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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你真的很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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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省立大学哲学院一间阶梯教室里。
淳芒教授在讲哲学课：
随着人类个体的精神越来越强大啊，人类便越来越分化，人类的整体精神啊，越来越分化为个体的精神。
春秋战国，是一个明显的分野，那个时期啊，人类‘自我’觉醒了萌芽。也就是说啊，人们开始有了自我的思考，不再完全尊从整体精神的意志。
中唐前后啊，是另一个分野，这个时期，人类啊，完全觉醒了‘自我’意识。从艺术上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来啊，雕塑、绘画等等艺术的目的，从愉悦神明，变成了愉悦自己。
但是啊，觉醒‘自我’啊，是一个极其漫长、极其曲折的过程。历史啊，开倒车的时候很多，从觉醒了自我意识，又重归于蒙昧的时代也时有发生。原因是什么呢？
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啊，春秋战国之后，人类自我觉醒的萌芽，发生在什么人身上呢？
贵族！门阀！
这些人啊，只占人类中极少极少的一部分，而人类人体的生命，脆弱而又短暂。
而延续着人类命脉的人是谁呢？是绝大多数，只为活着而活着的，愚昧的，社会底层人民。
所以啊，人类命脉虽然一直被延续着，但产生出‘自我’觉醒的萌芽的这些人啊，却经常死去，‘自我’觉醒的萌芽也经常被折断，然后重新觉醒。
中唐以后啊，觉醒了自我意识的人，是那些人呢？
地主阶级、知识份子。
这些人虽然比中唐以前的门阀贵族在人类中占有的比例略大，但同样属于少数人的群体啊。他们的生命力，比起占有人类大多数的社会底层人群，也还是很脆弱呀。
所以啊，虽然中唐就有一部分人完全觉醒了自我意识，但是直到民国之前，人性并没有更向前一步，而是在觉醒和蒙昧之间反复。
民国，是另外一个分野。
民国之后，所有人都有了读书受教育的权力，所以啊，所有人都有了觉醒自我的种子。这是本该是一个很伟大的时代啊，‘人性’应该在‘觉醒自我意识’之上，更进一步，但是啊，又遇见了问题啊。
很多人啊，并不想觉醒自我，他们把自己的主宰，自己的命运，依旧交给外部的环境。这里面啊，或许有懒惰，省事的因素。但应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啊。这个原因是什么呢？
这是今天要交给你们思考的问题。”
讲到这里时，他的手机不停了震动了起来，他皱了皱眉，瞥了一眼，是文安命的电话。
他没有接，加快语速对同学们说：
“人类的未来会怎样？
怎么让人间变的更美好？
你们啊，要经常对这些问题进行深度思想。
这是我们拥有‘人性’而需要承担的责任。
当然不是为了解答这些问题，老实说，凭我们的智慧啊，也无法解答这些问题。
而是啊，对这些问题进行深考的过程，会更坚定我们的人性，不会因为失去人性而坠落成其它什么东西。更坚定我们的自主力。而不会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的命运和自主力交给外部环境，成为外界环境操控的木偶。”
“好了，今天就讲到这里。”
他说完，走出教室，在走廊里接听了电话。
“什么事啊，这么急？”他问文安命。
“请你帮我一个忙啊。”文安命说。
“什么忙？”
“我刚从无相坊出来，想着啊，恐怕那三个孩子会用灵魂跟踪我，你帮我拦一下吧。”
“为什么？”
“你知道，现在古门的事情啊，对他们来说，很危险。”
六
一辆警车在店门前停下。
“他怎么来了？”三个诧异的相互看了一眼。
