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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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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西法盯着他嘴唇，不知不觉凑过去，几乎就要吻下。
金色的发丝落下，混入银色的清华之中，恰然穿插在两者的面庞之间，像是一个无声的提醒。
唇瓣即将相碰的瞬间，路西法眼波一动。他们之间的缝隙拉开了，路西法终止了这个吻。
耶和华只是看着他，然后侧身从他单手的环绕中走出来。
他轻轻抬手指向草木葳蕤的天然蔓褥。
光芒从绿色的星毯上乍现四溢，却在凝聚起来的瞬间，被准确地打碎。
路西法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向上一带，轻而易举地提过肩头。
耶和华稍稍侧首，投以带着询问的视线。
“真的只在这里饮酒吗？”路西法将被自己握住的手往下放去，直到恢复到垂落在身侧的状态。
指尖穿过指缝，最终十指相扣。
他渐渐收紧了手指，将耶和华的手紧紧攥住。这个举动隐着暗含的，占有性的霸道。
“你想去哪？”
路西法盯着他此刻愈发看不透的眼睛：“圣殿。”
“……”耶和华默然片刻。
就在路西法以为他终于要拒绝的时候，他竟说了一个字。
“好。”
“你竟然同意了，爽快的出乎我意料。”路西法此刻金色的眉睫极其细微的皱了一下，不经意的流露出其中蕴蓄的轩昂器宇，“不过我现在似乎不适合旁若无人的飞行，你带我去？”
昔日的圣光之翼此刻在圣山星辰的夜晚熠熠生辉，如同一场不切实际的幻梦。
“好。”耶和华轻轻回握，反牵起了路西法的手。
他们的身影在空气中一点点浅去，直到遁隐于无形。
他们掠过了星辰，跨过创世，直到登于天极。
天极底下黛青色的山峦抹着微云，澄明的天际粘着微微枯涩的青草舞瓣。
崔巍的银色圣殿沉淀着无尽的峥嵘岁月，染着亘古如斯的岑寂，然而属于这个世界的风霜雨雪却难以在其上刻下属于它们的吉光片羽。
从无形里走出，由虚无中重现，此刻圣殿之前多了两道立于天地之极，乾坤之尽的身姿。
他们连在一起，一道落在光上，一片融在影中。
他们一前一后向着清寥的圣殿内行去，穿过了林立的庄严御柱，经过了托着圣火的圣灯御盏，又行过明若朝霞的琉璃御海，并一直行至圣灵净潭的中心。
清冽澄澈的潺潺圣泉从这里始发，汇聚着充沛神力的圣水潆洄圣殿，甚至在晶莹的地面下流淌，这是生命的活水，是滋养世间万物一切水的起源。
耶和华伸手轻点潭面，原本镜一样平稳的水面漾起波纹。
流动的圣泉之水从潭面旋转着升起，铸成通彻的圆桌，晶莹的酒具。
透明的酒瓶里，醇烈的液体滚动着沉淀万年的檀红。
路西法走到水铸的梭型凳前落座，习惯性的以手支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站立在对面的耶和华：“我记得，如果不‘作弊’的话，你的酒量不怎么样。”
“我为何要作弊？”边缘虚幻的银色长袍飘落在水面上，微风一样轻盈。
耶和华坐在路西法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斟满另一杯，并将之推到路西法面前。
“好，你不会。”
“这个酒杯送你。”
“圣灵净潭的圣水，很及时的礼物。”路西法缓慢的端起华美高脚杯，他的指尖感受到细腻的水流顺着肌肤流过，冰凉的微痒。
“你希望我喝醉。”耶和华抬起银色的眸子静静注视着他。
“是的，可是你会吗？”
“会。”
“你知道那样会发生什么。”
“……知道。”
“父神啊——”路西法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这回你简直主动的让我瞠目结舌，以至于需要先喝杯酒压压惊。”
耶和华也随之饮自己的酒。
路西法放下酒杯眯着眼看他，他看见檀红色的烈酒从无色的酒杯中急速减少，少许顺着流水而成的酒杯滑落。
