愿听到妹妹的回答不悦将脸一皱,代替她重新回答:“她叫顾意,是我的双胞胎妹妹。”
    宁萧瑟好看的浓眉蹙得更深了,宁愿,顾意……
    他下意识想到了什么,但现如今的他什么期望都不敢有,因为他太怕会落空,怕一切都是奢求。
    在做好了全部最坏的打算后,当真相正如那样的到来时,才不会觉得深受打击,不期望,就不会有失望。
    可他还是脱口而出问道:“你们的妈妈,是谁?”
    “妈妈?”顾意眨巴眨巴大眼睛,重新又向身后指了指:“妈妈在那里。”
    宁萧瑟感到奇怪,重新抬头望过去,这才看到……
    他手中的行李失去掌控,径直摔在地上。
    顾意很雀跃,大方慷慨的向他免费介绍:“妈妈,外公外婆,大哥,小程叔叔……啊!羞羞脸!”
    随着小丫头的娇俏惊呼,他慌乱地去接扑来的身影,感受到唇间一软,朝思暮念的幽香扑鼻而来……
    两个小家伙对这个反应很是过激,相比之下身后几人就淡定多了,齐刷刷的集体望天,感叹,哎呀这的风景可真好啊……
    与顾清栀分离开,他细细端详她,眼中盛着的宠爱与想念都快要溢出来了。
    或许是这些年经历的太多了,她由内而外的成熟了,虽然从那对鹿眸望进去,里面仍然住着一个活蹦乱跳的少女,但那个少女却不出来,只用表面的稳重从容来敷衍世人。
    他百感交集,其实是想说,你成熟了,后来改成你长大了,但最后真正脱口而出的,却是合着笑意和盛宠的:“你……好像长高了。”
    “我都快三十了。”顾清栀也笑,用这种看似毫无相关的一句话来回答他。
    宁萧瑟摸摸她的头:“我是说,稳重了。”
    顾清栀勾上他的脖子,缩在他颈间,瘫软得不像样子,腻在他身上不肯下来:“我还想幼稚一点,不谙世事一点。”
    “好。”他拍拍她的背:“辛苦都过去了……”
    顾清栀突然想到什么,即便一刻都不想和他分开,但她知道来日方长,苦过去了,以后就是属于他们无休无止的甜。
    她转头对宁小奥招招手,那小子现如今长大了,有些血统在他身上越发明显起来,深邃好看的五官,深琥珀色瞳仁,白皙的小脸,看起来被养育得优秀至极。
    三个孩子凑到宁萧瑟身前,在顾清栀轻数的一二三下,齐声道:“爸爸,欢迎回家。”
    他抬起头看顾清栀,她眼眸晶亮:“欢迎回到我们身边。”
    是春的风还是复苏的生机和希望?总之此刻宁萧瑟感动的无以复加,对着宁小奥揉揉搓搓的一顿重逢宠爱,紧接着又蹲下身,一边揽着一个小娃娃。
    似乎是对孩子的事存有不解,但他也没问,顾清栀主动出言解释他的疑惑:“在你走的没几天,我就发现肚子里有了他们两个,没告诉你,想给你个惊喜。”
    他猛地被戳到内心的柔软,看着怀里的两个孩子,忽然意识到除了像顾清栀的地方之外,那熟悉却想不起来的感觉……是自己啊!是自己的脸!