杨飞雄揉了揉脸，满脸疲惫的直下车。
清诚将他让进无相坊中坐下。
他脸色发青，眼圈发黑，身上散发出来的情绪，比昨天更加阴郁。
青修给了倒了一杯茶水，有些担心的问：“你还好吧？”
杨飞雄喝了口茶水，沉默了良久，说了六个字：“黄局长死了，自杀……”
青修三个相互望望，都是满眼诧异。
黄局长自杀了，让他们感到诧异，但更惊诧的是，做为一个老警察，为什么亲自来无相坊，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自己三人和这个消息有直接的关系吗？
做为刑警队长，总不会像闲人们一样，来传八卦消息吧。
他告诉自己三人这个消息，是什么意思？
杨飞雄丝毫无在意三个诧异的神情，像是只是要找人倾诉一样，低着头，盯着手中的茶杯，缓缓的诉说着：“他是一英雄，真正的英雄。”
“他是边境的一个老缉毒警察，在一个贩毒集团卧底六年，破获了这个网络遍布全国的贩毒集团。也因此得了抑郁症。”
“咱们这里啊，虽然是小城，却是全国治安最好的几个城市之一。部里的领导把他调这里做副局，是为了让他工作轻松一些，治疗他的抑郁症。”
说到这里，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手中的茶杯，沉默了下来。
小珏见他不说话了，问道：“抑郁症，是因为同情那些罪犯吗？”
“不是，他不同情罪犯，只是……同情人性。”杨飞雄回答。
“同情人性？”青修问，他们三人，对‘人性’这个词很敏感。
“他常说啊。”杨飞雄依旧没有抬头，看起来很沮丧，很阴郁，完全没有平日里做为老刑警的坚强刚硬：“罪犯也有温情的一面，他们也信仰人性，只是对人生的信仰，战胜不了外部外境。他常说啊，罪恶的根源，是外部环境，那些罪犯呀，大多也是受害者。而且啊，是受到伤害最严重的那一部分人啊。我们啊，不去改变外部环境，不去消灭罪恶的根源，而是把罪过让这些受害者承担。我们啊，其实就是外部环境的一部分，就是罪恶的根源。”
三人听了这段话，也沉默了。他们不同意这段话，做为修行人，用他们的道德境界来判定，一个人最终会成为坏人，完全是因为这个人对人性信仰的不够坚定。
但是啊，这是修行人的标准，对于普通人，这个标准就太高了。
大多数人并没有信仰，他们就像风中的飞絮，风吹到哪里，他们就飞到那里。环境想让他们变成什么样子，他们就会变成什么样子。
所以啊，杨飞雄的这段话，也有道理，一个普通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最终变坏人，罪恶的根源也确实在外部环境上啊。
沉默了一会，杨飞雄终于抬起头，看着青修，说出了他的目的：“昨天，你见到黄局的时候，说他要崩溃了，是什么意思？”
突然听到这个问题，青修怔了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当时她确实感觉到，沉重的阴郁之气压在黄局长的身上，感觉上，就像一根木棍支撑着一块巨石，摇摇欲坠，木棍随时都会折断。
觉得他的精神会崩溃，但是也就以为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哭一场或者大闹一场。没想到他会自杀，或者说，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你是不是昨天就猜到他会自杀？”杨飞雄又追问道。
青修摇了摇头，说：“我只是觉得，他的精神会崩溃，但是精神崩溃，也不至于自杀吧。”
“昨天晚上……”小珏想说什么。
清诚知道他想说什么，忙碰了碰他的胳膊。
被清诚提醒，小珏改口问：“黄局长是昨天晚上什么时候自杀的？”
“凌晨两点左右。”杨飞雄回答。
清诚和小珏对视了一眼，肯定是昨夜国民精神体产生的沮丧的气氛，加上压在他精神上的阴郁的情绪，导致了他自杀的。
但这种理由，没法跟杨飞雄解释。
杨飞雄是老刑警，虽然情绪很沮丧，也很疲惫，但经验还在，看三人的脸色，就知道三个人知道些什么，或者猜到些什么，但是不愿意说。
他没有直接追问，而是解释自己的行为，或者是说自己的感受：
