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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抵达榕城的那天,现已过去时日有三,每天都是艳阳高照的好日子。
九十月过渡的天气最为炽热,由于即将迎来雨季,所以在之前连续一周无晴,昏昏的天说阴不算阴,但又没有太阳,像扣了锅盖在上面一般,层云密闭,热气也被闷在里面挥发不掉,上蹿下跳的叨扰人。
恰好他们来后,天气持续明媚晴朗,连淮禅都说这是个好兆头,是榕城在欢迎久别重逢的宁萧瑟,以及他带回来的媳妇儿。
宁萧瑟自然对此看法不屑一顾,整日闲来无事,与顾清栀看看山水,享享美食,日子过得倒也悠闲自在,但顾清栀却怎么看都觉得反常。
毕竟……太闲了,似乎完全不能突出他此行的目的,作为一个愈来愈了解他的人,顾清栀很明确的知道,他回来榕城这一趟,绝不可能是因为思念某人,所以特地跑来叙旧,更不可能是来旅游。
来之前口口声声跟她讲的“此行很危险”半点都没体现出,真叫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而另一边的雅醇就显得十分充实,她在这三天内时刻都保持着警戒状态,每天清晨便起,慢跑、倒立、吃早饭,上午偶尔会和顾清栀他们一起玩,最经常性的还是不知所踪,其中某天回家吃了午饭后又出去,剩余下午时间就是无休止的看书,练习散打与搏击。虽说那三脚猫的功夫真不怎么样,但可以看出她是极其努力的,这就给人种错觉,似乎她在等着安若素的到来,然后恶狠狠挠她个满脸花。
最后说起程思慕,这小子相比其他人……过得可安逸多了。听说他在来榕城前刚和女朋友……不对,不太准确,在程思慕身上,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女朋友”这种生物的出现,一般这类人可以称为“女性朋友”。
在来榕城前他和新谈的女性朋友刚分手,这里的“刚”用的很是贴切,真的就是上飞机前打了个电话单方面通知分手。
由着许久之前被甩的阴影,他在那段感情结束后又迅速交往上了候补区的妹子,用来麻痹自己的内心。反正也没感情,他腻了,逢上这个好机会当然要物尽其用。
但正是趁这个新鲜热乎的分手消息还没冷却的关头,他就又勾搭上人家负责家族之间公关的小丫头。
那美女是榕城当地人,长着一对会撒娇的狐狸眼,看上去却还异常单纯。
可由于职业缘故,甭管看上去多单纯,实际定是十分长袖善舞的。
不知程思慕是读了哪本祖传的把妹宝典,居然把这样见惯风月场面的女人吃的死死的,害得人家每天都跑来先跟老会长请安献殷勤,准备开通长期门卡,另一边死黏程思慕,热了就给他扇风,累了就给他垂肩,永远以仰视来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连他坐着,那美女都会半蹲在他身旁,给他剥水果吃,搞得好不辛苦。
最别扭的莫过她并不比顾清栀小,还一口一个嫂子的叫着,可能是听过介绍后还天真的以为是亲嫂子,对人友善的不像话。
顾清栀也知道程思慕的德行,在背地里忍不住劝他,说你一个风流种子,对吧,早知道不可能长久的感情,就别辜负人家姑娘的心意了,到时候在把人家心给伤了,多不好啊。
结果程思慕不正经,飞来记82年的死亡wink,对她说:“你知道的,我心里唯一的位置是留给你的。”
最后被宁萧瑟“你给我清醒一点”的大力出奇迹掌法礼貌招呼头顶,从而愉悦和谐的结束话题。
其他人或忙或闲,倒也都有自己打发时间的一套,顾清栀却不知所措,甚至到了手脚不知道该摆在哪里的地步。
她很少出远门,尤其还是这样远的异国他乡,虽说这几日身处榕城,衣食住行都被安排的很妥当,但还是会在某刻突然闪过丝抑郁。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猛的来到一个地方随即就走,这没关系,她傻,反射弧还没缓过来,并不会感觉到接受新奇事物的排斥感。
可当时间久了,就慢慢从体验新鲜变得食不知味夜不能寐,觉得这边的风不同,月不同,风土人情不同,就连空气都需要重新适应,吃不习惯,床也和家里有区别,总之就感觉周围哪儿哪儿都不对!