耶和华将酒杯搁回桌面，近乎无色的唇上还残留着未拭去的，鲜红的酒。他伸手再一次去拿盛酒的容器，却在指尖即将碰到的时候被路西法拦住。
“你就这么急着喝醉？”
“我不喜欢酒瓶里的酒缓慢流逝的过程。”
“我竟然不知道你有这么奇异的情结？”
“缓缓倾尽陈酿的过程，具有某些伤感的意义，还是尽量缩短为好。”
路西法从耶和华手里夺过了酒瓶为自己又倒满一杯酒，才缓缓地为他斟上。
他撷起酒杯用唇轻点，抿了抿嘴，眼睛闪了一下，轻啧一声：“品饮酝酿万年的好酒，何来伤感一说？”
“酒以盛装酒的容器为家，酒从瓶中离去，一去不返。积蓄了无数光阴的醇香，凝聚了多少日夜的精华，就这样渐渐消去了，又怎么会不引发感怀？”
耶和华放下手，搭在桌面上，指尖似融化在水中。
路西法仿佛陷入沉思，他的视线从耶和华面前的酒杯慢慢移到，经过他的嘴唇，他的鼻梢，他的眸子，他的眉梢，片刻他突然问：“父神，此刻的你是真实的吗？”
“你觉得，我是虚假的吗？”
路西法摇头：“就算全世界都是虚假的，唯有你一定不是。”
耶和华微微一笑，又将杯里的酒饮尽。
“所以，这并不是你装出来的？那个独立孤天的父神是真实的，而此刻这个柔情似水的父神，也是真实的？”
路西法第一次如此鲜明的意识到自己不懂父神，他明明爱他爱到体里魂里灵里，却终于发现，从古迄今，他从来没有真正读懂过这位天地最高的神明。
看尽了光阴荏苒，生命轮回，圣父却不会和生命一样变得麻木。每一件事物新生的快乐他难以错过，但相对的，每一件事物消逝的无奈与痛苦同样遍遍扣动他的心弦。
总是凉薄到仿佛没有任何感情的父神，是否仅仅只是用他的一种真实掩盖了另一种真实？以至于当他将不曾展露出来的某种真实展现给口口声声说着爱他的那个存在看时，竟被误认为是造作，竟被误认为是虚假。
“酒香散尽后，又有谁还记得转世经年的酒瓶与陈酿的红酒相守的岁月，谁还记得酒瓶之中那些曾被把守的烈性？”耶和华垂下眼，他的眼底有未曾掩饰的怅然。
“如果倒空了酒瓶，只需再次灌注，重新酝酿，万年以后，依然是一瓶好酒。”
“但酒已经不是以前的酒了，浓缩在酒中的光阴也不再是曾经的光阴。”耶和华缓缓抬起头来，直视着路西法，停顿良久才继续说道，“你就像是这孕育无数美酒，酿酒的容器。”
路西法亦喝光了杯中之酒，沉默了半晌接口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如果两个拥有相同酿酒周期的容器，却因两相碰撞碰破了其中一个，让尚未酿成的酒空流逝去，又会如何？”
“若是那样，即便修补以后重新酿造，两者再不能回复到同起同调的和谐状态。”路西法有些无奈的按住眉心，“你最近已经高深莫测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我实在是跟不上你的思维。”
“也许是可以恢复的，只要日后将另一个酒坛在恰当的时间点敲碎。”
“所以呢？”
“我也可以算是一个酿酒的器皿。”
“你是想说……”路西法猛然放下手，眼神一变，“我们之间会变成那样？！”
耶和华不再接话，而是再一次端起酒瓶，将其中的液体注入两人已空的酒杯，自顾自的端起凑到唇边。
路西法身体向前倾去，抢先一步夺下了他的酒杯：“要么你别挑起这种话题，现在既然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隐喻，倒不如说个明白，来个痛快！”
“我已经说过了，时机一到，你自然会明白。”
“既然时机未到，为什么你要一次次暗示我一些暧昧不清的线索？”
“我只能给你暗示，而能不能参透一切的始末，是你的事。局由我设，选择怎么做，却是你的权力。”
路西法起身走到耶和华面前，表情很严肃：“你的话我记下了，会好好思考。”
“我期待你的选择。” 耶和华笑了一笑，同样起身，足尖踩着荡漾的水纹，绕过路西法走去。
他俯身，双手拨开涟漪叠荡的水面，掬起一捧清泉。
随后他将水泼洒到空中，水珠飞散跌回净潭，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水珠是多棱的镜面，映射着无数光阴记录下的瞬间。
路西法无声的跟上去，站立在他的身后。
