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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烽火孤雏58.、天工坊裂门(第1/2页)
冰冷的雨水如同亿万根细密的钢针,无休止地刺穿着荒野。田昊每一次沉重的脚步都深陷泥泞,发出令人心悸的“噗嗤”声,在死寂的雨夜里格外清晰。
怀中焱的身躯轻得骇人,冰冷刺骨,仿佛抱着一块正在融化的寒冰。背伤渗出的淡金色血液混合着冰冷的雨水,不断浸透他胸前紧贴的阴槐木盒,那股阴冷隔绝的气息与体内狂暴的硫磺妖力在经脉中激烈冲突、撕扯,带来阵阵脏腑移位的绞痛。
脸上那张来自三皇子、内层玫瑰匕首刺绣已被妖瞳焚毁的精良面具,闷得他视野中凝固的暗红血色翻腾欲呕,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眼球深处那枚蚁后火核的灼痛,如同有烧红的烙铁在颅内搅动。
“东……海……葬妖……”
焱那微弱到几近消散、却带着不容置疑决断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最后摇曳的火星,烙印在田昊濒临崩溃的意识里。他不知道“葬妖海”具体在何方,只模糊记得流亡途中听过的只言片语——那是东方妖族盘踞的绝地。
他必须远离身后那片被魔焰绿雨笼罩、如同炼狱的焚烬城,远离天空中那令人灵魂冻结的魔龙虚影。
他抱着这渺茫的指引,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右腿,无视肋下伤口的麻痹和后背崩裂鳞甲带来的钻心疼痛,一步,一步,踉跄而坚定地朝着东方那片更加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跋涉。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泥浆顺着他崩裂的鳞甲流淌,每一步都留下深坑,旋即又被无情的雨水填满。
熔岩妖瞳在面具下灼痛依旧,视野中凝固的暗红血色并未褪去,反而因为身体的极度虚弱和雨夜的干扰,让这扭曲的世界更添了几分模糊和重影。
他只能勉强依靠妖瞳对活物气息的本能规避和对地形的模糊勾勒,在泥泞的荒野中艰难穿行。
蒙眼老者最后的话语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子,此刻被求生的本能和怀中生命的流逝压到了意识的最底层。
就在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试图远离城市轮廓时。
“沙沙……沙沙沙……”
一种极其轻微、却绝非雨滴落地的声音,如同毒蛇游过枯叶,从他左前方的、一片在雨中显得格外阴森茂密的鬼面菇丛后传来!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节奏,充满了冰冷的恶意和戏谑?
田昊瞬间绷紧!熔岩妖瞳猛地锁定声源!血红的视野穿透层层叠叠的剧毒菇伞和密集的雨幕,清晰地“看”到一个紧贴地面、如同与泥泞和阴影彻底融为一体的漆黑轮廓!
那轮廓并非实体,更像是一团流动的、粘稠的黑暗,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腻血腥气!它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地狱恶鬼的眼眸,正死死地、带着病态的贪婪,锁定着他面具下那只灼痛的右眼!
夜璃!她果然如跗骨之蛆,从未离开!
田昊的心脏骤然缩紧!覆盖鳞甲的左臂下意识地将焱箍得更紧,狂暴的硫磺妖力不受控制地从周身毛孔溢出,在体表形成一层薄薄摇曳的暗红妖焰,对抗着那扑面而来的阴冷气息。
他停下脚步,摆出戒备的姿态,喉咙里发出受伤野兽般的低沉嘶吼。
“呵呵呵……”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在田昊脑海里响起的娇笑声传来,带着刻骨的阴冷和扭曲的快意,“夫君……你抱着那个快死的狐狸精这是要去哪儿呀?东方?葬妖海?”夜璃的声音缥缈不定,充满了怨毒的嘲讽,“就凭你这半妖废物的脚程……等她流干最后一滴金血…你也到不了那片沸腾的血海呢……”
她的声音顿了顿,那两点猩红的眸光在菇丛后闪烁了一下,如同毒蛇的信子。“不过呢……看在你眼睛这么漂亮的份上…我倒是知道一个近一点的好地方哦!”声音陡然变得甜腻而充满诱惑,如同裹着蜜糖的毒药,“城西……内河码头有棵被雷劈焦的老槐树,树下藏着个老鼠洞……叫‘天工坊’……听说里面,有能吊命的药渣子呢……嘻嘻……”
天工坊!蒙眼老者提到的地方!田昊心神剧震!夜璃怎么会知道?!是巧合?还是陷阱?!她故意点出这个地方,目的何在?!