“老黄有抑郁症，他的自杀，我们虽然觉得很突然，但并不是很意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很难受，好像他的死，是我的责任。所以啊，就希望他的死不是自杀，有凶手，我可以为他报仇，这样就可以减轻我的责任，让我心里好受一些。这种心理啊，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理解？”他停了一下，看着青修，说：“我想给他的死亡找一个凶手，或者说原因，一个跟我没关系的原因。虽然啊，我也知道，他其实就是自杀，没有凶手。”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因为情绪有些激动，他的话很唠叨，逻辑也缠杂不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有这么大的负罪感。可能吧，是觉得你昨天提醒过我，说他要崩溃了，而我没有在意。如果我把你的提醒放在心上，黄局就不会死啊。”
“我只是觉得他的精神要崩溃了，并不知道他会自杀。”青修又一次解释道。
“你怎么感觉他的精神会崩溃呢？”
“不知道该怎么让你理解。”清诚接过他的话，望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我们对情绪感觉比较敏锐。”他犹豫了一下，说：“比如现在，我感觉你的精神，也快要崩溃了。”
“是啊，我也感觉自己要崩溃了。”杨飞雄疲惫的说：“我想让自己的心情轻松下来，但是轻松不下来，所以想给老黄的死亡找一个原因，那怕你们骗骗我也好呀，让我的心能放松下来。”
清诚沉默了一下，问：“怎么骗你呢？如果我说是恶鬼杀了黄局长，你信吗？”
“我信。”杨飞雄盯着清诚的眼睛，问：“真的是恶鬼吗？”
“是。”清诚毫不回避他的目光，回答。
杨飞雄盯着他的眼睛，过了良久，闭上眼睛，用手狠狠揉了揉脸：“还是放松不下来啊。算了吧。”
他疲惫的站起来，向门外走去：“打扰你们了，其实我是无理取闹，希望你们原谅我。”
他的脚步竟然有些蹒跚，身上阴郁的情绪更其浓重，甚至超过了昨天见到的黄局长。
小珏看了看青修和清诚，虽然没有出声，但眼睛里分明在问：“他不会也自杀吧？”
“等一下。”青修追到门口说：“想一些美好的事情，应该会让你的心情轻松下来。”
“美好的事情？”杨飞雄苦笑了一下，说：“我是刑警，接触最多的是罪犯，看到最多的是犯罪现场，去那里找美好的事情来想啊？”
“你妻子呢？你爱你的妻子吗？”青修问。
“以前爱，但是他不爱我，离婚了，现在我也不爱她了。”
“孩子呢？”
“有个女儿，跟他妈妈一起生活。”
“你爱她吗？”
“爱啊。”杨飞雄回答后，又苦笑了一下：“但孩子跟妈妈一起生活，她妈妈挺恨我的，所以教的孩子，也不喜欢我。”
“你不想见一见孩子吗？”青修问。
想起孩子，杨飞雄脸上现出一丝温柔，虽然孩子对他爱答不理的，但是那个小脸儿，实在太可爱了。
想着孩子的小脸儿，杨飞雄突然特别想再看一眼那张小脸，特别想啊。
“去看一眼吧，嗯……远远的看一眼，不让她发现，也免得在惹他讨厌。”他坐上车，想着，似乎有了一个目标。
五
新华园。
这是杨飞雄原来的家，现在是他的前妻和女儿的家。
他远远跟着自己的女儿，从学校，一直跟到这里。
天黑了，路灯亮了，一扇扇窗户里也都亮起了温明的灯。
杨飞雄站在一棵大树的阴影里，他前妻的家在一楼，从这里正好能看见客厅窗口的灯光。
晚饭的香气，暗暗的在空气中浮动。
“该走了吧。已经看过女儿了。”杨飞雄心想，但是站在阴影里的身体，却一动不动。
饭菜的香气渐渐消失了。
路上散步的人渐渐多起来，又渐渐消失了。
小区里渐渐安静了。
透着温暖的光的窗户，一扇扇熄灭了。
女儿窗口的灯光也熄灭了。
安静变成了寂静，夜深了。
“该走了。”杨飞雄钻出树林，心里想着，但似乎管不住自己的脚步，一步一步慢慢的，犹犹豫豫的，走到女儿的家门前。
在门前放轻脚步，徘徊了片刻，看见隔壁人家的灯，突然亮了。
他心中一惊，忙紧走两步向小区向走去。
走了几步，越走越慢，又犹犹豫豫的绕到楼的后面。