“你想要知道的事情，圣灵之记全部都记载着，你能看见的，自然就看见了，不能的，就是不能吧。”
站在耶和华身后的魔王没有回答，却伸手从背后将他环住。
路西法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在那不得不做出的抉择到来之前，我们还可以用这样的方式相处吧。”
耶和华似乎犹豫了一下，却终于放松了身体向后微靠。
虽然他靠的很轻，而且他本身就清瘦，但路西法却似乎从这其中感受到了一股沉甸甸的重量——这是第二次了，他竟然依靠着自己。
父神说他累了，这是真实的，他究竟有多累，以至于他卸下了一贯的真实，依靠了自己的造物——路西法甚至不敢深究。
他慢慢收紧手臂，感受着圈在怀中微凉的体温与略有棱角的质感。
一个恍惚间，路西法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又有些陌生，单纯拥着圣灵的手感就是如此，但这时却还多了一份真实，完全褪去了圣灵独有的缥缈感，可以切切实实抓住的，不用担心突然消失的安全感。
他们谁也没有动，像两尊写意的精致雕塑，尊贵而不失风流地伫立在永远披着银装的圣殿之中。他们就维持着这样的姿态，过了很久很久，仿佛就要如此直到世界消失。
最后，打破这宁静的还是耶和华，他轻轻推了推路西法。
“你已经拿到圣灵净潭之水了。”
“我拿到了。”
“但你不走。”
“不走。”
“那就继续喝酒吧。”
“好。”路西法松开了手臂，他后退几步半坐到了水桌的侧沿上，单手撑桌面上，左脚微微屈起，脚尖稍触水面。
他的侧颜是那么完美，完美的整个世界都找不出一丁点瑕疵。
“往桌子上坐是什么样子，一段时间不见，最起码的礼节都忘了？”耶和华转过身，坐回自己的位置，很认真的这样对他说。
“我们之间还需要这些？”路西法反问。
耶和华没有再答，而是再一次端起酒杯。
这一次路西法没有阻止，而是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赤酒一点点从杯里消失。
他们彼此一时都没有言语，只是一杯一杯的继续对酒。
不知对到了第几杯，路西法明显感觉到耶和华握住酒杯的手有些发飘，姿势也从一开始的坐着改成了半倚在桌上。
路西法探身从他手上抽走了他正欲再一次饮尽的酒杯：“父神，你已经醉了。”
耶和华竟半眯起了银色的眸子，看起来有几分慵懒：“没有。”
“……通常已经喝醉的是不会承认自己醉了。”路西法将夺过来的酒杯喝空，然后把杯子放在耶和华伸手也够不着的地方。
耶和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然后扶着桌子站起身来，靠近了他，伸手抢过了他端在另一只手上的他自己的酒杯，并毫不客气的喝完了杯里剩下的酒。
“……”路西法微微张开嘴，耶和华这套动作行云流水连贯得他都没反应过来。
但下一秒，他已经情不自禁地扣住了耶和华的手腕，猛地将他拽进自己怀里。
酒杯从父神手中跌落，落回圣灵净潭里，归于圣水。
浓郁的魔气渐渐萦绕他翅膀尖端此刻还散发圣光的翎毛。
“不要在这里露出堕天使的模样，那不适合这里。”耶和华没有推拒这个毫无预兆的拥抱，而是用手轻轻捏了捏路西法落在他侧颊边一绺逐渐染上黑色的发梢，“你是唯一能接受圣水洗礼而安然无恙的恶魔。”
“所以当我伪装成天使的时候，你就能觉得，我还是曾经的拂晓启明，天国圣君？”
“……”仿佛像被说中了心思一样，耶和华有些不悦地微微侧开脸。
路西法又喝了一口酒，才缓慢地将耶和华压在圣水成的圆桌上，逼近他的脸。
在父神银色的眸子里落入一双渐渐由蔚蓝化为鲜红的瞳眸，并且这双眼睛正在慢慢放大。
醇厚的酒香涌入鼻翼，已被微温的烈酒灌入口腔。
借酒调//情，路西法很喜欢干的事情。他的指尖插入了银色的冰凉发丝，扣住后脑轻轻使力。唇与唇的触碰，像软化的玉石相互摩挲，再不愿如蜻蜓点水般结束。
他的舌尖推开牙关，让剩下的酒顺着舌尖徐徐灌入。
鲜红的液体顺着他们的嘴角流出来，流过颈部的肌肤，隐没在银色秀发间隙里。
浅色的玫红丝丝缕缕的在一片银箔中渗开，融淡的酒红，冲击着视觉，勾动着诱惑。
这个吻温情而绵长，带着浓郁到化散不开的酒香。