“怎么样?夫君!”夜璃的声音如同冰冷的丝线缠绕上来,“要不要去试试运气?用你的眼睛……换她一条贱命?或者……你现在就把眼睛给我…我立刻带你们飞过去…保证比你这蜗牛爬快一万倍哦…”那两点猩红的光芒猛地炽亮,充满了贪婪的渴望和一种扭曲的“体贴”。
田昊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怒火混合着极致的厌恶在胸腔里翻腾。他绝不会相信夜璃的鬼话!但天工坊那个地方的名字,如同黑暗中一根若隐若现的稻草。蒙眼老者虽然神秘莫测,敌友难辨,但至少给了他一个具体的坐标。而焱的状态…真的不能再拖了!每一分每一秒,她的气息都在变得更加微弱!
去,可能是陷阱!不去,焱必死无疑!
就在田昊内心激烈挣扎之际。
“嗤——!”
一道凝练如针、颜色深邃如污血的细小红芒,毫无征兆地从那鬼面菇丛后激射而出!目标并非田昊,而是他脚下不远处一块半埋在泥里的、不起眼的石碑!
“噗!”红芒没入石碑,石碑表面瞬间浮现出无数蛛网般的猩红纹路,随即发出一声轻响,化为齑粉!一股极其隐晦的空间波动一闪而逝。
“哎呀!手滑了呢……”夜璃故作惊讶的声音响起,带着恶意的戏谑,“夫君别怕…这只是个小小的‘路标’帮你……下定决心!”那两点猩红的光芒在菇丛后摇曳着,如同恶鬼在狞笑,“你看……城西就在那个方向哦……”随着她的话语,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指向性意念,如同被强行灌入田昊脑海的冰冷箭头,猛地指向了——焚烬城西侧、靠近内河的方向!
这女人!她在强行“指引”方向!用这种近乎侮辱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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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昊眼中凶芒爆闪!覆盖鳞甲的左臂猛地抬起,狂暴的硫磺妖力在掌心凝聚!他恨不得立刻轰碎那片菇丛,将那藏头露尾的蝙蝠女撕成碎片!
然而,怀中的焱,极其微弱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细若蚊呐的痛苦呻吟。这声呻吟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田昊沸腾的杀意。他不能冲动!焱等不起!
他死死盯着那片鬼面菇丛,熔岩妖瞳中的血色漩涡疯狂旋转。最终,他艰难地、极其不甘地收回了凝聚妖力的手。他不再看那片散发着恶意的黑暗,猛地转身,抱着焱,朝着夜璃强行“指引”的、城西内河码头的方向,步履蹒跚却异常坚定地迈开了脚步。
“呵呵呵……这才乖嘛……”夜璃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随着他的背影,“我在‘家’里……等你带着‘礼物’回来哦!夫君!”声音渐渐低弱,最终消散在雨幕中,但田昊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两道充满贪婪和恶意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始终缠绕在他的后颈。
耻辱!愤怒!但更多的是对怀中之人生命的无尽担忧!田昊咬碎了牙,将所有的情绪狠狠压下,只留下一个念头:去天工坊!无论那里是龙潭虎穴,还是唯一的生门!
凭借着熔岩妖瞳在黑暗中模糊的视野和对活物气息的规避,田昊绕开了几处明显有低级魔物或野兽盘踞的洼地。空气里的硫磺腐败味渐渐被潮湿的泥土、腐烂植物的气息取代,又混杂进一种沉闷的金属锈蚀气味和水汽的腥味。
雨势似乎小了些,但夜色更加粘稠。他感觉自己走了很久,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终于,前方,一座半嵌入土坡的巨大石砌建筑轮廓,出现在田昊血红的视野边缘。建筑风格粗犷古拙,巨大的拱形石门早已坍塌了一半,露出里面深不见底的黑暗。更关键的是,在建筑前方不远处,一棵在雨夜中显得格外狰狞的巨大枯树轮廓,清晰地矗立着——树干焦黑扭曲,仿佛被天雷狠狠劈过,枝桠如同绝望伸向天空的鬼爪!
