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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进门后,他并没有在意顾承允的黑脸,那种审视和质疑的态度如果是旁人他早就恼了,可换位思考一下,他表示也能理解。
于是放下礼物,很尴尬的客套几句,随后发现如果不放大招确实很难动容自己这位未来岳父……
毕竟人家境界之高,坚守底线,可不是一般小恩小惠就能轻易收买的。
宁萧瑟将拳头紧攥,就连他,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要长吁一口气的,半晌,他嘴角勉强扬起一个表示礼貌的弧度,对着顾承允说道:“叔叔,我知道今天您叫我来,是想解决问题,我也是带着诚意而来,那咱们就明人不说暗话,既然有些事情您想求证,那不如……我们单独谈谈?”
顾承允起初被他的过于直白给弄懵了,先是微怔了一下,随后飞快反应过来,点头答应,这一点正合他意。
不过顾家不比那些从商从政之人的府第,没有那些所谓的正厅偏厅议事厅,他们家就是舒舒服服的家庭住宅。所以两人要找封闭的空间谈话,主卧不合适,厕所更不合适,想来想去就到了顾清栀的房间。
那是宁萧瑟第一次到顾清栀的房间去,虽说之前他来过家里几次,但也都因为避嫌,没有进来人家女孩子的闺房。今日得此机会,他刚一踏入,就觉得有种隐隐约约的味道扑鼻而来,非常熟悉。
就像顾清栀曾经对他说的那样,有种味道,不是香味也不是臭味,是一种形容不出的味道,每个人都各不相同,那是人的体味。
这种体味或许别人闻不到,甚至连自己都闻不到,只有长此以往相处下来的,最在乎你的人才能闻到。
而把一个人深深刻入自己的骨子里后,分辨是不是她,根本不需要太多的特征。
就像刚开始的,用眼睛看到她的样子,知道这是她,再深入些就是听到她的声音,知道这是她,可是,要有多爱一个人,才能在她根本不处于当下时空的时候,通过时有时无的味道,瞬间感知……这是属于她的味道。
他的嗅觉拨开养乐多和花露水的味道,精准的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那种气息原是任何形容词都形容不出的,可通过他脑中对气味主人的印象,如果非要做出形容,那无非是俏皮、温柔和香甜吧。
总之在他走进门,闻到那味道的同时,就忽然很想脱口而出一个词——久违。
被那股气味包裹着,就像顾清栀同他站在一起般,所有的热血皆涌到一起,抬眼望过去,是迷蒙着一层雾气的,看不见底的未来。
在良久的沉默中,他启口,仿佛耗费尽了全部力气:“您……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对吗?”
“什么身份?”顾承允冷笑:“你隐藏的够深,堂堂展越创始人,非要当成小主管来说,还真是够过谦的呢。”
宁萧瑟听这阴阳怪气的腔调,就知道顾承允一定是调查过他的,而且对他那个隐藏身份非常不满意。
刚想重新组织措辞,却被他很决绝的打断:“宁先生,过往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怕屈了你的尊,但以后不会了,顾清栀那丫头傻,她不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小的不懂事没关系,可老的不能不懂事,我在这里替她表态,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家吧。”
宁萧瑟苦笑,这哪是什么“请”,分明句句猛戳脊梁骨。如果不是他心理承受能力强些,换做一般人,就这冷言冷语的来几句,往好了说心里不舒服了,扭头就走再不来往,往坏了说反被激怒恶语相向,来啊,互相伤害啊。
可宁萧瑟不会那样,也正因如此,才验证他的确不是普通人。
他是怀揣着颗真心来求和的,自然不能被区区几句话挫了赤诚,于是摆出他的认真脸。此刻那张脸上没有凌厉也不见锋芒,就只是真诚,还有放下一切束缚的释然。
“顾叔叔,既然之前说开诚布公,那我们也没必要晃虚招。”宁萧瑟一对眼眸出奇的清澈,似浩瀚缥缈,却又一触见底。
在他放空自己这些年来叠加的面具后,就连长相都好像柔和了几分,那眼睛中的内容更是一目了然,令人联想到初生婴儿的无暇,来到这个世上不带任何自私目的,也不被肮脏所玷染。
他时隔二十年,又一次剥开自己的内心在别人面前,那次是母亲,这次是她的父亲,他一字一句的说:“我知道您不同意我和清栀的事情,并不是因为身份差距,也不是因为宁小奥。”
“从某种意义上,您把我当成仇敌,恨不能立刻拔枪,就地正法,因为您是791上任队长,我是phoe现任会长,自初始这双方势力就不能各自相安,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突然坚决反对,甚至不惜把自己的女儿关在家里,以誓断绝之心,对吗?”
