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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个天湛云轻的早晨,广袤无垠的天际被各种颜色填满,深蓝作为底色均匀的平铺在视线内,时而有拉成一丝丝纤长形状的云朵横在远方,耀阳是炙热而浓烈的耀眼金,这一切合着结伴成群飞过的鸽子,将生活的气息展现的淋漓尽致。
顾清栀在宽敞的大露台上晒被子。
那根简陋的晾衣绳还是她现捆的,开始宁萧瑟说放在露台沙发上就可以,她偏不,说晒被子只能搭在晾衣绳上,那样才有气氛。
于是找了半天电话线、铜线、铁丝之类的,家里都没有。最后无奈,只得动手拆了件宁萧瑟的毛衣,将毛线编成麻花绳,尽量结实的来来回回折过好几股,才心满意足的挂上被子。
软而蓬松的羽绒被并不不厚重,收在柜子里一整个春季,遇到这种好天气肯定是要抱出来晒晒的。
她虚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跑过去趴到露台边缘上,像只慵懒的猫,眯着眼睛打打哈欠,蜂蜜色阳光打在她白瓷般的皮肤上,她穿着宁萧瑟的白衬衫,袖子被高高挽起,下身配着自己从家里带来的牛仔短裤。
他的衬衫穿在她身上实在是宽大,如果不是背后的边缘被松松散散掖进裤子里,怕真会以为她衬衫底下没穿裤子。
半晌,她舒服的微睁开眼,甚至能看到大门外不远处偶尔有人路过,还向她行着注目礼。
顾清栀想想也知道,那怎么可能是路过啊?这偏僻的地方哪来行人路过?都是层层守卫着这一号园安全的人罢了。
“等等。”她不悦的蹙起眉头,竟发现,这些人所注意的视线并不是她本人,而是……她的刘海?
这就让她有些不爽,但不管怎么说,不管是刘海还是什么,最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才是真。
因为在这个家,她是很想使出浑身解数来印下存在感的,别人记不记得住是次要,重要的是某人,好让将来会有那么个时刻,他做某件事时,会不经意间的想起她,比如晒被子。
是的,她在宁萧瑟家住下了,已经住了有一个星期,以照顾宁小奥为借口,掩盖自己无家可归被收留的真相。
这事,具体还要从宁小奥出院那天说起。
那时她也是出于担心,怕宁小奥回家后不能时时刻刻的看到他,也照顾不了他,又怕宁萧瑟太忙没空陪他,把受伤的小孩子和一群陌生人留在家里实在是太可怜了。
可转念一想顾承允肯定不会同意她去,所以就想着要不要把宁小奥接到她家里来,这样宁萧瑟还能很频繁的来家里,岂不是两全其美?
可没想到在这之前却是顾承允先发了话。
他郑重其事的叫住顾清栀,跟她说:“跟你商量件事。”
把她听得一愣,他这才说出一系列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对未来的安排。
顾清栀爷爷在前些天突然发病,虽经过治疗后性命无忧,但心境早已大不如前。
顾承允和姜弦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思虑良久,最终决定带着顾鸿熙回槐城,打扫打扫老房子,在天气暖和的季节住上几个月,待气温降下来以后再带老人家回楼上住。
那些日子俩人都在置办要带过去的生活用品,还语重心长的拉着宁萧瑟聊了很久,觉得留顾清栀一人在家,她肯定早饭不吃,晚饭懒得做,屋子也不打扫,还熬夜很晚睡觉。
这么想来还不如把她寄放在宁萧瑟家,有句话说,最危险的就是最安全的,事实正是如此。
不然在这些日子里他们俩也肯定见面,当长辈的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作为父亲的顾承允明着拜托宁萧瑟收留她,然后话里有话的嘱咐一番,时而还能给他打电话聊聊家常,顺道督促他的言行举止。
二来他对宁萧瑟的看法也在逐渐改观,认为他不会做出伤害顾清栀的事,反而还会将她照顾的很好。
所以这些时日她都住在绮山别墅中,他次卧,把主卧让给了顾清栀,宁小奥时而跟她住在一起,时而回自己房间,身体虽然还没好全,可每天依旧乐不可支,在患得患失中享受这种家庭圆满的幸福。
彼时阳光依旧是好的不像话,她还在露台上若有所思。
宁萧瑟从一楼走上来,原是叫她吃早饭的,但看她懒散安静却异常美丽的侧颜,不忍惊扰,便也歪着头靠在门框上,抱着手臂,看到在自己家里忽然生活了一个小丫头的奇景。
如果目光有温度,那她的脸怕是会被烧出个洞。
像有感应似的,她顺着视线回过头,看到他,彼此间相视一笑,或许有甜言蜜语,却也不必说出口,都盈晕在那道交汇的视线里,与随风荡得老远的笑容中。
跟在宁萧瑟身边,她蹦蹦跳跳的下楼,将他的手臂抱在怀里,本来准备要先喂了宁小奥吃完她再吃的,结果刚到餐厅就看到有个小伙子干净整立的坐在桌边,精神很饱的举起手笑:“早哦,爸爸妈妈。”
她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早,身体好多了吗?”