不过说实在的,可能对于她心态最关键的转折点,还是在她得知安若素要来的消息以后。
她与雅醇一样,都如临大敌似得紧张起全身的每一颗细胞,时刻准备投身战斗,但本质上与雅醇又大有不同,至少雅醇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有手段,足够了解对方,背景雄厚。
而反观顾清栀嘛,头脑不行,没有后台,唯独上得了台面的寥寥几个帮手远在天边,四肢是发达了一些,打架还可以,但……又有什么用啊!
在未知的对手与已知自己的无能力,每天都度秒如年,过得很焦灼。
此刻,收回思绪,望着那西沉的耀阳,它以一种不见又想,见了又烦的状态存留于现世,日日遵循它自成一套的法则,东升西落,不急不缓。
顾清栀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醒悟,原来那些在脑中恍然闪过的坏念头恰巧会不幸应验,就像该来的始终会来,不是谁准备蒙上眼,就能够逃过一劫。
正如她与众人共同站在宅邸门口的石砖广场上,不久前她还是客人的角色,当下就反客为主,站在这里迎接起了安若素。
天际余晖的残红尽情挥洒,逐渐弥漫而来,一如那日模样相同,还是那么美到窒息,也自形成股绝美到不容靠近的孤独与苍凉。
有些日子没见,安若素的身份也发生的翻天覆地的改变,她现在……代替了她父亲,成为北分支的掌权人,家族的副会长。
其中究竟是什么原因什么过程,使得嗜权如命的安晏肯退居二线,让自己的女儿执掌大权?除了当事人外其余都不得而知,但不管怎么说,安若素现在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了,她的出现足矣让所有人排列接待。
不过称不上恭候,毕竟这里戳着的哪个都大有来头,上任会长,现任会长,追溯起源头,就连雅醇也能称作原会长的女儿,顾清栀则是会长夫人。
好吧,算是代理会长夫人……
单程思慕尬了点,谁的光也接济不上,但他不算家族内部的人,只是和宁萧瑟的私交摆在那,才促得他愿意出生入死。可换句话说,只要是他不想,对于这个副会长,他照样可以甩甩头走回去,接见什么的,不伺候了,任谁也无法责难他什么。
遥望见远处驶来的车子,她突然心生起怵意,这是以往平凡生活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绪,像骤然打开冷冻柜般的感觉,恶寒掺着冷气扑面而来,可闻可见,可触可感,一丝又一丝的钻进身体里,随即填满四肢百骸,令人缩紧肩膀,由内而外的打了个冷战。
那其中是害怕,也有厌恶,只要她想起那张脸,想起安若素凶恶的掐住自己的脖子,想起她诱引宁萧瑟重新踏上黑暗之路的行为,想起她阴魂不散的纠缠,试图与他接触产生更多的情愫,甚至要取自己而代之,顾清栀就会反感异常。
她是鸵鸟属性,在不知道怎么办的情况下只知道一种解决办法——一逃了之,但她却挪不动腿,只能任凭车子越驶越近,恨不能让它直接从自己的身体上碾压而过……
不知道从哪里听过那句话,文艺一些讲叫做“天无绝人之路”,用大家所熟知的一句土话也可以代替为“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
她扪心自问,自己除了和黑恶势力搞在一起这件事以外,其余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吗?没有吧?她一直都是善良懦弱的,且智商不怎么乐观,杀人放火更是不可能的,就是逼她去当十恶不赦的坏人,以她的脑子都十分抱歉,所以……这样的一个她,上天为什么就不能用善意去对待呢?