顾承允一早知道对面是个难缠角色,在这番谈话之中,相互周旋彼此套路都是在所难免,想来比下盘棋还要费脑子。可这人今天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偏不按套路出牌,从两人的谈话开始就一个劲儿的交底,还是这种扯开肉就见到骨头的底,也实在让顾承允摸不清他到底是个什么野路子。
不过宁萧瑟才不管对方有什么内心活动,今天他是打算一条路走到黑了,于是狠下心继续说:“我尊敬您是长辈,又是我喜欢的人的父亲,所以今天我不自作聪明,也不带任何目的而来,我只想把所有矛盾都解决,让您看到我的诚意。”
诚意?
若是之前还好,但自从知道了他的这个身份后,顾承允是千百个不愿意相信。
宁可相信世上有鬼,不能相信黑恶势力那张破嘴。
顾承允先是不动声色,心里琢磨着,怎么这么快还转了性子?装起真诚善良了呢?可是能坐上会长位置的人,居然期待他真诚善良?还是别搞笑了吧……
无奈出于两人的关系不是陌生人那么简单,若是往常他不待见谁,随时都可以掀桌子,但现在不行,他还有顾清栀那个死脑筋的女儿在外面眼巴巴的望着呢,所以,他决定听宁萧瑟接下来怎么说。
被那种审视的目光全程盯紧,宁萧瑟居然开始心生紧张,他发誓自己从出生到现在这三十多年,这种处境少之又少。
要问为何紧张到如此地步?因为在乎,因为怕失去,因为拼了老命的想要去维护一段感情。
不惜付出任何代价,更何况那付出的代价在他眼里,原本就是一种错误。
将错就错只是他过去的生活方式,可现在,他不准备继续错下去了……
将胸口最后一丝堵着的气体缓慢舒展开,他淡淡启口:“或许在一些人眼里,我们这些人就是穷凶极恶的,杀人放火做尽坏事,死一万次都不够。”
“我不为自己辩解什么,做了就是做了,这我承认,不找任何借口,可您真的以为我自己想当那样的人吗?难道我从出生就是恶人?还是我的父母在教导我的时候,要我去当个恶人?”
“我也想当个能活在太阳底下的人,我也想堂堂正正清清白白,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可以无所顾忌,可我现在,连喜欢一个人的权利都不配拥有。”
“站在每个普罗大众的角度想,接受像我这样身份的人确实需要突破很大的心理障碍,原因能举出千百种,比如心思坏,残忍,无情无义,暴戾,所有坏的形容词都可以安在我们这类人的身上。”
“的确,有些邪恶权利的巅峰,他们走上去的时候,确实每一步都踏在利欲熏心上,金钱权势美色等等,那个位置能带给人的太多太多,或是为了到达那个位置不择手段,或是到达了那个位置后作威作福,对此我只是想说,我不能左右他们的行为,也无权左右,但我自己确实有许多不得已的原因,我也不想那样,真的。”
“当旁观者站在道德的至高点指责我们的时候,那些条条框框的大道理就一定是正确的吗?那就是所谓的正义?并不是,那只是因为他们的脚没有站在沼泽里,他们的面包是柔软干净的,他们身边没有一个又一个的陷阱等待他们一触而亡。”
“生而无忧的人就只会高高在上,光鲜亮丽的看着坑底的人互相扭打,扯着彼此的头发,争得头破血流,或是按别人在泥潭里,或是踩着别人的尸体向上爬,然后他们指着那些人说,你看他们活得真脏啊,像老鼠一样,可如果换作是他们,同样不会比老鼠更高贵,因为如果不踩着别人,那么就会由别人踩着你爬上去……”
“我自始至终没有想要任何东西,那种世俗的享受没有一种是我梦寐以求的,我秉持着这么多年的信念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活下去。”
“不要说什么善恶对错,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善恶对错,如果觉得有,那大概是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假设换做是那些人来和我们身份交换,设身处地后并不会比谁做的更正确,没准争着活下去不惜代价的样子会更滑稽,吃相更难看。”
“每个人都不是圣母,不会有那种高尚到自愿放弃自己生命的人,心想,如果两个人只能活下来一个,争来争去太残忍了,而我为了活下去杀了其他人,我就做了坏事变成了坏人,那我自杀吧,宁愿死也要当个好人。”