不知是谁先沉醉，此时此刻，充盈在他们耳际的，只有彼此唇舌交缠泛着湿意的情//动咋啧。
路西法盯着他嘴唇，不知不觉凑过去，几乎就要吻下。
金色的发丝落下，混入银色的清华之中，恰然穿插在两者的面庞之间，像是一个无声的提醒。
唇瓣即将相碰的瞬间，路西法眼波一动。他们之间的缝隙拉开了，路西法终止了这个吻。
耶和华只是看着他，然后侧身从他单手的环绕中走出来。
他轻轻抬手指向草木葳蕤的天然蔓褥。
光芒从绿色的星毯上乍现四溢，却在凝聚起来的瞬间，被准确地打碎。
路西法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向上一带，轻而易举地提过肩头。
耶和华稍稍侧首，投以带着询问的视线。
“真的只在这里饮酒吗？”路西法将被自己握住的手往下放去，直到恢复到垂落在身侧的状态。
指尖穿过指缝，最终十指相扣。
他渐渐收紧了手指，将耶和华的手紧紧攥住。这个举动隐着暗含的，占有性的霸道。
“你想去哪？”
路西法盯着他此刻愈发看不透的眼睛：“圣殿。”
“……”耶和华默然片刻。
就在路西法以为他终于要拒绝的时候，他竟说了一个字。
“好。”
“你竟然同意了，爽快的出乎我意料。”路西法此刻金色的眉睫极其细微的皱了一下，不经意的流露出其中蕴蓄的轩昂器宇，“不过我现在似乎不适合旁若无人的飞行，你带我去？”
昔日的圣光之翼此刻在圣山星辰的夜晚熠熠生辉，如同一场不切实际的幻梦。
“好。”耶和华轻轻回握，反牵起了路西法的手。
他们的身影在空气中一点点浅去，直到遁隐于无形。
他们掠过了星辰，跨过创世，直到登于天极。
天极底下黛青色的山峦抹着微云，澄明的天际粘着微微枯涩的青草舞瓣。
崔巍的银色圣殿沉淀着无尽的峥嵘岁月，染着亘古如斯的岑寂，然而属于这个世界的风霜雨雪却难以在其上刻下属于它们的吉光片羽。
从无形里走出，由虚无中重现，此刻圣殿之前多了两道立于天地之极，乾坤之尽的身姿。
他们连在一起，一道落在光上，一片融在影中。
他们一前一后向着清寥的圣殿内行去，穿过了林立的庄严御柱，经过了托着圣火的圣灯御盏，又行过明若朝霞的琉璃御海，并一直行至圣灵净潭的中心。
清冽澄澈的潺潺圣泉从这里始发，汇聚着充沛神力的圣水潆洄圣殿，甚至在晶莹的地面下流淌，这是生命的活水，是滋养世间万物一切水的起源。
耶和华伸手轻点潭面，原本镜一样平稳的水面漾起波纹。
流动的圣泉之水从潭面旋转着升起，铸成通彻的圆桌，晶莹的酒具。
透明的酒瓶里，醇烈的液体滚动着沉淀万年的檀红。
路西法走到水铸的梭型凳前落座，习惯性的以手支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站立在对面的耶和华：“我记得，如果不‘作弊’的话，你的酒量不怎么样。”
“我为何要作弊？”边缘虚幻的银色长袍飘落在水面上，微风一样轻盈。
耶和华坐在路西法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斟满另一杯，并将之推到路西法面前。
“好，你不会。”
“这个酒杯送你。”
“圣灵净潭的圣水，很及时的礼物。”路西法缓慢的端起华美高脚杯，他的指尖感受到细腻的水流顺着肌肤流过，冰凉的微痒。
“你希望我喝醉。”耶和华抬起银色的眸子静静注视着他。
“是的，可是你会吗？”
“会。”
“你知道那样会发生什么。”
“……知道。”
“父神啊——”路西法将杯中的烈酒一饮而尽，“这回你简直主动的让我瞠目结舌，以至于需要先喝杯酒压压惊。”
耶和华也随之饮自己的酒。
路西法放下酒杯眯着眼看他，他看见檀红色的烈酒从无色的酒杯中急速减少，少许顺着流水而成的酒杯滑落。
耶和华将酒杯搁回桌面，近乎无色的唇上还残留着未拭去的，鲜红的酒。他伸手再一次去拿盛酒的容器，却在指尖即将碰到的时候被路西法拦住。
“你就这么急着喝醉？”
“我不喜欢酒瓶里的酒缓慢流逝的过程。”
“我竟然不知道你有这么奇异的情结？”
“缓缓倾尽陈酿的过程，具有某些伤感的意义，还是尽量缩短为好。”
路西法从耶和华手里夺过了酒瓶为自己又倒满一杯酒，才缓缓地为他斟上。