“已经好……噗”他抬起牛奶杯刚想喝一口,结果还没到嘴边就笑喷了:“为什么我一看到这头发就想笑呢。”
顾清栀拿杯子的手怔在半空中,白了他一眼:“问你爸。”
随着余音石化的还有宁萧瑟,他淡淡的瞥一眼她的头发,不做声的绕过她去拿餐巾,隐隐约约飘出声低语。
虽然她心很痛,但却还能不住嘴的嚼着面包,边含糊不清的抱怨:“我是真真儿的没想到,活这二十多年来,伤我最深的男人,居然是理发师。”当然,这个理发师是谁且不说了,因为他刚刚特意飘过来到她身后就是为了说一句,给我留点脸。
笑闹间,生活还是一如往常,却也不同寻常。
她也在走走停停中得之又失,失而复得,就像是还没来得及和郑乘风告别,就跌跌撞撞走入了宁萧瑟的人生。
好像这些年总是这样……短的是愉悦的时光,长久的却是与命运做斗争的年月。
这种看似和普通家庭没差的氛围,其实暗地里被诸多条看不见的丝线提着,和谐的表面就是纸糊的假象,如果其中有一条线脱落,那么便将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也总是会在心里纠结,上秒释然了,下秒就又惆怅起来,如此反复,倒把她锻炼的皮实许多,烦心的就暂时不想,留一分舒心就索性活在当下。
吃过早饭,上学的因病休了长假,但上班的还是要爱岗敬业的。
这些天住在他家,带来几套换洗衣物轮番穿了一遍,她倒是无所谓,但吹毛求疵的某人眼里容不下沙子,衣服倒是换着花样的给她买了不老少,而且看样子都不是便宜货。
各自穿戴完毕后,两个大人捎上宁小奥起身前往金融大厦,自从这三个人同进同出后,一切都变得和谐多了,顾清栀渐渐也不避讳那么多。
虽说前几天她还让宁萧瑟把车停在最近的一个商业街,然后她下来自己走到公司,但后来相处久了,她的观念反倒产生了变化,觉得和他在一起习以为常是其次,首要的,还是想要在所有人面前证明,面前的这个人,他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觊觎的对象,他已经有女朋友了,那个人就是她,顾清栀。
车子在地下车库停好,她也不客套,提上包打开车门走出去,就像真正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家人般,她脚步轻快,透着年轻的轻快爽朗:“那我走啦?”
“嗯。”他抬眼,嘴角无动于衷,眼角却先笑了,他也知道在别人手底下做事紧张又艰难,不比他闲庭信步,也不勉强她搞什么腻腻歪歪的告别,反正来日方长。
宁小奥带着颧骨上几条创口贴,从左侧车窗蹭到右侧车窗,趴着看她,小手还在拜拜:“中午见。”
“好。”难得,走出去没几步的她听见了,回了下头:“那就中午见吧。”
衣带飘逸,裙摆翻飞,她迈着均匀的等距步踏进电梯。
都市的工作生活节奏是何等之快,精神麻木,灵魂营养匮乏,在这区区电梯间和办公室中被磨平棱角,沉寂在柴米油盐的世俗里。
顾清栀还没完全陷进去,算是余留着半颗赤子心,她刚步入社会,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而且又不用负担整个家庭,在了解爱情观雏形的时候遇到了宁萧瑟,不仅没将她不现实的言情剧憧憬打碎,反而愈演愈盛。
都说有一群白领的圈子就是最势利眼的地方,也可以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吹捧或是排挤,总归围绕着权势钱财,但那都是其次,不敌白领是其中之最。
这些人将奢侈生活了解的很透彻,又隐隐约约接触的到上流社会,而且平时脑子很闲,在强压下就会产生对现状的不满足,不惜一切手段的想要快速不费力的暴富,又极其会巴结看起来过得很好的人。
之前倒没有这种感触,因为她年龄小,又不是什么撒着欢儿闹腾的官富二代,自是没人对她趋炎附势,穿着一般品牌的衣服站在角落,她从来都是最不引人注目的那个。
但这天却不同,她刚走进电梯,合上门,身后就投来一众打量的目光,投在她夏款高定短礼服裙上。
上班不是上学,没有明文的服装规定,她平时都是最简单最舒坦的穿法,宁萧瑟却不认同,他觉得年轻就是用来肆意挥霍的,美就要轰轰烈烈,那样才不辜负满腔的热血。
当然,这是说法是用在顾清栀身上的,从不适用于他自己。
她自若的矗立在那,被宁萧瑟熏染的,对陌生人她也拽起了高冷,在每一层开门的时候周围的人都会先看她几眼,确定她不下才夹着包走出去。
对于顾清栀,这些人都认为她是哪家的老板,来早了才和他们凑在了一起挤电梯。
同样的,在红豆,里里外外这些员工也都魔怔了似得对她退避三舍,虽然说这个比喻不恰当,但也确实是这样,就连米圆圆都跟着鸡犬升天,在众人面前像是有了什么靠山一样,不说欺负别人,但也不会轻易被别人欺负了去。
她迈进自己的工作区,看到主管办公室里,大内总管隔着玻璃窗对她慈母笑,浑身直窜鸡皮疙瘩,而且总感觉……大内总管似乎知道了什么内幕,不然怎么和之前的态度完全不同了?