“那不是高尚善良,是脑子有问题。”
“我从小就知道,通常争斗都是相互的,一柄双刃剑,最后不是我把刀刃推向你,就是你推向我,想当好人?那就只能当个滥好人,或是死好人。人只能活一次,我很自私,我不想拿自己最宝贵的一条命,来换一个善良的名号,即便那样也并不会有人感谢我,所以我只想活下去,不管善恶,不论对错。”
“站在您的职业角度,您恨我,站在清栀父亲的角度,您讨厌我,但如果我出生在一个安稳坦荡的家庭,我也会是所有人都喜欢的样子,可我并不是,我与生俱来就带着丑陋活下去的使命。”
“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卖惨选秀节目,讲故事并不会加分晋级,可说了这么多,我只是想告诉您,我的本意并不是因为贪念和欲愿而坏,也不是单纯的因为坏而坏,从根本上,我比谁都向往光明,虽然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很可笑。”
宁萧瑟今天说话的量似乎开始超乎寻常,但他很平稳,半点急促都没有,每个字都吐得清晰,他娓娓道来的样子非常舒缓,却又字字分明掷地有声,看来,是想将他这些年憋在心里的话,全部说出来,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懂他,最后会不会错付真心。
“今天之所以说是坦率真诚,勇于承认自己的往事只是其一,其二呢,是我对未来的规划。”
说起规划,顾承允被拉长的思绪猛地抽了回来,相比于其他,这才是他真正感兴趣的。
“前些天花龙落网的事件,想必您再清楚不过了吧?”他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两张叠在一起的纸张,摊开递到顾承允面前:“郑乘风的功劳在前没错,可您女儿顾清栀的功劳也不小,她从我这拍了一份交易往来发给郑乘风,警方正是通过这份交易往来,先是作为证据,随后就此查出细节,再经过长期蹲守。最终一举抓获,这份是原证。”
接过纸张,顾承允的心都在颤抖。他不知道郑乘风和顾清栀私下里相密谋的事情,还以为那个小丫头天真无邪的很,喜欢宁萧瑟,不过是被他的长相或是花言巧语所迷惑,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背着他,做出了这样危险的行为……
虽说从某种角度来看是正义之举,但这未免太过于冒险。
将那两张纸重新折回去,他心中明明翻起滔天巨浪,表面上还装作古井无波的镇定,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纸片,递回给宁萧瑟,淡淡道:“你这是来问罪?还是打算报复呢?”
他听得也浅浅一笑,回答:“叔叔说哪里的话,您应该知道,如果是我不想让人知道的东西,任何人都查不到分毫,这点您不是最清楚吗?虽然在我掌权的时候您已经离职休养,我们没有交过手,可郑乘风您是了解的,791班底的能力更如同自己手心纹路般熟悉,他们都找不到任何线索,凭顾清栀,这不是太蹊跷了吗?”
话说至此,顾承允才恍然大悟,早前以他的思维,一直是觉得顾清栀变聪明了,披荆斩棘的跑去偷证据。
可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就她那斤两,能成功拿到证据的可能性不亚于中头彩,可他没逆向思考过,如今经宁萧瑟这么一点,醍醐灌顶。
原来,正确的路线不是顾清栀去偷证据,而是反过来,宁萧瑟故意把证据塞给她,这从天上砸下来的大馅饼刚巧落在嘴里,所有人竟然毫无察觉,还以为是顺理成章……
可这根本就不科学啊!用哪里想都不科学。毕竟以他的身份,要有多谨慎入微,才能在这些年毫不露破绽,甚至光明正大的出入各种场合?
现在这家底说卖就卖,怎么想都像是套路。
要说人与人相处间,最害怕的应该就是我拿真心待你,你却用手指头戳着我的真心一脸认真的问:这是塑料儿的吧?
宁萧瑟深感无力,可他却也没别的办法,将纸张往桌面上一放,长吁口气。
虽然说在长辈面前讲一些爱不爱的话有点不要脸,但这脸,他今天还真就不要了。
“从这份证据,到我今天登门说过的每一句话,您都持着质疑的态度,对吗?”