他撷起酒杯用唇轻点，抿了抿嘴，眼睛闪了一下，轻啧一声：“品饮酝酿万年的好酒，何来伤感一说？”
“酒以盛装酒的容器为家，酒从瓶中离去，一去不返。积蓄了无数光阴的醇香，凝聚了多少日夜的精华，就这样渐渐消去了，又怎么会不引发感怀？”
耶和华放下手，搭在桌面上，指尖似融化在水中。
路西法仿佛陷入沉思，他的视线从耶和华面前的酒杯慢慢移到，经过他的嘴唇，他的鼻梢，他的眸子，他的眉梢，片刻他突然问：“父神，此刻的你是真实的吗？”
“你觉得，我是虚假的吗？”
路西法摇头：“就算全世界都是虚假的，唯有你一定不是。”
耶和华微微一笑，又将杯里的酒饮尽。
“所以，这并不是你装出来的？那个独立孤天的父神是真实的，而此刻这个柔情似水的父神，也是真实的？”
路西法第一次如此鲜明的意识到自己不懂父神，他明明爱他爱到体里魂里灵里，却终于发现，从古迄今，他从来没有真正读懂过这位天地最高的神明。
看尽了光阴荏苒，生命轮回，圣父却不会和生命一样变得麻木。每一件事物新生的快乐他难以错过，但相对的，每一件事物消逝的无奈与痛苦同样遍遍扣动他的心弦。
总是凉薄到仿佛没有任何感情的父神，是否仅仅只是用他的一种真实掩盖了另一种真实？以至于当他将不曾展露出来的某种真实展现给口口声声说着爱他的那个存在看时，竟被误认为是造作，竟被误认为是虚假。
“酒香散尽后，又有谁还记得转世经年的酒瓶与陈酿的红酒相守的岁月，谁还记得酒瓶之中那些曾被把守的烈性？”耶和华垂下眼，他的眼底有未曾掩饰的怅然。
“如果倒空了酒瓶，只需再次灌注，重新酝酿，万年以后，依然是一瓶好酒。”
“但酒已经不是以前的酒了，浓缩在酒中的光阴也不再是曾经的光阴。”耶和华缓缓抬起头来，直视着路西法，停顿良久才继续说道，“你就像是这孕育无数美酒，酿酒的容器。”
路西法亦喝光了杯中之酒，沉默了半晌接口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如果两个拥有相同酿酒周期的容器，却因两相碰撞碰破了其中一个，让尚未酿成的酒空流逝去，又会如何？”
“若是那样，即便修补以后重新酿造，两者再不能回复到同起同调的和谐状态。”路西法有些无奈的按住眉心，“你最近已经高深莫测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我实在是跟不上你的思维。”
“也许是可以恢复的，只要日后将另一个酒坛在恰当的时间点敲碎。”
“所以呢？”
“我也可以算是一个酿酒的器皿。”
“你是想说……”路西法猛然放下手，眼神一变，“我们之间会变成那样？！”
耶和华不再接话，而是再一次端起酒瓶，将其中的液体注入两人已空的酒杯，自顾自的端起凑到唇边。
路西法身体向前倾去，抢先一步夺下了他的酒杯：“要么你别挑起这种话题，现在既然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隐喻，倒不如说个明白，来个痛快！”
“我已经说过了，时机一到，你自然会明白。”
“既然时机未到，为什么你要一次次暗示我一些暧昧不清的线索？”
“我只能给你暗示，而能不能参透一切的始末，是你的事。局由我设，选择怎么做，却是你的权力。”
路西法起身走到耶和华面前，表情很严肃：“你的话我记下了，会好好思考。”
“我期待你的选择。” 耶和华笑了一笑，同样起身，足尖踩着荡漾的水纹，绕过路西法走去。
他俯身，双手拨开涟漪叠荡的水面，掬起一捧清泉。
随后他将水泼洒到空中，水珠飞散跌回净潭，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水珠是多棱的镜面，映射着无数光阴记录下的瞬间。
路西法无声的跟上去，站立在他的身后。
“你想要知道的事情，圣灵之记全部都记载着，你能看见的，自然就看见了，不能的，就是不能吧。”
站在耶和华身后的魔王没有回答，却伸手从背后将他环住。
路西法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在那不得不做出的抉择到来之前，我们还可以用这样的方式相处吧。”
