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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退闲杂人等后,三个人入了内厅,里面还算干净整洁,关键是比较正常,两个黑色真皮长沙发,一个巨大的红木柜,里面摆放着不少薄薄厚厚的书籍。
宁萧瑟心里有些暗喜,这里居然是他在榆城的落脚点,那么几个小时以后……再隐秘的老巢,都将会变成一片废墟。
顾清栀和宁萧瑟并肩而坐,她神色十分不好,脸也微微有点苍白,却努力集中器注意力来听他们的谈话。
利维坦在沙发一侧的空地踱步了几圈,在只有他们三个人的空间里,他已然褪去方才盛气凌人的拽样,吊儿郎当的甩了一句:“宁萧瑟,这些年你变多了。”
“彼此彼此。”他连思考的余地都没留,直接应声接了下来,说的话也半真半假,一面是随着他的感慨略微抒发,另一面是用话打太极,这两者相较,在顾清栀听起来,应该还是后者居多。
利维坦落座,将二郎腿一翘:“既然之前的交情已经消耗殆尽了,那么就别谈感情谈交易吧,言归正传。”他将左右手的十指交叉在一起,缓缓开口:“你神通广大,想必早有眼睛安在我身边,不用我多说,情况深浅你也都了解,自你回国后,外面的事大小你都不插手,没过多长时间这些不安分的就开始折腾,我那里也一样……”
“所以这次我来中国的目的,就是和你谈笔交易,想借你的火灭灭我那片的杂草,你要知道,如果我家主的位置坐稳了,我是绝对不会起幺蛾子与你为敌的,而且每个月,我都给你这个数。”他清瘦的手指比了两根出来,顾清栀到最后也没敢确信那两个手指究竟代表什么数字,两百万?还是两千万?
宁萧瑟却笑了,笑的她都感觉到他宽广胸膛的震动,他挑挑眉反问:“这点钱,怕还不够我蹚完这摊浑水以后洗澡的。”
利维坦先是一惊,然后面色明显僵硬了下来,可宁萧瑟不管他惊不惊,继续说道:“再说,几年前我就已经表明了,以后各家族间的纷争我绝不插手,何况一隔这么多年过去,人走茶凉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冷不防把旧部调起来,单是磨合期就需要一阵,所以现在即便我想帮你怕也无能为力,你求错人了,凭我那点火,燎燎枯草可以,但对于太过于根深蒂固大树,根本无济于事。”
“哦对了。”他如狐狸般狡猾的笑了笑,眼睛眯的弧度极其摄人心魂,可这么惊艳的笑颜,却没有半分情感,他假装大方的指点:“你想用砸钱的方式来获取帮助,不如去找‘那个人’,只是他胃口大了点,不知道你有没有承受的能力。”
利维坦唇角已经向下降了又降,他没想到就算身处险境的时候,宁萧瑟却依然我行我素,丝毫不为威胁所动摇,他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你当真不帮?”
“我为什么要帮?”宁萧瑟说起话来总是很有水平,想回答的问题,回答的旁敲侧击暗有所指,不想回答的直接用反问,把一切推还给对方,于是这个纠结的问题就又回到了起点。
利维坦怒不可遏,他“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掀开帽子重重摔在茶几上,在灯光的映照下,顾清栀这才看清那帽檐下莫名狰狞的真正来源——一道如同蜈蚣般的伤疤。
这道伤疤看起来很深,直接从眉尾飞入额角的金发中,从下面还有淡淡的粉白色印记来看,应当是过了很多年了,随着人的生长,皮囊张开后有些串位了。
虽然看上去很吓人,但经受过刚才那种视觉冲击后,顾清栀的反应倒也没那么大,毕竟受伤嘛,还是比内脏在福尔马林里飘来飘去的场面容易接受多了。
利维坦有一对好看的瞳孔,比亚洲人的黑瞳来的更淡,反倒略微偏金,还有那么一点竖瞳,像猫的眼睛,外加他那一头金色夹杂着浅棕的发色,顾清栀咋了咋舌,恍然醒悟过来,怪不得他之前称她是“东方女人”,就此看来,他应该不是中国人。
虽然是仅从外表来判断的,但她估摸的也八九不离十,毕竟这种大佬级别的……不会单纯的为了装十三而去焗油带美瞳!
利维坦愤怒的插着腰:“好啊宁萧瑟,好一个为什么要帮,我到现在才发现禅爷说得没错,你就是狼,还是条养不熟交不透的狼,让你活到现在真是我们所有人犯下的错误,亏现在还是我低三下四求你,我警告你,别等到换成我逼你的时候才后悔。”
他指着自己脸上的疤痕:“别忘了,你欠我一条命!”
宁萧瑟冷眼看着他,却没吐出半个字,可顾清栀知道,他把自己的手攥的好用力,不可能是害怕,那便是压抑着起伏情绪。
“你可以不考虑这种人情,对,你是宁萧瑟啊,什么人情这么通天,能在你这发挥作用?我替你挨了一刀我活该,你何必要承我的情呢?”
“你……”宁萧瑟刚吐口半个破碎音,剩下的话就被咽回肚子里。
利维坦紧紧皱着眉头,顶灯在他身后高高的映照下来,将他欧美人独有的深邃透出好几个深浅不一的层次,排除他心理变态,再忽略掉他额角上那道惊悚的伤疤,单看皮囊的话,他长得也很不错,但这种不错是和宁萧瑟没有可比性的,一个亚洲人一个洋人,单是相貌给人的感觉就是南辕北辙,不知道是宁萧瑟的确有副天人之姿,还是顾清栀潜意识还是偏向亚洲人审美,她觉得,如果说宁萧瑟是“惊艳”的话,那利维坦顶多也只能算上个“好看”。
他暴戾的个性在此刻彰显的尤为浓烈:“上帝如此不公,为什么不给每个人同样的机会?宁萧瑟,我现在比你差,并不是因为我本身比你差,而是我没有一个能独具恩宠的妈,更没有一个视我若接班人的父亲,很可笑对不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却不敌别人的养父?”
