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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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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成月从徐以妡房中出来，路过适才他同袁凡孛交谈过的长廊，却见太子殿下的侍从们还同刚刚一般守在原地未曾挪步，他心道，难不成那傻太子还站在里面没出来？
想着，趁四下无人，擎昌君身形一动消失了踪影，再现身之时，已经在袁凡孛的面前了。
东宫殿下垂着头，佝偻着脊背，神色复杂，脸色青白，居然没有注意到擎昌君忽然现身。直到江成月缓步走到他面前了，他才抬了头，眼中荧光闪动，捏紧了拳，咬牙似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看着他，郑重道：“擎昌君！我想好了！一命抵一命……我愿意！”
江成月倒是微微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愣了半天才道：“你想清楚了？”
袁凡孛挺直了脊背道：“我想清楚了！”
江成月愣愣地看着他，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倒真看不出来这小子真是个情种？！好久他才想起急忙道：“殿下……可是有君临天下的命格……真愿意以自己一命，换妡儿重回于世？”
袁凡孛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擎昌君……我知道。其实从小我父皇母后就不喜欢我……他们都嫌我太笨……无奈，大皇子庶出，二皇子夭折……轮到我是个正宫嫡出的，这才位居东宫。我那些兄弟姐妹，各个聪明又懂讨父皇欢心。我知道身为东宫作为未来君王需得负担的责任……太傅们教导的那些治国理论帝王心术这个那个的课业……我真的也很用心学很努力想懂了……可是交上去的作业总让父皇皱眉头……”他叹了一口气：“我真的尽力了……连我自己母后，亲手将我扶上这个位置的母后也疑惑……我到底能不能做好这个皇帝。下面的舍人侍从机关大臣，看似对我恭敬有礼，背地里……谁不道我是个脓包？烦闷不可解之时……我就喜欢听人抚琴。空灵婉转如天宫仙乐一般的曲子……最让人忘忧。为此……我也试着学了很久，可能是我真的笨，和那些课业一样，怎么学都学不会……常常把严老气得七窍生烟，哈哈……”他苦笑了一下，无奈摇摇头，看向江成月，眼中闪着光，只因为口中提到的人：“师父他老人家时常拿我和他得意门生——‘晖州徐二娘子’相较……我与她，似乎就是两个极端，一个一点就通，一个叫他老人家忍无可忍不顾礼节宫规大叹‘对牛弹琴’……所以很久很久以前，我就一直想要见她一面。可是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见到她之后，会发生后面这些。擎昌君您说的没错，是我不对在先……我喜欢妡儿，我知道她不喜欢我……是我不该想拿身份去迫她……既然是我欠了她的……那便还了她吧。反正我这么笨的人做不了未来君王……可能与西乾民众，反倒是幸事。”
江成月听完他冗长一段话，又呆怔了半晌才知晓，这小子居然是认真的！虽然他只是顺口乱扯想要吓退这小子，没想到袁凡孛倒是真的当了真，难得这傻太子条理清晰地给他说了这么一串……这货对自己还真是颇有自知之明……
江成月就差没扶额。
袁凡孛走近他，浑身因为恐惧而震颤，却视死如归紧紧闭上了双眼昂着头露出脖子，郑重道：“擎昌君我准备好了！你来吧！”
江成月：“……”
袁凡孛：“这是我自愿的！与人无尤！”
江成月：“……”
袁凡孛：“只要能救妡儿……待她醒了麻烦你替我转告她……我是真的很……算了你还是不要告诉她了……”
擎昌君一头冷汗将凑到他面前来的傻太子推得远了些：“行了行了行了……现在还不到用你的时候……你先回吧。待本君想想办法，没法子必须以命抵命的时候再叫你……可好？”
袁凡孛猛然睁开眼，眼中透露出绝处逢生的惊喜：“啊？还有别的办法呢？”
江成月懒得再理会他，挥挥手只叫他赶紧走。
……
自从那一日与徐以妡不欢而散之后，江成月有数个月对她不理不问。反正他着玄清去偷偷打探过，得知她已经确实没什么大碍了。
擎昌君心道这次一定要坚持住立场，坚定地向那丫头表明态度，免得她再敢同他玩这种自绝性命的把戏。
数个月后，果不其然是徐以妡那边没忍住先来召唤他的。自先前徐以妡从因长时间未曾见他从高台上跃下逼迫他现身之后，江成月便留了冥界侍从在秦府，着她想要见他了只需遣人去秦府传话便可。
听闻秦府那名鬼侍的汇报，江成月松了一口气。
老实说他这辈子活着的时候也好死了之后也罢，都不太擅长与人长时间闹别扭耍脾气。现下徐以妡先来找他，大概也已经气消了吧？彼此找个台阶下，就回到从前那般相处吧。百汇小说 .baihuixiaoshuo.