耶和华似乎犹豫了一下，却终于放松了身体向后微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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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神说他累了，这是真实的，他究竟有多累，以至于他卸下了一贯的真实，依靠了自己的造物——路西法甚至不敢深究。
他慢慢收紧手臂，感受着圈在怀中微凉的体温与略有棱角的质感。
一个恍惚间，路西法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又有些陌生，单纯拥着圣灵的手感就是如此，但这时却还多了一份真实，完全褪去了圣灵独有的缥缈感，可以切切实实抓住的，不用担心突然消失的安全感。
他们谁也没有动，像两尊写意的精致雕塑，尊贵而不失风流地伫立在永远披着银装的圣殿之中。他们就维持着这样的姿态，过了很久很久，仿佛就要如此直到世界消失。
最后，打破这宁静的还是耶和华，他轻轻推了推路西法。
“你已经拿到圣灵净潭之水了。”
“我拿到了。”
“但你不走。”
“不走。”
“那就继续喝酒吧。”
“好。”路西法松开了手臂，他后退几步半坐到了水桌的侧沿上，单手撑桌面上，左脚微微屈起，脚尖稍触水面。
他的侧颜是那么完美，完美的整个世界都找不出一丁点瑕疵。
“往桌子上坐是什么样子，一段时间不见，最起码的礼节都忘了？”耶和华转过身，坐回自己的位置，很认真的这样对他说。
“我们之间还需要这些？”路西法反问。
耶和华没有再答，而是再一次端起酒杯。
这一次路西法没有阻止，而是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赤酒一点点从杯里消失。
他们彼此一时都没有言语，只是一杯一杯的继续对酒。
不知对到了第几杯，路西法明显感觉到耶和华握住酒杯的手有些发飘，姿势也从一开始的坐着改成了半倚在桌上。
路西法探身从他手上抽走了他正欲再一次饮尽的酒杯：“父神，你已经醉了。”
耶和华竟半眯起了银色的眸子，看起来有几分慵懒：“没有。”
“……通常已经喝醉的是不会承认自己醉了。”路西法将夺过来的酒杯喝空，然后把杯子放在耶和华伸手也够不着的地方。
耶和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然后扶着桌子站起身来，靠近了他，伸手抢过了他端在另一只手上的他自己的酒杯，并毫不客气的喝完了杯里剩下的酒。
“……”路西法微微张开嘴，耶和华这套动作行云流水连贯得他都没反应过来。
但下一秒，他已经情不自禁地扣住了耶和华的手腕，猛地将他拽进自己怀里。
酒杯从父神手中跌落，落回圣灵净潭里，归于圣水。
浓郁的魔气渐渐萦绕他翅膀尖端此刻还散发圣光的翎毛。
“不要在这里露出堕天使的模样，那不适合这里。”耶和华没有推拒这个毫无预兆的拥抱，而是用手轻轻捏了捏路西法落在他侧颊边一绺逐渐染上黑色的发梢，“你是唯一能接受圣水洗礼而安然无恙的恶魔。”
“所以当我伪装成天使的时候，你就能觉得，我还是曾经的拂晓启明，天国圣君？”
“……”仿佛像被说中了心思一样，耶和华有些不悦地微微侧开脸。
路西法又喝了一口酒，才缓慢地将耶和华压在圣水成的圆桌上，逼近他的脸。
在父神银色的眸子里落入一双渐渐由蔚蓝化为鲜红的瞳眸，并且这双眼睛正在慢慢放大。
醇厚的酒香涌入鼻翼，已被微温的烈酒灌入口腔。
借酒调//情，路西法很喜欢干的事情。他的指尖插入了银色的冰凉发丝，扣住后脑轻轻使力。唇与唇的触碰，像软化的玉石相互摩挲，再不愿如蜻蜓点水般结束。
他的舌尖推开牙关，让剩下的酒顺着舌尖徐徐灌入。
鲜红的液体顺着他们的嘴角流出来，流过颈部的肌肤，隐没在银色秀发间隙里。
浅色的玫红丝丝缕缕的在一片银箔中渗开，融淡的酒红，冲击着视觉，勾动着诱惑。
这个吻温情而绵长，带着浓郁到化散不开的酒香。
不知是谁先沉醉，此时此刻，充盈在他们耳际的，只有彼此唇舌交缠泛着湿意的情//动咋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