顾承允有一种错觉,他觉得面前的年轻人眼睛在绽放着光芒……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要患青光眼玻璃体混浊的前兆。
他听到宁萧瑟说:“质疑也属情理之中,因为欺骗是劣迹的一种,而我,是集万千劣迹于一身的人,不值得相信。”
“可是……”他顿了顿,原以为这句话自己会难以启口,可出乎意料的是,当他说出来的时候却非常顺畅,就如同天上飘过的云,耳畔拂过的风,顺流而下的水一般,自然而然的就发生了。
他说:“可是我真的很爱很爱顾清栀。”
“十年前,乃至五年前的我都认为‘爱’这种东西,这辈子与我无缘,我不会去舍生忘死的去爱谁,不愿意让自己有软肋,更不想将自己的情绪全数付诸一个人的身上,由她影响我的悲欢喜乐,那样我会非常没有安全感,因为我讨厌被人左右的感觉,即便是左右我的情感,我也不愿意。”
“所以我这些年一直刻意回避,视所谓的爱和异性如洪水猛兽。”
“我不信命,我以为将所有的一切都掌控的滴水不漏就万事大吉,现在我明白了,命运从来没掌握在我自己手中过,那些我以为是我战胜命运的,不过也是被它刻意安排的战胜,而一些不能战胜的,它安排了,我无从拒绝。”
“小时候我最恨命运,它害人匪浅,就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甚至无法证实它是否存在的东西,它给我破碎的家庭,给我昏暗的童年,给我苟且的人生,怎么能叫人不恨?”
“但是攒了这么多年,原来我不是没有幸运,而是那些幸运全部汇聚成一体,在不久的将来与我相逢,于是,我遇到了宁小奥,还有顾清栀,他们是我的全部,是我不惜燃烧自己也要点亮的珍贵。”
“所以现在而言,如果真的有命运,那么我感激它。”
重若千斤的话,宁萧瑟却说的轻飘飘的,脸上有笑容,很美好安稳,天上炙热的太阳,最亮的星星,通通不及此刻他笑的耀眼。
他手指在纸片上看似不经心的轻轻敲打,口中继续道:“她是值得我去追逐的女孩,我自知配不上她,但已经发生过的一切没办法改变了,我所能做的,是关于未来的决定。”
“我愿意褪尽所有不堪,洗刷掉我的罪过,如果对我这样的人来说,证明爱需要割肉剔骨,那么我将毫无保留。”
他说的认真,顾承允听得也认真,虽然信不信是一回事,但认真听人说话尊敬别人,也尊重自己。
今天这一番话说完,顾承允不可能说自己毫无触动,关于宁萧瑟的身世,他之前或多或少也听姜弦念起过一两句,不过他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孩子,并不知道具体是谁。
如今一见,不管他比顾清栀要大多少,可在长辈们眼里,再漠然再高傲,再心深似海,也不外乎是个不被命运眷顾的,只靠着自己倔强的孤勇撕出一片天地的可怜孩子。
而身份是令他动容的其中之一,这天下的可怜人多的去了,他又不是圣人,要跑去搞什么慈善,去普度众生。
他说他可怜,说他无辜,就能顺顺利利的娶到媳妇儿啦?
那这个世界上岂不是所有男人都要开始可怜无辜……
所以究竟是什么让顾承允鬼迷心窍了呢?
如果在未来某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他有兴致闭着眼睛回忆起曾经,那么在这一天,究竟是什么打动了他?让他把自己视作半个心脏的宝贝女儿交给了这个小混球?