他以秦金徽之名再等徐府，恰逢徐氏夫妇和徐以妡两个兄长都不在，侍女们早在门口恭候多时，见着他福了福身便急忙将人朝里引：“秦公子……二小姐等候您多时了！”
“速速随了婢子们来……”
两名婢子引了他朝后院走去，却并未将他带到惯常同徐氏兄妹会面的客厅，而是去了徐以妡曾两次摔下的那个高台。
未等及近，一阵婉转的琴音传来，乐声哀怨，如泣如诉如慕如怨，直听得人的心不由地跟着颤了颤。江成月微微驻足，面露几分惊讶，呆怔了片刻。那两名说着她们家小姐等得焦急的婢子却也不催促了，只是静候一旁，稍倾便悄然躬身离去。
江成月听了一会儿，默默循着阶梯，拾阶而上，缓缓登上高台。
徐以妡背对着他，好似并未受打扰，许久，一曲终了，她抚了抚震颤的琴弦，抬头看着远处，长长叹了一口气。
风卷起琴岸上燃着的香，氤氲袅袅消散在空气中，不见影，香也渐渐淡去。
她跪坐于地背对他道：“这首曲子我写了多年……改了写，写了改……总不满意……以为终有一日能成，等成的那日，再弹于你听……可惜，终究是不会有成的那一日了。所以……抱歉……今日所弹的，还是首残曲。”
江成月胸中翻滚着千言万语想说，到了嘴边却又无言以对，沉默许久，他轻叹了一声。
徐以妡还是没有回头，伸手留恋般地在琴弦上轻轻滑动，琴弦欲颤又被止住，发出闷音，似个被捏了喉咙的哑巴，千情万绪欲述，却又不能成声。
徐以妡道：“此番约见你来，是有件事想要和你说……”
江成月觉得自己总不能一声不吭，只得问：“什么事？”
徐以妡道：“这些年来……多谢秦大哥的照顾……秦大哥待我如亲妹，亲妹成婚前……总得通知兄长一声不是？”
江成月一怔。
徐以妡微微侧了侧头，苦笑道：“东宫太子下令册封，抗旨乃是不遵……下月初……我便动身入宫了。”
江成月沉默许久，才道：“元公子……确实是真心待你的。”
徐以妡苦笑了一下，笑声带了几丝冷意，道：“我明白。”
两人又默然了一阵子，徐以妡道：“入宫之后，自是不同在府中，恐相见不易……秦大哥……你我就此别过了。”
江成月听闻出这话中，似有遣意，左右不便多留，只得顺从地起了身，缓缓转身，踱步下高台。他设在她身上的封禁遭毁，从此她居于深宫，确实不便再去探望，他明白她此番这般，是带了诀别的意味在。于是脚步不由沉重。
身后忽而传来“噌——”一声，江成月微微一怔，而后又是接二连三的利刃隔断琴弦的声音，一共七声，不多不少。
徐以妡伏案，声音也被压抑的不甚清晰，她喃喃似自语：“我……再也不要……弹琴了……”
……
江成月从徐以妡房中出来，路过适才他同袁凡孛交谈过的长廊，却见太子殿下的侍从们还同刚刚一般守在原地未曾挪步，他心道，难不成那傻太子还站在里面没出来？
想着，趁四下无人，擎昌君身形一动消失了踪影，再现身之时，已经在袁凡孛的面前了。
东宫殿下垂着头，佝偻着脊背，神色复杂，脸色青白，居然没有注意到擎昌君忽然现身。直到江成月缓步走到他面前了，他才抬了头，眼中荧光闪动，捏紧了拳，咬牙似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看着他，郑重道：“擎昌君！我想好了！一命抵一命……我愿意！”
江成月倒是微微惊讶地张大了嘴巴，愣了半天才道：“你想清楚了？”
袁凡孛挺直了脊背道：“我想清楚了！”
江成月愣愣地看着他，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倒真看不出来这小子真是个情种？！好久他才想起急忙道：“殿下……可是有君临天下的命格……真愿意以自己一命，换妡儿重回于世？”
袁凡孛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擎昌君……我知道。其实从小我父皇母后就不喜欢我……他们都嫌我太笨……无奈，大皇子庶出，二皇子夭折……轮到我是个正宫嫡出的，这才位居东宫。我那些兄弟姐妹，各个聪明又懂讨父皇欢心。我知道身为东宫作为未来君王需得负担的责任……太傅们教导的那些治国理论帝王心术这个那个的课业……我真的也很用心学很努力想懂了……可是交上去的作业总让父皇皱眉头……”他叹了一口气：“我真的尽力了……连我自己母后，亲手将我扶上这个位置的母后也疑惑……我到底能不能做好这个皇帝。下面的舍人侍从机关大臣，看似对我恭敬有礼，背地里……谁不道我是个脓包？烦闷不可解之时……我就喜欢听人抚琴。空灵婉转如天宫仙乐一般的曲子……最让人忘忧。为此……我也试着学了很久，可能是我真的笨，和那些课业一样，怎么学都学不会……常常把严老气得七窍生烟，哈哈……”他苦笑了一下，无奈摇摇头，看向江成月，眼中闪着光，只因为口中提到的人：“师父他老人家时常拿我和他得意门生——‘晖州徐二娘子’相较……我与她，似乎就是两个极端，一个一点就通，一个叫他老人家忍无可忍不顾礼节宫规大叹‘对牛弹琴’……所以很久很久以前，我就一直想要见她一面。可是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见到她之后，会发生后面这些。擎昌君您说的没错，是我不对在先……我喜欢妡儿，我知道她不喜欢我……是我不该想拿身份去迫她……既然是我欠了她的……那便还了她吧。反正我这么笨的人做不了未来君王……可能与西乾民众，反倒是幸事。”