    于是低声道:“这也……太惊喜了吧。”
    一阵温情催泪的迎接仪式后,几人驾着两辆车回到绮山。
    顾清栀在预产期的时候就住回了一号园,姜弦和顾承允会经常来照顾她和孩子,但一半时间还是还是她带着三个孩子住在这里。
    一号园内还是原来的班底,她把所有都守得好好的,等他回来。
    在准备洗尘宴的时候,姜弦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摞光盘盒子,直接向电视走去。
    “啊……妈你不要这样。”顾清栀见势立刻叫起来阻拦姜弦,但阻拦之中,多数还是害羞。
    “他才刚回来你能不能不要让他看这个啊!”她捂脸笑得不能自已,但仿佛更多还是没脸见人。
    下一秒,电视中出现影相,镜头凑近,俄罗斯套娃一样裹着毯子的顾清栀坐在床上,边津津有味的吃饭边看电视。
    “这……干嘛?”她忽然意识到镜头对着自己靠近,转头看了眼镜头,又看了眼拍摄的人。
    姜弦持着录影机,人没走入画面,声音响了起来:“拍你啊,自然点,日常记录就好。”
    “为什么?”她向后一伸展,把毯子摆脱掉,表示疑惑。
    姜弦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你这不是怀孕了嘛,小宁不在你身边,我想把所有的点滴都录下来,等他回来,给他看,等于变相融入缺失的这五年,毕竟……这是多重要的事啊,错过了大家都会觉得遗憾。”
    顾清栀将小身子转过去:“丑死了,不要拍。”
    但她并没有强烈拒绝……
    紧接着画面一转,从厕所杀出来的顾清栀满脸不适,擦着嘴上漱口余留的水渍。
    “又吐了?”
    她捂着胸口,点点头,仍然一阵一阵的犯恶心。
    “那早饭怎么办?不吃了?”
    “不吃。”
    “不行啊,你已经好几天没吃早饭了,这样下去对你和孩子都有影响的。”
    顾清栀立刻捂嘴,从指缝中溢出支离破碎却很激动的声音:“别提吃!”
    说完,她扭头跑回厕所,镜头随着啪的一声关门声终止。
    “想吃樱桃。”
    “这大半夜的,去哪给你找樱桃啊?”这是顾承允的声音。
    顾清栀哭唧唧:“刚才突然想吃樱桃,吃不到我会死的……”
    “你看看钟表,现在是凌晨一点多,就算我想去给你买,关键是我到哪去买啊?”
    她还真的哭了出来,套上衣服就要出门,嘴里委屈巴巴的小声叨咕:“我自己去找,我要吃樱桃。”
    顾承允出现在画面里,把她拦下,无奈的去房里拿衣服,边往出走边念着:“行了行了,一大一小两位祖宗就安稳在家里等着吧,我出去给你买还不行?”
    其实她不是馋嘴的人,平时樱桃更是摆在面前她都懒得吃的水果。
    相比那些有自己本身独特味道的,橙子苹果香蕉芒果,樱桃除了好看,从口感上来说几乎是一无是处,根本没有自己标志性味道。
    但不知道怎么那天她死命想吃樱桃,如果吃不到嘴里,她可能真的会嚎啕大哭一场。
    好在后来视频里,她终于得偿所愿的吃到了樱桃,以及画面里出现的累得要死的老父亲……
    “喏,这个小点点,就是你的孩子,看到了吗?”画面里出现了一只手,拿着检查单子在晃。
    “医生说宝宝很健康,而且是两个!两个啊!我的天,真的不知道是该夸你,还是心疼我自己……”
    在怀孕中期,她也逐渐接受了这一方式,并且开始自己主动拍摄。
    顾清栀小小的身子里孕育着两个小生命,想想都让人感动。
    中途又经过了她的开心,抑郁,自闭,时而感到幸福,时而大发脾气。
    不是忧心忡忡的害怕生孩子会疼,就是担心自己会长妊娠纹。
    她甚至对着镜头很认真的问:“如果我生了孩子变成肥胖大妈了,你回来会不会嫌弃我?”
    镜头里的人走开,消失了一会,没过几秒又立马退回来:“如果我长了斑,有了妊娠纹,身材走样,面色发黄,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问完了紧接着走开,然后再次回来:“如果生了孩子变得不和谐,不然剖腹产怎么样?”
    “等等,剖腹产有疤的……那样好像更惨。”
    她突然双手把摄影机把住,就像托住对方的脸一样认真问道:“假设到时候医生问大人和孩子保哪个,你怎么回答?”
