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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是永恒不变的肃穆银辉,圣灵依然一动不动地靠在圣父的怀里。
只是现在耶和华特有一种把“自己”狠狠修理一番的冲动,不过也仅想想而已,谁会做把自己揍一顿这样的蠢事?何况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若是让如此荒谬的事情成为天使们记忆中的一部分,可是要有麻烦了。
但是无论是什么东西都会有所残留,即便抹消了也不例外。
自路西法堕天以后,圣山雪渊,便由梅特塔隆接管,他是第五重天的管辖者。此时此刻,他正懒洋洋地宅在自己的寝宫之中,仰面躺在柔软的床上,有些失神地望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他睡眼朦胧的揉揉眼睛,自言自语道:“怪了,我怎么会做这种梦?……路西法和……父神?!这要是让父神知道了我还有命吗?!”
默默擦去了额角的冷汗,梅特塔隆摇了摇头,决定权当自己没做过这个梦。
他缓缓从床上坐起身来,靠在床头,眼角的余光却在瞥见镶嵌在墙上的镜像之后凝注了。酒红色的眸子中翻滚起一种混合着浓重的悲哀与愤怒的情绪。
刚才,就在他的梦里,这个女子出现了——从小照顾着他,将他带大的圣母。
御前天使都是由神直接创造,没有母亲,而圣母却让他们体验到了独属于母亲的爱与温柔,给予了他们美满幸福的童年。
她如水般柔软,如水般宽容,在儿时的梅特塔隆眼中,她不仅仅是可以任由着他撒娇的母亲,更是无话不可说的知心姐姐,她会倾听他的所思所想,然后微笑的肯定,或是提出一些小小的看法,即便那时候他的想法总是时分稚嫩。
然而,就在他的梦中,同样出现了那个害死了圣母的凶手,而他竟然在梦中,为他证浴。
梅特塔隆悄然握紧了拳头,嘴角微微下坠,不可饶恕啊,绝对不可饶恕。
他想起了那一日,金日环食,黑金色的苍穹,三分之一的星辰隳落。然而他眼中定格的画面里,这般光景仅是一个背景,一个衬托震惊与愤懑,衬托悲怆与恸痛的背景。
因为他的面前只有玛利亚被大恶魔锐利的尾刃洞穿胸膛的鲜血飞溅,只有那尾巴尖上挑着她微微颤动的破碎心脏;他的面前只有她濒死的,模糊了血和泪面对他最后的笑容,嘴唇翕动,似在吐露最后的真言;他的面前只有拉斐尔抓着她的身体,挡住了恶魔攻击,挡住了本对准了他拉斐尔的夺命之尾,久久定格,久久盘桓,挥之不去,深入骨髓。直到最后,他被半拖曳着渐渐远离,看着那大恶魔甩动的尾刃将圣母的尸首割为几块,看到赶到的乌利尔与那大恶魔的战斗中,那尚未冷却的肉块,尚有余金的染血羽翼被贯落的雷霆霹雳亟为齑粉,尸骨全无。
炽天使作为与神最接近的存在,他们的生命不同于其他,不会自主消亡,但相对的,他们的灵魂无法重生,一旦死亡,便是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不复存在。
他痛苦的闭上眼睛,耳畔回响起拉斐尔极低,极惶恐,极愧疚也极刺耳的声音,他说:“我怕死。”
梦中的拉斐尔还是如此单纯,如此率真,如此善良的少年,他曾全然无法相信,拥有一颗如此澄澈的心,为何他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会做出用抚育他们长大共同的母亲性命为代价,苟且偷生的不义之举?何况,相比于没有丝毫战斗能力的圣母来说,无论是精通风系魔法和治愈术的拉斐尔还是拥有如火般生命力的他来说,抗下这一击生还的概率都要更大。
但是,这却是他亲口告诉他的,不止一次。面对失格而怒接近癫狂的自己,向他反复质问的自己,那个一向活泼开朗,乐观俏皮的御前大天使,露出了近乎崩溃的神情,跪倒在他面前,留着泪,重复着这句话,重复着这句让他心寒的话。
他还记得自己掐着他的脖子,发了疯似的摇晃,眼眶发红:“你怕死?就算你怕死,为什么,为什么不用我的身体去挡?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你怎么能,你怎么能把她当做挡箭牌?她就这样死了,就这样死了!她就这样死无葬身之地的永远消失了啊!”