他想,大概是如同耀阳般明媚刺眼的光辉。
他原是不信的,可在和宁萧瑟的那次沟通过后,他真的信了。因为在那个孩子身上,他找到了自己寻觅多年,却轮廓模糊的好女婿属性。
对于婚姻大事,哪个父母不为自己的孩子做足了考虑?恨不能从此刻一直缕清到几十年后,近乎一辈子的幸福,都要为她把好关。
顾承允自身倒并不奢求什么,女儿嫁的好,有权或是有钱,他不会从中获得任何利处,如果孩子孝顺,时常看看他们,带点礼物,这就算最大的甜头了。如果离得远或是工作忙,就算不怎么见面,不给予他任何物质上的帮助,他只要知道女儿家庭幸福,夫妻恩爱,那么便已经足够了。
所以他做任何考虑的时候,首先想到的都不是自己。
对方家境好与不好,只能关系到女儿未来的生活过得是否拮据,对方是否功成名就,能关系到女儿跟着他是否低三下气……
诸如此类有太多太多,他焦头烂额的很,却没有一个因素是跟他自己有关的。
他满脑子想着,人要优秀,相貌堂堂,人品好,勤奋,对自己女儿要重视,至于家境嘛,稍微富裕些不至于吃苦就好。但即便这些都组合在一起依然很抽象。
直到宁萧瑟的出现,才令他恍然。
他相貌英俊的开始过分,头脑睿智,逻辑清晰,高大健康,家境优渥,背景深厚……虽然说有着那么那么多的负面传闻,但外界的人不了解内幕,这些内幕他是多少知道些的,再加上宁萧瑟本人真真假假的一番说辞,让顾承允觉得,可能他也没传闻的那么恶劣吧。
最重要的是,他深爱着顾清栀……
这个想法在顾承允脑中出现的那刻,作为老父亲,他是辛酸的,可辛酸过后却也是欣慰的。找女婿要找什么样的?凭以上所说的附加条件?
你也看到了,在条件两个字前面,还有个词叫附加。
那什么才是主要的呢?按照顾承允来想,那个人对顾清栀一定要好。
他算是想通了,既然早晚都要把她交到别人手上,那为什么不找一个像父母一样把她宝贝的不行的人?放在嘴里怕化了放在头顶怕吓了,甚至比父母对她还要好,毕竟他们才是要在一起走完下辈子的伴侣。
父母再好,也不能陪她到生命终结的一天。
而面前这个年轻人,顾鸿熙从初次见面就看中了的准孙女婿,哪怕顾承允很烦他,可现在经过这么一催化,也开始动摇起来。
那样的一个人,居然愿意为自己心爱的人,放弃自己曾经费劲千辛万苦攻下的城池。在他的城池里,他就是王,可如今,他甘愿为民,被人攥在手心里,任人拿捏。
顾承允轻垂下眸,脸上有不易察觉的妥协,他这些天首次舒展开眉目,真正的笑,如释重负。
他说:“一个人可以有坏的理由,不管是为了求生还是愿欲,但为别人变坏容易,为别人改好难,就像从悬崖跳下去,只需要一瞬间,可从谷底爬上来,或许需要一辈子。”
“现在,你的面前可以有一条绳子,你愿意拽着它,彻底的爬上来,再不沾染过去的那些吗?”
“我愿意。”
说完,他看到宁萧瑟原本就很闪耀的眼眸变得更加晶亮,如果之前的只是真诚的期待,那此刻,应该就是被燃起的希望。
他是扑向火光的飞蛾,却还满心欢喜。
同样,他也永远不会知道,在门外的顾清栀企图偷听,但她全程像只壁虎一样趴在门上,却什么都没有听到,唯独听到的只是那句——我愿意。
说的人坚定,她听得糊涂。
顾清栀不知道他们之间做了什么样的交易,能使顾承允那样的人对他的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弯,从小混球变成乖女婿,但想来不是金钱或者物质上的满足。如果是顾承允,他的要求应当更苛刻,更往骨头里剜才对。
她没心没肺,但并不代表她傻,她知道什么是利用,什么是敷衍,什么是深爱。
也许是自那天那刻的三个字,牵扯住了未来两个人的一生。
那是宁萧瑟深思熟虑几个晚上做出的决定,割舍他的前三十年,管它是卑劣不堪还是万人敬仰,融入他骨血里已与他化为一体的种种,他全都不要了。因为他要的很简单,只是一份弥足珍贵的感情,一个幸福的家庭。
顾清栀需要一个堂堂正正的丈夫,宁小奥需要一个身正影直的父亲。
如此,那么哪怕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他也愿意自他的世界狂奔而来。
而这些牺牲到最后只剩下轻描淡写的三个字,他从未强调过自己做了如何如何大的牺牲,可即便只是三个字,听到感性至上的顾清栀耳中,迎头倾泻下来的便是整个后半生的时光。
对了,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的所谓“交易”,很有趣,却也很悲哀。
宁萧瑟深知顾承允的心病,但姜淮禅毕竟是大舅哥,而且奸猾的很,于情于理不能被绳之以法。
而他本身又没有做过杀人放火□□掳掠的坏事,顶多也就是个拢权,况且他还是要当未来女婿的人,他自己不想蹲栅栏,顾承允也不想让他蹲栅栏,不然费这么大劲,最后把他弄进去了,自己女儿怎么办?