    就在宁萧瑟看得觉着有趣,却心疼自责又后悔的时候,杞人忧天的时期暂时告一段落……
    紧接着是她快要生了的时期,肚子大的不像话,与她之前的玲珑纤瘦相比,简直是天与地的反差。
    她笑得很开心,轻拍着肚皮:“我没有怀孕,我只是吃了个大西瓜!”
    “生吞的啊?”姜弦在一旁接道。
    她握住姜弦的手笑倒:“姜姨,我们出道吧,说相声。”
    这时宁小奥也凑过来,摸摸妈妈的肚子,他就跟催眠的动作一样:“小宝宝睡吧,睡吧,睡饱了快点长大,出来陪我玩。”
    顾清栀问他:“那我们小奥是喜欢弟弟呢?还是喜欢妹妹?”
    “妹妹。”他根本连犹豫都不犹豫,毕竟在几年前,有个妹妹就是他的终极梦想。
    她听到后故意向后一退:“哦呦,这么坚定,那万一是个弟弟呢?”
    “让他陪我玩。”小汤圆一脸认真的答。
    “如果是妹妹呢?”
    “那我就陪她玩。”
    “有区别吗?”
    “很大区别的!”宁小奥一脸认真……
    然后画面又开始转变,中途出现了测胎心,去医院检查,做孕前准备等等……
    顾清栀浑身充斥满爱意的抚摸自己的大肚子,然后对着镜头道:“你要亲亲宝宝吗?”
    她拿着摄影机往自己肚子上贴去,镜头与肚子紧密贴合,再拿开的时候,肚子上忽然支起一个小小的包,边支起还边隐隐约约的动着。
    她惊呼:“呀,宝宝在踢你呢,也不知道是哪个这么调皮。”
    再之后,就是阵痛的画面,几人在不算太深的夜里换衣服,起身前往医院。
    黎衍在她得知怀孕的时候就帮她定好了医院,很知名权威的私立产科医院,消费也高得吓人。
    但由于她身份特殊,有能力也有资本与普通人民群众区分开,尽量不被打扰,况且私立医院的服务舒适到极点,与普通医院妇产科相比,就是流水线与众星捧月的区别。
    一个是一大堆产妇一个医生,另一个是一大堆医生护士陪着一个产妇。
    顾清栀现在又成了公众人物,私立医院自然是不二之选。
    她面目惨白,皱着嘴巴,近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但在阵痛的时候却没有叫喊出一声。
    姜弦看在眼里也心急如焚,顾承允被拦在外面等候,她放心不下,就陪同着一起进了产房。结果看着周围一圈的医护人员,她又不懂什么关于生孩子的常识,只好自动自发自觉的退到一侧……
    在痛得天昏地暗的时候,她竟然还有闲心管那种事,抬眼对姜弦说:“这时候就不要拍了吧,我……不想让他看到我最难堪时的样子。”
    “我想在他心里一直是美好的,就算他此刻能陪在我身边,我也不会让他进来的。”
    姜弦明白她的心思,于是画面跟随着拍摄者往出走,最终定格到门外。
    和现实中在外面等候是一样的,镜头里只有装潢整洁大气的房门,时而能听到她因为用力而不得不发出的叫喊。
    声音并不大,隔着一道门听起来就更加模糊,其实只是在拼命用力的关头,身体的一种本能罢了。
    而她,看似矫情柔弱,但实际,远比他所想象的坚强得多。
    画面经过一阵黑暗后,被第一声啼哭唤醒,没过多久第二声啼哭随之而来。
    孩子经过医生的检查和清理后,被抱了出来。镜头凑过去,两只小猴子一样红红的,抽抽巴巴的小婴儿出现在眼前。
    顾承允看得不知怎么是好,疼爱的手足无措。
    姜弦就像一个敬业的记者,留下顾承允,让他独享天伦之乐,自己连忙抄起摄影机向顾清栀跑去。
    画面中的她衣服都湿透了,头发也像水泡过一样,脸上疲惫又憔悴。
    她短时间内并没有变姿势,也没有换位置,只是清理过后身上多了床被子。
    姜弦抓住时机:“怎么样?什么感受?”