当时拉斐尔的脸已经因为缺氧而涨得通红,他挣扎着喘息:“我……我也怕你死,所以我选择牺牲她。”
那个时候,梅特塔隆和拉斐尔的恋人关系,天界公认。
只是,待默示晨昏之战终结,天界很快就传出了梅特塔隆和乌利尔在一起的传闻,并且立刻就得到了证实。
梅特塔隆的眼底闪过一抹奇幻而怪异的光芒,那是一种写满鄙讽的笑容。
不知是在讽笑自己,还是拉斐尔。
他眯着眼睛看向被悄无声息推开一条缝的门,看上去像睡着了一般。
进来的正是拉斐尔,他蹑手蹑脚的走到书桌旁,将手中一叠厚厚的文书放在桌上。
然后他转身,准备如他进来一般悄无声息的出去,而不打搅到似乎正在小寐的天使。
“拉斐尔。”
拉斐尔被这突然从背后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转身,神情惊讶而几分窘迫。
“原来你……没睡吗?”
“恩。”
“那些,都是需要你亲自审批的部分,其他的都已经批过了。”拉斐尔很快垂下眼眸,低声的说了一句,便再度转身准备出去了。
“我谢谢你帮我把一切都打点好了。”梅特塔隆依然眯着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声音里听不出冷热。
拉斐尔的脚步稍微顿了一下,然而并没有停下。
“等等。”
本想离去的天使原地一僵,拉斐尔终于停下了。
维持着背对梅特塔隆的姿势,他的声音有些僵硬:“什么事?”
“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梦?!你也……做了梦?”
拉斐尔转身的幅度很大,他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的惊讶。
他本想将他梦见的事情永远的封在心底,这是他梦寐以求却永不可得之事,所以哪怕只是一个梦,哪怕只是虚幻,他都会将其视作最美好的记忆,在永恒的生命中,铭刻心间。
梅特塔隆没有料到他这过激的反应,有些意外的反问一句:“怎么,难道你也做了一个梦?”
拉斐尔迟疑的点了点头:“我做了一个……咳,呃,没什么,没什么!”
组织了半天语言,他发现自己仍然没有办法将这种匪夷所思的梦境叙述出来,他没有勇气,也不敢。
“我来说吧,你梦到了我为你证浴,然后路西法当众……是吧?”
“……”这一回,拉斐尔脸上的已经不能单单用惊讶来形容了,那是一种混合了窘迫与羞赧,不解与震惊的表情。
“看来是真的。”梅特塔隆耸了耸肩:“我也做了同样的梦。”
“我们同时做了可谓大逆不道的梦。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拉斐尔终于再一次直视梅特塔隆。
“的确奇怪,我本以为你应该会很高兴呢,毕竟我们还挺心有灵犀的不是吗?竟然还能撞这么离谱的梦。”
拉斐尔动了动嘴角:“是啊,我很高兴我刚才趴在办公桌前睡着了,才有机会做了这个梦。”
“你是在影射什么?”
“梅特塔隆,无论怎样,你还是御前天使,地位仅次于米迦勒的神之代言。我希望你能够好好打理你所管辖的重天。”
“不是还有你吗?”梅特塔隆懒懒地笑起来,酒红色的眸子中却透出一阵冷光,落在拉斐尔身上,“啊,对了如果我真的认认真真打理这一切的话,会累死的,活活累——死——的哟。”
梅特塔隆特意把“死”字咬得很重,发音格外清晰,让拉斐尔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拉斐尔看着他叹了一口气。
“那么你好好休息吧,我走了。”他第三次往门外走。
“哐啷当”突兀传来的玻璃破碎的声音。
拉斐尔惊讶地回头,看见梅特塔隆将摆放在床头的葡萄酒瓶敲破,毫不在意地就着尖锐的断口,喝起酒来。
拉斐尔慌忙上前去夺。
“梅特塔隆,你突然干什……”
他只感到自己被猛地拉扯,然后身下一软,再回神的时候,自己已被梅特塔隆掀到了床上,他的膝盖正压着自己的腹部。
论力量,他绝不是梅特塔隆的对手。
他惊慌地抬头,看见梅特塔隆嘴角滴着血,血珠一滴滴砸在他的脸上又顺着脸颊留到床上,染红了枕巾。
“你这是……”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我只看见你突然自残。”
“啊,是啊,不然,你肯定不会这样毫无防备的接近我吧。”梅特塔隆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继而凑到他耳边,用极尽暧昧的姿势轻语。
“请你放开我。”
然而梅特塔隆只更紧的压住他的身体。
“拉斐尔,你有没有想过,沙利叶跟着路西法去了,现存的五个御前天使,去掉你,去掉我,剩下三个,有谁在心里边不恨你?幸好米迦勒不会明面上为难你,加百列充其量不过给你冷眼;但是乌利尔,我是天天明着盯暗着看,就怕一不留神没看住他就把你万箭穿心了。”
“……”
“真的,我没有骗你。”
“嗯,我明白,他确实对我抱有杀意。”
“所以为了保一保你至关重要的性命,你就不要老是这样躲着我了,毕竟我的表态还是挺有作用的。”
“……”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我还是很在乎你的不是吗?”