焦黑老槐树!蒙眼老者口中的标志!
一丝微弱的希望混合着更深的警惕,在田昊心头猛地跳动——这里,就是天工坊!
他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精神的疲惫,抱着气息愈发微弱的焱,加快脚步,朝着那坍塌的石门缺口走去。只要能进去,找到一个角落……
就在他的脚尖即将踏入那石门缺口的阴影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令人牙酸齿冷邪恶波动的嗡鸣,毫无征兆地从石门内侧的黑暗中响起!那声音仿佛无数细小的毒虫在啃噬骨骼,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
田昊熔岩妖瞳瞬间刺痛!血红的视野猛地聚焦在石门内侧的黑暗深处!在妖瞳特殊的“视野”中,他清晰地“看”到三道极其细微、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的猩红血线,正以一种诡异的速度,沿着石门内侧布满苔藓和裂痕的石壁,如同三条致命的毒蛇,闪电般窜向石门坍塌断裂的脆弱支撑点!
又是夜璃!阴魂不散!
“退!”田昊心中警铃炸响,嘶哑的吼声卡在喉咙里,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思维!他抱着焱,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后急退!覆盖鳞甲的左腿狠狠蹬在泥泞中!
然而,太迟了!
那三道猩红血线如同拥有灵智,瞬间攀附到石门断裂处最关键的几个应力点上!
“嗤嗤嗤!!!”
几声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腐蚀声响起!被血线缠绕的石质应力点,如同被强酸泼洒,瞬间冒出刺鼻的青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软化、溶解!
失去了关键的支撑点。
“轰隆隆!!!”
一声远比魔龙之爪降临要小、却充满毁灭意味的巨响爆发!
那半扇本就摇摇欲坠的巨大石门,连同上方堆叠的、因爆炸冲击早已松动的巨大石块,如同被抽掉了基座的积木塔,在令人牙酸的岩石摩擦和断裂声中,轰然向内坍塌、崩碎!
烟尘混合着碎石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巨大的石块裹挟着万钧之力,狠狠砸落在田昊刚刚站立的位置!泥浆混合着碎石四溅飞射!
田昊抱着焱,虽然险之又险地退出了最致命的坍塌中心,但仍被几块飞溅的、拳头大小的碎石狠狠砸中后背和手臂!剧痛传来,他闷哼一声,踉跄着又后退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后背崩裂的鳞甲缝隙再次渗出鲜血。
烟尘弥漫,遮蔽了视线。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石灰味和那熟悉的、甜腻的血腥气。
坍塌的石门和上方堆积的乱石,将原本的缺口彻底封死!只留下一堆高达丈余、犬牙交错的冰冷乱石堆!天工坊唯一的入口,被彻底堵死!
“呵呵呵……”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刻骨阴冷和病态满足的娇笑声,如同游丝般从坍塌的石堆后面、那深邃的工坊内部黑暗中飘出,清晰地钻入田昊的耳中。
“夫君……你看……我为你准备的‘新门’…够不够结实?”夜璃的声音缥缈不定,充满了怨毒的快意:“想进去救你的狐狸精?可以哦!用你的右眼来换开门的钥匙……我就在里面……等着你的……礼物呢!”
声音渐渐低弱下去,最终消失在工坊深处死寂的黑暗里,只留下那堆冰冷的乱石,如同巨大的墓碑,横亘在田昊和那渺茫的希望之间。
田昊抱着气息愈发微弱、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冰冷的焱,站在冰冷的雨水中,面对着那堵由坍塌石门和乱石堆砌而成的、散发着夜璃不祥气息的“新门”,熔岩妖瞳中的血色漩涡疯狂旋转,狂暴的硫磺妖力如同压抑的火山,在他体内汹涌咆哮。绝望与暴怒,如同两条冰冷的毒蛇,死死噬咬着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