所以商量到最后,宁萧瑟有全身而退的办法,那就是两人联手,把宁萧瑟的身份从“作案者”变成“协助者”,让他给顾承允当卧底,这么一来可就变成了自己人,一点点从内部将势力瓦解。
于是手里握着王牌的顾承允在791又有了重用,经过与上级秘密商议过后,授予他作战总指挥的名头,毕竟郑乘风也是队长,好好的不能把人家给撸下去不是……
但顾承允这个总指挥平时不掺和791的事情,他只负责递送情报和最后关键的收尾工作。
队里都赞顾承允技高一筹,他暗自笑笑不做声,心里想:我这技高一筹不知道是托谁的福呢,策反工作直接一步到位。养了个小女儿,把黑恶势力头目都给净化了,早知道这样,队里每家每户都养女儿算了……
但作为被动方,宁萧瑟还做了最后的挣扎,他跟顾承允商量,毕竟家族势力也有几百年历史了,不论黑暗与否,善恶与否,即便是坏的秩序,这几百年来也这么维持下来了,冷不防消失恐怕会引起乱子。
更何况在一些国家,家族势力并不犯法,甚至有时还会和官方势力达成无言默契,那个不成文的默契就是,明明谁也没有和对方有商议和沟通的行为,但彼此相爱相杀,互看不顺眼,另一边又要各自维持黑与白两端的秩序……
非官方势力私下里也是有着自己规则的,总不能任意一堆人就能组建成一股势力,那岂非乱套?所以遇到有太不听话的小势力,官方又没办法出手的时候,必要关头就会黑吃黑。
所以这些年两边各自鼎力,官方自然是独一家的,气势非凡,而非官方势力也是众人俯首称臣,听其中最有实力的说话。两个极端彼此剑拔弩张,但实际上剑不会劈下来,弩也不会离弦。
这种关系很微妙,就像载舟与覆舟。有黑暗方的存在,正义方才能显现出自身价值,也是有黑暗方的存在,才能替正义一方做许多他们做不到的事情。
两方相遇,互看不顺眼,但无非也是互瞪一眼,谁也不搭理谁的走开。
宁萧瑟说了这些后,也和顾承允的想法不谋而合。
所以最后宁萧瑟的意思是,一是不能把经营这么多年的一脉在自己手里断送了,不然他谁都对不起。第二,凡事都讲究平衡,天平的任何一方都不能倾斜,水至清则无鱼,这个世上不可以全是黑暗,反之,光明纯白到极致,也不一定能活得下去。
反正在国外家族势力又不犯法,他全身而退后,就让他们在国外折腾吧,至于国内有瓜葛的,一律清扫干净,并且往后再也不会踏入分毫。
要说看一个人顺眼,可能他做什么都是顺眼的,就像那时顾承允看宁萧瑟。
自心底接受了以后,他说这些话时顾承允内心下意识就想,这个孩子有担当,而且有远见,这头脑,不是一般人比得起的。
于是接下来就出现了互相恶捧的环节,在顾清栀和姜弦面前岳父女婿叫的亲热,还留下来吃了饭……
就算时隔几个月之后,他听说事情进展有些复杂,亲自来到榕城,见到宁萧瑟面的时候,就像酿酒一样,对女婿的满意随着时间越酿越深。
但想着过会还要见自己那闹心的大舅哥,他长长哀叹。
想想大舅哥,再看看面前大舅哥的干儿子,如果那样他还要叫宁萧瑟一声侄子,那顾清栀难道是他侄媳妇吗?
还是宁萧瑟要叫姜弦姑姑的,现在还要叫妈,那姜弦和姜淮禅这对兄妹难道是亲家吗……
天呐。
此刻谁也不知道顾承允内心里在想写什么,只是看到他非常悲痛的捂住胸口,淡淡对着宁萧瑟的脸说了句:“我们这两家,到底都是些什么孽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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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大家有和胖友一起出去玩吗?
因为某些特殊原因不能出门的我,默默缩在角落里哭泣。
不过还是祝大家圣诞节开开心心的,在袜子里拿出礼物感谢圣诞老人的同时,也要感谢在乎自己的人哦,因为是他让圣诞变得有意义,让圣诞老人变得鲜活。
最后,不要多说,high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