    “我……”顾清栀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但还是翻了个白眼,对她摆摆手:“要是问起来,不要说孩子像我,说像他们爸爸,太丑了,我很惭愧,无颜见江东父老。”
    姜弦噗嗤一声笑出来:“你爸爸说你刚出生时也是那个德行,你看,现在出落的不也很漂亮吗?小孩子出生时都是那样的,像个小老头儿,长开就好了。”
    顾清栀挑起眼:“真的?”
    “是啊。”她答完也顿了下,自言自语:“真奇了怪,我又没生过孩子,不知道这种事啊,我干嘛回答的这么信誓旦旦……”
    在顾清栀的注视下,她也与她对视,用手往后抚了抚她沾满汗水的发丝:“不过也不遗憾,你是我的孩子啊,对吧?”
    结果生孩子时都没哭的顾清栀,那刻突然哭了。
    她撇着嘴,美丽的大眼睛轻轻开合,便垂下一对泪珠。
    姜弦不知道她在哭什么,但是很心疼,于是开始慌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了?”
    “我和爸爸都在你身边啊,不怕,孩子都出生了,健健康康,你也健健康康,没事的,乖宝宝……”
    顾清栀不能大幅度动作,姜弦就主动凑身子过去,将她揽在怀里,拍着她安慰:“好乖好乖,不要害怕,都过去了……”
    “谢谢您。”她泪如雨下,根本抑制不住,那句话在嗓子眼哽了许久,终于被吐出,她说:“妈妈,谢谢您。”
    姜弦垂着的眼眸瞬间立起,心中不敢确定,震撼,冲击……惊得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是自己身为人母的感慨,还是在这种大风大浪过后的余味,所有情绪都是激动的,憋在心里多年的话也更容易说出口。
    但毕竟不是姜弦生下她,按理来说她经过这一场后,应该更能体会她生母的感受。沈青生下她后没多久就过世了,她亲身体会过那种痛彻心扉,便会更加怀念母亲。
    可这种痛楚多幸福多值得啊,相信任何一个母亲都不会为当初的磨难而后悔。
    而姜弦,作为一个女人,她愿意为顾清栀放弃真正当母亲的权利。
    她体会不到与心爱之人共同孕育小生命的喜悦和甜蜜,没有怀胎十月,没有生产,没有自己的亲生骨血,这些,永远都没有了。
    可她却说,拥有顾清栀,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确幸。
    所以这一声妈妈,别扭了这么多年,终是突破了心理障碍,归于所属。
    这是宁萧瑟成年后第二次落泪,上次是去幡山前与她告别。
    泪中有悔,遗憾,自责,心疼,感动,庆幸,幸福……说百感交集不是形容,而是真的可以列举出百种情绪。
    他将顾清栀紧紧抱在怀里,亲她的耳鬓:“没有我的时日里,你究竟受了多少苦……”
    “不苦。”她反手也揽住她的身体,两人一刻也不想分开:“因为想到有今天,所以,一切都是值得的。”
    视频中也记录了两个孩子的成长,怕宁萧瑟缺席,现如今一一补上。
    有宁小奥带着弟弟妹妹玩耍的画面,这家伙还真的是言出必行,他这些年真的做到了区别对待。妹妹在头顶上撒野在怀里撒尿都是被允许的,转过身却与弟弟相爱相杀。
    不过他也不是真的讨厌弟弟,依然照顾他礼让他,只是在嘴上逞能而已。
    开始宁愿还小,傻乎乎的,后期突飞猛进,毕竟是宁萧瑟的孩子,不光智商和颜值,连气场都深得遗传,与宁小奥倒是不分伯仲。
    不过他也知道亲人与仇人的区别,哥哥永远是哥哥,只是口头上不能惯着他而已……
    在宁愿和顾意两岁多一点时,程思慕醒过来了。
    一醒来风云骤变,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让他一时间消化不良。
    但看到两个小侄子的时候,什么狗屁大哥,一股脑抛到臭水沟,开开心心的玩侄子去了。