江成月听完他冗长一段话，又呆怔了半晌才知晓，这小子居然是认真的！虽然他只是顺口乱扯想要吓退这小子，没想到袁凡孛倒是真的当了真，难得这傻太子条理清晰地给他说了这么一串……这货对自己还真是颇有自知之明……
江成月就差没扶额。
袁凡孛走近他，浑身因为恐惧而震颤，却视死如归紧紧闭上了双眼昂着头露出脖子，郑重道：“擎昌君我准备好了！你来吧！”
江成月：“……”
袁凡孛：“这是我自愿的！与人无尤！”
江成月：“……”
袁凡孛：“只要能救妡儿……待她醒了麻烦你替我转告她……我是真的很……算了你还是不要告诉她了……”
擎昌君一头冷汗将凑到他面前来的傻太子推得远了些：“行了行了行了……现在还不到用你的时候……你先回吧。待本君想想办法，没法子必须以命抵命的时候再叫你……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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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那一日与徐以妡不欢而散之后，江成月有数个月对她不理不问。反正他着玄清去偷偷打探过，得知她已经确实没什么大碍了。
擎昌君心道这次一定要坚持住立场，坚定地向那丫头表明态度，免得她再敢同他玩这种自绝性命的把戏。
数个月后，果不其然是徐以妡那边没忍住先来召唤他的。自先前徐以妡从因长时间未曾见他从高台上跃下逼迫他现身之后，江成月便留了冥界侍从在秦府，着她想要见他了只需遣人去秦府传话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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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婢子引了他朝后院走去，却并未将他带到惯常同徐氏兄妹会面的客厅，而是去了徐以妡曾两次摔下的那个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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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成月听了一会儿，默默循着阶梯，拾阶而上，缓缓登上高台。
徐以妡背对着他，好似并未受打扰，许久，一曲终了，她抚了抚震颤的琴弦，抬头看着远处，长长叹了一口气。
风卷起琴岸上燃着的香，氤氲袅袅消散在空气中，不见影，香也渐渐淡去。
她跪坐于地背对他道：“这首曲子我写了多年……改了写，写了改……总不满意……以为终有一日能成，等成的那日，再弹于你听……可惜，终究是不会有成的那一日了。所以……抱歉……今日所弹的，还是首残曲。”
江成月胸中翻滚着千言万语想说，到了嘴边却又无言以对，沉默许久，他轻叹了一声。
徐以妡还是没有回头，伸手留恋般地在琴弦上轻轻滑动，琴弦欲颤又被止住，发出闷音，似个被捏了喉咙的哑巴，千情万绪欲述，却又不能成声。
徐以妡道：“此番约见你来，是有件事想要和你说……”
江成月觉得自己总不能一声不吭，只得问：“什么事？”
徐以妡道：“这些年来……多谢秦大哥的照顾……秦大哥待我如亲妹，亲妹成婚前……总得通知兄长一声不是？”
江成月一怔。
徐以妡微微侧了侧头，苦笑道：“东宫太子下令册封，抗旨乃是不遵……下月初……我便动身入宫了。”
江成月沉默许久，才道：“元公子……确实是真心待你的。”
徐以妡苦笑了一下，笑声带了几丝冷意，道：“我明白。”
两人又默然了一阵子，徐以妡道：“入宫之后，自是不同在府中，恐相见不易……秦大哥……你我就此别过了。”
江成月听闻出这话中，似有遣意，左右不便多留，只得顺从地起了身，缓缓转身，踱步下高台。他设在她身上的封禁遭毁，从此她居于深宫，确实不便再去探望，他明白她此番这般，是带了诀别的意味在。于是脚步不由沉重。
身后忽而传来“噌——”一声，江成月微微一怔，而后又是接二连三的利刃隔断琴弦的声音，一共七声，不多不少。
徐以妡伏案，声音也被压抑的不甚清晰，她喃喃似自语：“我……再也不要……弹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