可能人在无助到极致的时候,真的会迷信一些自己平时嗤之以鼻的吧,譬如顾清栀在对自己没信心,对宁萧瑟没太大把握时,内心的小人呯呯呯向上帝叩起头,除此之外她别无他法。
不知道是祈祷上帝有效了,还是世上终有真理可寻,就好比说:与其相信上帝?还不如相信我们单手捏住自己命运脖颈的女人,姜雅醇。
她的慌乱之色被姜雅醇用余光尽收眼底,那个烫着大波浪的女人用手指绕了一绺头发放到眸下查看,并没有干枯分叉,嗯,很好,然后伸长食指瞧了瞧指甲,纤长莹润,泛着光泽。
雅醇低睨,将手垂下,嘴角牵起笑,后知后觉的叹道:“我踏马也真是没事做了,竟跑到这里迎接起她来了……”
“走,嫂子。”她拉起顾清栀转头就要走,嘴里边念叨:“咱怎么就这么贱的慌,回去倒点热水泡泡脚都比戳这迎接那个安欠揍强。”
先前顾清栀忽升一种难产感,就觉得生也不是,不生也不是,但不管生与不生都很疼,只能这么僵持,以至于当时她脑子里莫名出现难产这么个词,却意外的恰当,但就在她想的出神之际,雅醇推波助澜,做出了打破僵局的举动。
她拉走顾清栀还不算,没走几步,想了想,又回头指着宁萧瑟呵斥:“你老婆都走了你还在这干嘛?给我走,不许接她,她没腿?自己不会走过去啊?还用谁背着抱着?”
宁萧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激得微微一怔,对于某只小别扭的酸气以及伤心,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可没办法,如果他不去接触,又怎么达到自己的目的?怎么倾覆自己的一切,跑去她的世界找她呢?
想了想,本是坚定着自己信念的,但旁边的顾清栀从始至终没出声,哪怕她再不情愿,再讨厌安若素,跑来这里接应的时候也没表露半点不满,她那么乖,弱弱怯怯的,眨巴着大眼睛看他,那对鹿眸中有期待,有闪避和纠结,几种颜色混合为一团氤氲水汽,薄薄的笼罩在眼珠上面,亮晶晶,摄人心魂。
千头万绪,最终也鬼使神差的泯于一笑中,走过去牵住她的手道:“嗯,在理,回去吧。”
淮禅回头难以置信,就这么抽冷子的大家都呼啦啦散了,就剩他和程思慕干巴巴的站着,他咋了咋嘴,觉得不对味,背着手也不满意的抱怨:“这是干嘛?你们都走,我这么把年纪,和她爸同一辈分,我,我这么……算了,我也不接了。”
说完,他机灵的和大家一起跑了,恨不得再多接几条腿。
原地只留下奶油小程满脸的懵,没人叫他留下来,更没人喊他一起走,在宁萧瑟的背影中,看到他背过后面向他勾手的动作,奶油小程会意,赶紧小跑跟上,几人飞快的溜回宅邸里,关上门。
这系列事过程来的莫名其妙,似乎就是逢上这个节骨眼,几人一拍即合,集体跑路。
要说此事最摸不着头脑的还是安若素!明明方才遥望着还有很多人来着,在她看到的那刻,顿时自信的洋溢起笑容,但只是低头扫了眼行程的空当,再看去,前方已经空无一人,凄惨的甚至亲眼捕捉到风绕着圈吹走半片枯叶……
安若素:???
是她眼花了吗?
关上门走回院内后,她心虽没彻底落地,但总归比方才舒服了不少,最起码自己不再处于被动,不必再口是心非的去硬头皮迎接自己讨厌的人。
于是几人各怀心思,散漫着脚步往屋里走。
可这时,突然猝不及防的从院墙上翻下来个身影,消瘦矫捷,带着鸭舌帽。
“啊。”雅醇没有心理防备的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捡起块石头就扔了过去。
来者也由潜意识判断出危险,侧身一躲,随即抬起头与几人的视线对上。
宁萧瑟式冷漠:……这傻子从哪掉下来的?
淮禅:死孩子,有门不走,翻墙?
程思慕:我该说点什么?来者这次究竟是敌是友?
雅醇:我?我没打中?我不信!
顾清栀:咋……咋的了?发生什么了?
利维坦还保持着自己躲石头的动作,僵硬的笑了笑,缓过神来对他们尴尬打招呼:“呃……嗨!大家!”
“你们,不是出去接安若素去了吗?”他感到十分不解,明明自己打探的很清楚,怎么会出错呢?
而在那刻,顾清栀脑子嗡的一下,瞬间蹦出一些不友好的画面,幕幕清晰犹如昨日。
现在,这些不省油的灯刚好凑齐到了榕城,她此刻才真真切切体会出宁萧瑟那句“此行很危险”的含义。
果然,这萝卜开会的阵容,是要去打场星球大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