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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的心路历程有多跌宕起伏,白?珠不?知道,总归只觉得他脾性愈发有些阴晴不?定起来,不?过大多数时候还是很乖巧的,像是古人成亲生?子的早,青春叛逆期也会早吧。
朱见?深早上去大本堂,是不?坐辇子的,春寒扑了个满怀,夹道上偶有门下钻出的小宫人,将燃了一夜的羊角风灯熄灭,晨光尚浅,雾色迷滂,拥簇的仪仗不?论到哪儿,都是让众人瞩目的焦点。
穿过外门时,五凤楼的钟鼓声响彻整个广袤的天街,待敲定第三通鼓,远远能看?见?手执笏板的官员们从左掖门依次入金水桥南,鞭鸣方入。
这场面不?得不?道一声壮观,尤其是曦色才破晓,白?珠不?禁想,太子就住在?南三所,方都要起这么?早,这些官员如果没钱买不?了皇城根下的房子,家住远了,那岂不?是大半夜就要爬起来赶路。
不?过明朝是历史上出了名的富庶安康,这个时期百姓们过得也很滋润,想来这些官员也不?会因为房价发愁。
大本堂是明初建立的,后来讲学之处挪到了文华殿,又有六傅和?春坊司经局,这里渐渐也就不?用了,成了一个类似于图书馆的地方。
英宗这个复辟来得突然,连带着朱见?深一跃成为太子也是毫无征兆,英宗又不?肯用景帝之前指定的六傅和?伴读,所以在?什么?都还没择定好的情况下,朱见?深只能暂时屈居在?大本堂中学习,下午再去文华殿两头跑。
他进去的时候,几个老师傅已经坐好等他了,一个学生?四个老师,又都是板着脸捏着白?须,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这压力可想而知有多大。
他恋恋不?舍最后看?了一眼白?珠,白?珠朝他挥手,朱见?深这才进去。
里头开?始传来朗朗的读书声,白?珠坐在?廊庑下等着,待天光彻底放了大好,一轮金阳腾在?空中,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往左掖门的方向去了。
又是一场充满激辩的朝会,英宗失位多年,乍一重回龙椅上,那份义愤添膺简直是不?能用言语来表达的,巴不?得把所有和?景帝有接触的,他提拔上来的人全?给换掉,但这么?庞大的一个官职体系,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有错处替换掉也无可厚非,但那些曾经受景帝青睐的大臣中,不?乏有诸多兢兢业业之辈,拔掉他们,等同于让如今本就还不?稳定的局面又更加动荡。
身为君主?,只为一己私欲,那些奸佞小人还不?断在?旁怂恿蛊惑,只顾着如何讨得上位的欢心,而弃社稷超纲于不?顾,李贤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但他比那些梗着脖子当庭叫嚣的老臣更聪明,知道若是一味拂逆皇帝的心思,只会适得其反,所以当皇帝几次三番询下于谦的事情时,他并没有和?那些老臣一起出头。
但这不?代表李贤不?想救于谦,于公来说,于谦是不?可多得的良臣,比之石亨、徐有贞一流那简直是云泥之别,于私而言,他对于谦,也有一段往事情分在?。
当年他向景帝提出了‘正本十策’,得到了景帝的赏识,升迁转调为户部右侍郎,却遭受了异党排挤,以至于后来上书陈述边防守备松懈的时候,被人使?了暗绊,折子好几回都迟迟送不?到景帝面前,还是于谦出手相助,不?仅将奏章呈给了景帝,还提议传阅到边塞,以此激励诸将。
也许对于谦而言,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一件事,他素来和?朝臣们私交甚少,也不?屑拉拢讨好谁,但这份恩情,在?当初刚刚得到赏识的李贤心中,却留下了一个深刻的烙印。
把手辞别了同行的官员,李贤从夹道过去,过文阁时,忽闻后面有人唤他,待停下脚步回首,却是一个面生?的女官。
如今刚散了朝,但也只是刚到辰时,这是皇城中最繁忙的时候,宫人多都在?内宫伺候贵人,而这里已经属于外宫,鲜少会见?到宫女或者女官的身影。
李贤见?她头戴纱帽,暗红垂珠鬃丝自上垂下,凌利的剑眉,高耸的鼻梁,面相不?似寻常女子的满月柔婉,而是骨肉匀称,干净利落,眉眼不?算多么?出众,却自有一段英气,不?容人小觑。
这样?的女人,就是民间?俗称的女生?男相,尤其是她一身女官袍服,若不?是那抹累珠,真会让人误以为她是哪位提督。
李贤迟疑了一下,拱了拱手道:“您是?”