    这五年里,有四分之一时间这几个孩子都是和他一起度过的,孩子们通过妈妈的叫法,也顺理成章的亲切称呼他为——小白脸叔叔。
    还有黎衍,小白助理,乾伯,外加顾承允姜弦这些家人,大家团结的不像话,整个家庭氛围都是温馨的。
    顾清栀也会经常巩固基本知识,譬如……爸爸。
    这个角色在宁愿和顾意的世界里是没出现过的,所以懵懵懂懂,好奇又陌生。
    她就拿着他的照片,每天告诉她们一遍,这是爸爸哦,你们要把爸爸的样子牢牢记住,忘了什么都不能忘了爸爸。
    所以在咿呀学语的时候,两个孩子学会的第一个词,是爸爸。
    在看图识字的阶段,因为拿卡片识物品的模式太像认爸爸了,导致所有动物和水果还没举起来呢,就被认定是爸爸。
    苹果鸭梨什么的是爸爸,大象猩猩什么的也是爸爸……
    这种谜之概念在四岁多才得以纠正,认清了什么是爸爸,看图识物又是什么。
    再长大一些,她就抱着两个孩子在镜头前,告诉他们:“对着这个,跟爸爸说说话吧?”
    这下可妥了,于是宁愿和顾意又认为,这个摄影机是爸爸……
    这一情节大家看后笑得合不拢嘴,直道顾清栀是盲目教学。
    她嘟囔:“我是想让他们从出生就记住他们的爸爸嘛,事实证明我是正确的,你看,他们见谁都认生,唯独见宁萧瑟不认生,而且还这么黏他,两个小家伙很聪明的,他们知道是什么意思。”
    吃过饭晚上睡觉的时候,主卧中缺失了五年的人气儿终于回归,顾清栀心里踏实极了。
    他从后面拥过来,忽然问她:“孩子们的名字是……”
    “哦对。”顾清栀转过身子:“我自私的让女儿随我的姓了,你不会生气吧?”
    宁萧瑟亲亲她的额头:“怎么会,我们的孩子,哪怕全都随你姓,我也开心,毕竟你吃过的那些苦,我一样都代替不了,所以为什么非要随我姓?爸爸妈妈是一样的,随谁的姓都理所应当。”
    “我是说……名字。”他觉得很好听是没错,但,难道不会有点怪怪的吗?
    顾清栀却笑了:“你说那个啊。”
    “走之前,你不是问我愿不愿意等你。”
    “我为你生了两个孩子,并把他们抚养长大,现在连同宁小奥一起毫发无损的交到你手上,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
    相比五年前的寒冬,春暖花开的时节显得更尽人意。
    院内的雀舌栀子已经开了第一批,气味时隐时现的盘旋到空中,与皎白月光纠缠,涌进屋里。
    意料之外的邂逅,意想不到的结尾,情愫与肢体交织纠缠的背后,是多少人不敢勇于面对的波折。
    可最终跨过来了,就是一切最完美的解意。
    或许不同于普通人的爱,于他们而言,无外乎就是……
    明知迈进火海万劫不复,她宁愿飞蛾扑火。
    若是追随着你刀山火海,他故意引火自焚。
    不要山盟海誓,也不奢求地位崇高,就只是安安稳稳的两个人,度过余生。
    这样盛大的幸福并不以什么刁钻条件作为前提,只是交托生命,一个敢递,一个敢接。
    一个敢付出,另一个也敢付出。
    如果问后不后悔,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问她愿不愿意等。
    为他守护了数年的家庭,他的两个孩子,就是给他的答案……
    愿意。
    月光映照旖旎,体温烫平一切岁月的褶皱。
    为什么不愿意呢?还有什么不愿意呢?
    苦难全部结束,往后生活便是会这样继续下去,与普罗大众的幸福相同,又不同。
    以后不知道会不会更好,但总归不会更坏。
    于二人而言,或许最美好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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