“如果我们的起跑线都是一样的,我不会比你差,相反,洛里会成为八家族中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只因我生不逢时,所以不得不去按照父辈的思想轨迹安排自己的命运,可你呢?你为什么要掺和进来?你曾经不是最不屑于这种生活吗?那你就走啊,为什么还要违心的接受禅爷的扶持?又凭什么不费一点力气,就坐到会长的位置上?反过来接受其他人的哀求或崇敬?你凭什么?”
他的话,字字诛心,如同炮弹一样嵌在宁萧瑟心上,随时都可以炸个稀巴烂。
外人什么都不懂,这大概就是宁萧瑟最大的悲哀,他防住了外面人的万箭穿心,还要提防自己人的暗中算计。
可这个“自己人”,是他们眼中的,例如利维坦这样不明内情人的想法,实际上宁萧瑟同淮禅,比陌生人还要生几分。
为了像人一样堂堂正正的活着,为了不受任何屈辱,为了某一天能有能力保护起自己的家人,他费尽心思的向上爬,终于如愿以偿了,可那些努力如今却通通被归为运气。
这运气来的可真好,如果真的不作任何努力就能达到目的,他情愿三跪九叩的去拜菩萨答谢。
殊不知这份天大的运气,是他多少个日夜的殚精竭虑才换来的。
果然,当一个人有所谓的“背景”支撑时,无论付出多少努力,到最后都会被这种光芒掩盖下去,努力在背景面前,真的一文不值。
顾清栀听到利维坦又一次提起了沈其,抬头看了眼宁萧瑟,心里不禁有些慌乱,虽然她没见过那位阿姨,但是听爷爷偶尔和她谈起过几次,她觉得,那种世上少有的幽婉女人,应该不会为了金钱和地位去委身讨好别人,她该是绝世美玉,但美玉通常脆弱而需要人独具慧眼来欣赏,一旦落入不堪之地,她宁愿玉碎。
宁萧瑟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可顾清栀通过这些天和他的接触,也略有了解,对于他来说,沈其是他无懈可击之下唯一的逆鳞,或许你指着宁萧瑟鼻子大吼一声:日你仙人板板,他都能淡定的一笑,从牙齿中挤出一句:请便。
但如果你提到涉及沈其任何话题,他绝对拉下脸把你胳膊腿都掰折插到脑袋上充当天线宝宝。不论好坏,说好也不行,说坏也不行,反正就是不准说。
她有点担心,用手指头在他手心里挠了挠,怕他发火,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场面可别又剑拔弩张,别忘了他们现在可是处于弱势,狗急了还会跳墙呢,利维坦这么变态,失去理智后,万一第二天他俩都泡到福尔马林里双宿双飞去了呢?那……宁小奥可就没人管了!
但她的担心明显是多余的,同样的情绪,第一次是突如其来,第二次是抑制不住,三次四次就没有太大波动了,他可是宁萧瑟啊!那个一步步处心积虑爬到现在的心机uncle,情绪拿捏起来比普通人得心应手多了,不喜形于色,更不会轻易被别人的话语所左右。
宁萧瑟垂下眼帘,神色自然,他不想吵架,吵架是世上最费力气又不得好的活动,除了气的自己早死以外,没别的作用,他尽量保持理智的答:“运气也算是成功路上不可或缺的因素,你不是败在我,而是败在凑不齐天时地利人和。”
利维坦听了踉跄的向后退了半步,点头,喃喃着:“是,都是命。”须臾,他蓦然将头抬起来,正视宁萧瑟,咬着牙道:“既然我活到了今天,那就代表我偏不信命。”
“我的命是什么?小时候,你踢球,我捡球,你乘凉,我打伞,你坐着我站着,禅爷让我陪你练拳脚,可被那些护卫队盯着,我甚至连还手都不敢,任凭你出手,我只能挨打,这就是我的命吗?难道我就注定比你矮一头,当你的仆人吗?”利维坦说着,双眼变得有些猩红。
他顿了顿,触及到心里最敏感的伤疤,原来连鼎力一方的“金色死神”也会哽咽,他满目的恨无从发泄:“那时候我天真的以为,只要我努力,自己想要的就都能够得到,可后来我明白了,你拥有的先天优势是我拼了命都望尘莫及的,可我傻,我以为就算我爬不到那个位置,至少我还有你这个朋友,我被他们熏染的整颗心里盛的都是你,让你开心,保你周全,即便刀子砍下来我也冲上去替你顶着,可你呢?果真回报了我一份大礼。”
利维坦字字句句都伴随着牙齿的摩擦声,听得让人头皮发麻,他秃鹫般的眼盯着宁萧瑟:“多谢你给我杀父灭族之仇作为回报。”
话音刚落,宁萧瑟猛然皱起眉:“你……以为那是我做的?”
顾清栀揣在口袋里的手也听得一颤,下意识抬头去注视宁萧瑟的眼睛,恰好他也察觉到她的视线,两个人目光就那么直直对上。
就算千百个人都在诉说着宁萧瑟手段的残忍狠辣,可此刻,顾清栀分明在他眼睛里捕捉到了满满的茫然。
她摇摇头,眼见着面前的利维坦近乎暴走,她内心崩溃的抱头大叫:大兄弟淡定啊!怕这是个误会,是天大的误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