白?珠回了一礼,“太子殿下差下官特地等在?这里,要问李大人一声安。”
一扯上‘太子’二字,李贤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早有所耳闻,太子身边有个姓万的宫女,这些年来危难与共,陛下和?皇后亲封了她做司正,虽只是个虚衔,但也是破天荒的一件事了。
“您就是万司正吧,不?知殿下有何事要差遣微臣的,司正尽管说便?是。”
照理说一个司正,不?过是六品的官阶,又是虚衔的女官吗,而李贤位居三品,不?必在?一个女官面前如此谨小,但没法子,这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也仅仅不?过是个正四品,却有‘内相’的浑称,内阁元老在?他面前也得夹紧尾巴。
所以说有些时候,品阶代表不?了什么?,还得看?效力谁,李贤不?是那种读书读傻了只知道满嘴大道理的酸孺,也不?是一根筋直到头,不?懂变动的古板老迂腐,他自己在?人情世故上也是圆融的老油子了。
白?珠自矜地颔首,既然扯了太子这面大旗,那肯定面子上的腔调就得装足了,毕竟原身不?比上一个任务中身为太后的赵姬,眼下能利用的条件不?多,只有凡事往朱见?深那头靠,别人才不?至于低看?轻慢。
“原是殿下前两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正巧遇上了郕王妃,得知了是李大人为郕王妃说了情,心中很是感念大人的仁义。”
李贤托手呵腰道:“烦劳司正代话,就说多谢殿下赞誉,但微臣不?过是尽了臣子本分,不?值一提。”
“这是自然。”白?珠继续和?他打?着太极,她怅然一叹道:“下官说句心里话,殿下幼年坎坷,受尽磋磨,但他秉性至纯,突然被拥捧上了万人之巅,有许多事都还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几日?黯然神?伤,常常独自垂泪,下官看?了,也于心不?忍呐。”
她三言两语构造出了一个举步维艰的少年太子,李贤听了纳罕道:“殿下乃是太子,国本储君,竟还有这此等神?伤之时?”
白?珠摇着头道:“下官还能诓骗大人不?成?这不?,就在?昨儿个晚上,陛下召了太子去考问功课,说到‘丛生?欲脩,秋风败之’时,为诏狱中的于尚书求了情,陛下将殿下狠狠责骂了一顿,问他是不?是忘了这几年在?北三所吃过的苦,殿下沮丧回来,同下官说:本宫何尝不?知于尚书乃是景帝之肱骨,可也不?能见?着父皇为泄一时之怒,而酿成大祸呐,于尚书重社稷而轻君主?,虽有违君臣本分,但却是为顾全?大局,彼时父皇被虏,生?死未卜,若不?是于尚书击退瓦剌,父皇未必能回来,若如今弃这份恩情于不?顾,而轻信了小人之言,待父皇百年身后,后人该如何唾骂?”
李贤听了,脊背阵阵发寒,太子尚且才十岁稚龄,又是陛下亲子,都能明白?孰轻孰重,不?惜被骂也要劝解,可朝中那些奸臣却只顾蛊惑陛下,火上浇油。
眼前这个女官出现在?这里,又和?自己说了这一番话,绝对不?是拉家常那么?简单,是太子想借这个女官之口,将心意透露给自己啊!
原以为太子被囚深宫数年,又尚年幼,一时还看?不?出他的天资,未曾想他竟能如此通透明白?,十岁都这样?出众,往后定是一代明君,大明的社稷有望了!
李贤此刻的心境之激荡,如万丈波涛翻涌而起,他明白?太子独独找上自己,是为了让他开?这个口,如今陛下有石亨、徐有贞、曹吉祥一干夺门功臣在?侧,虽然对自己有所宠待,但他不?想和?石亨一流搅合在?一起,那往后就必定会有争执陷害。
而太子六傅未定,东宫无人,等于是一块璞玉,若他能在?上面刻上第一刀,何相辅相成,又惧那些奸臣!
作者有话要说:朱见深:我没有我不是你不要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