沉默了许久许久,拉斐尔终于还是轻轻的说:“谢谢。”
“谢什么,应该的。”梅特塔隆松开了他,翻身躺到一边。
拉斐尔坐起身来,略踌躇了一下,仿佛下定了决心。
他抬起手,轻覆上梅特塔隆的唇角,拂去了上面有些凝结的血珠。
淡淡的治愈光芒亮起,一点点修复了伤口。
耶和华静静的以圣灵之瞳望着他们,良久无奈摇头。
罢了,这段以梦呈现的过往,还是留给他们吧,毕竟没有谁会把梦境当做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不是吗?
“拉斐尔啊,你所愿意背负的,我便不会干涉,只是希望,别太苦了自己。”耶和华心叹的同时,移开了视线,无意间瞥向了地狱,瞥向了另一位当事人。
第七狱的撒旦魔殿,小寐的魔王缓缓张开眼睛。正在一旁大吃特吃新鲜水果的沙利叶从一堆红红绿绿的果皮中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嘴角上扬分外明显的路西法。
“老大你怎么这么开心?”
“哦,我有吗?”路西法笑道。
“当然有啊,你的嘴都咧到耳朵上去了啦。什么事啊,也分享一下吧!”
“没什么,只是做了一个有趣的梦而已,你不会连这都要刨根问底吧。”
沙利叶脸上写着“你这个小气鬼,好玩的事都不说出来”的不满,略带幽怨盯着路西法,要知道,有什么让他好奇的事情瞒着他,可比让他死都难受。
正当路西法准备说把他搪塞过去的时候,一阵放肆的笑声由远及近。
路西法皱着眉斜睨着自顾自就直接进来的阿撒兹勒:“你吃错了什么药?笑成这样!”
好不容易忍住笑,阿撒兹勒抹掉笑出来的眼泪:“我刚刚午睡,结果做了一个,那啥太……的梦。不行,笑死我了!!哈哈哈……”
沙利叶一脸惊愕:“唉唉唉?你也做了吗?那啥是闹哪样,啊?早知道我该睡觉啊啊啊!”
听他这么说,阿撒兹勒止住笑:“也?”他转头望了望路西法,“难道,陛下?”
路西法笑而不语。
“哎呀,陛下,这可真是,当时我真是被雷的不轻呐!真有你的。”
“只不过是个梦而已,有必要这么损我么?”
“话是这么说啦,可是那场景还真是真实过头啊,而且,我们可是同时同刻做了哎。说不定真有发生过了哦,只不过可能我们的老爹把这事儿给从圣灵之记里删除了。”
在闻阿撒兹勒之言后,路西法的脸色微微一变,是的,自从那件事后,他再也想不起曾经和神相处的点点滴滴,那并不是记忆空白,而是历史消除,因为不仅仅是他,而是一切与他们相关的事情,从所有天使的记忆中消失了,甚至连物理痕迹也从天界的角角落落消失的彻底。而唯一无法从圣灵之记中除去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他爱神,这种爱,与生俱来。
“什么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了,快告诉我嘛!”沙利叶恰到好处的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尴尬氛围,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阿撒兹勒解了围。
只是路西法却选择了沉默不语。
阿撒兹勒看着觉得气氛不太妙,朝沙利叶使了个眼色,沙利叶很机灵地跑了过去,然后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自然是暗地里交流去了。
……
还好,只是梦而已,想必不久他们都会淡忘。耶和华暗松了一口气,散去了圣瞳,为没有引起更多的事端而感到庆幸,却也为此错过了,路西法嘴角那抹转瞬即逝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