摇摇头,她尽量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专心致志的为新的客户筛选着合适名单。
有了小组后,其实她不必这么钻死牛犄角的工作,但挨不住良心的煎熬,她还是喜欢脚踏实地的工作,拿工资。
现在她要负责的都是些达官权贵的婚姻大事,有长辈为家里年轻孩子操心的,还有各种富豪离婚或丧偶,来寻个共度余生的人。
其实那样也没什么不好,找个年纪相仿,两情相悦的,彼此相敬如宾的慢慢老去。
但偏有不按套路出牌的,非要找什么十九岁到二十九岁的小姑娘,肤白貌美大长腿。
这她就觉得有点恶心了,自己都五六十岁的人还要找那么年轻的,都能当人家爷爷了。
可没办法,这是她分内工作,况且现在的情况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又不是强买强卖,真的会有小姑娘贪图在年轻时早点享受,只要对方有钱供应着其他什么都无所谓。
在合适的人选中挑出几个试着联系,这一上午算是过去了,大家陆续离坐去吃饭,她急匆匆的站着看电脑,保存,关闭,待机,然后转身上电梯。
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是女人的第六感,上了顶楼后,顾清栀有一种感觉……这些人都有点不对劲!
程思慕看她的眼神闪躲,宁萧瑟阴沉冰冷,只有宁小奥依旧是欢愉的,拉她的手要一起去吃饭。
中途程思慕到外面打电话,她稳了稳,假借上厕所的由头也走出去,本来她没想听程思慕打电话的,他站在墙前,她靠在墙后,两个人中间就隔了个拐角,她垂着头若无其事的用脚尖踢地下不存在的尘土,准备等他挂掉电话问点事情,结果其中清晰的几句传入她耳。
“那你还想怎么样?”
“我哥和你说的还不够明白?”
“啧,你……”
“从来没见过你这种人,你是唯一一个能让我感觉到厌恶的女人。”
“你为什么那么厚脸皮?都说了人家有老婆了,你别再纠缠了,那样只会让别人更讨厌你。”
“行了,挂了,懒得和你说。”
她听到程思慕急吼吼的挂断,整个人无比烦躁,他揣好手机刚要往回走,一拐弯差点和顾清栀迎头相撞。
“嗬!”奶油小程往后一踉跄,本来就很白的脸此刻更白了,他的桃花眼扑灵扑灵的仿佛会勾魂儿,跟她说:“你怎么出来了呢?回去和大哥他们一起吃午饭啊?”
顾清栀手指交叉攥了攥:“嗯,我想问你个事。”
“什么事?我能知道什么事?”他当机立断拒绝的样子看起来就虚,还失语的问:“你听到我打电话了?”
本来这事在她印象里还归类于捕风捉影,听程思慕这么一说,她还真就坚定了方才的想法。
扬起头问他:“和宁萧瑟有关吗?”
“嘘!嘘!”程思慕赶紧受惊的兔子般跳过来,双手要捂她嘴,被她一把推开,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行为,其实只是情急之下无意识做出的举动,他放下手,凑近了对她说:“他不想让你知道!你可千万别说是从我这听来的,我会死很惨!”
顾清栀顿了顿:“说都说了,你不介意再跟我说的更详细一点吧?”
程思慕抿了抿唇,思虑多时,淡淡启口。
当时的夏天正是热到极致的时候,连空气都散着一粒粒暴躁炙烤的分子,她后脊被滴滴香汗湿透,打湿成滑腻腻的一小片,额角,脖子,相继坠下汗珠。
也是那天,她第一次从程思慕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安若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