楼的后面是一个夹道，一面是楼，一面是爬满蔷薇的墙。
他在女儿房间的窗户下面，抱着腿，倚着墙，坐了下去。
这里很安静，不会被人发现。
与女儿只有一墙之隔。
他突然感到很温暖，很幸福，很舒服。
在这种甜美的幸福中，他蜷着身体，沉沉的睡去，发出的沉酣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
他感到有光，在眼皮上晃。
睁开眼睛，就发现有人拿着手电在他脸上晃。
“你怎么在这里？”他听见前妻冷冰冰的声音。
“被发现了！”杨飞雄心中一慌，手中无措的揉了揉脸，有些慌乱，有些不安和怯懦的解释道：
“我只想看一看女儿……远远的看一看就好，没有想打扰你们……不会……不会打扰你们，你当我是个陌生人，或者不存在好不好？请求你……我不会打扰你们，会和你们保持距离，很远的距离。”
前妻有些怨气的心，听了他的话，突然一软。
他是个刑警，一直是坚硬刚强的样子，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畏缩，这么狼狈。
衣服上沾满泥土，头发上还挂着两片黄叶，这是他刚才钻树林和躺在地上睡觉沾上的。
前妻的心软了软，说：“你打呼声吓到孩子了。”
“我这就走，这就走。”他站起来，连忙要走，发麻的双腿让他打了一个趔趄，忙扶着墙站稳。
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前妻的心又是一软，犹豫一下，说：“进来坐一坐吧。”
“不了，不了。”杨飞雄狼狈而又慌张的说：“看见了……看过了女儿了……看过了，就满足了，不……不应该打扰你们了。”他有些小心冀冀的说。又满是歉意的说：“对不起啊，打扰你休息了。”
“你……出什么事了吗？”前妻看着他的样子，怀颖的问他。
“没有……”杨飞雄摇了摇头说：“没有。只是……只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特别想女儿。”他停了一下，再想不到说什么话：“嗯……我该走了。”
说着，扶着墙从前妻身边走过。
前妻看着他张惶无措，疲惫不堪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个人很可怜。
“那个，明天是周末，女儿一直想去海洋馆，你有时间……带她去吗。”
“啊！”杨飞雄惊喜的回过头：“有！有！”他激动的双手搓着衣服回答道。
五
省立大学哲学院一间阶梯教室里。
淳芒教授在讲哲学课：
随着人类个体的精神越来越强大啊，人类便越来越分化，人类的整体精神啊，越来越分化为个体的精神。
春秋战国，是一个明显的分野，那个时期啊，人类‘自我’觉醒了萌芽。也就是说啊，人们开始有了自我的思考，不再完全尊从整体精神的意志。
中唐前后啊，是另一个分野，这个时期，人类啊，完全觉醒了‘自我’意识。从艺术上可以很明显的看出来啊，雕塑、绘画等等艺术的目的，从愉悦神明，变成了愉悦自己。
但是啊，觉醒‘自我’啊，是一个极其漫长、极其曲折的过程。历史啊，开倒车的时候很多，从觉醒了自我意识，又重归于蒙昧的时代也时有发生。原因是什么呢？
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啊，春秋战国之后，人类自我觉醒的萌芽，发生在什么人身上呢？
贵族！门阀！
这些人啊，只占人类中极少极少的一部分，而人类人体的生命，脆弱而又短暂。
而延续着人类命脉的人是谁呢？是绝大多数，只为活着而活着的，愚昧的，社会底层人民。
所以啊，人类命脉虽然一直被延续着，但产生出‘自我’觉醒的萌芽的这些人啊，却经常死去，‘自我’觉醒的萌芽也经常被折断，然后重新觉醒。
中唐以后啊，觉醒了自我意识的人，是那些人呢？
地主阶级、知识份子。
这些人虽然比中唐以前的门阀贵族在人类中占有的比例略大，但同样属于少数人的群体啊。他们的生命力，比起占有人类大多数的社会底层人群，也还是很脆弱呀。
所以啊，虽然中唐就有一部分人完全觉醒了自我意识，但是直到民国之前，人性并没有更向前一步，而是在觉醒和蒙昧之间反复。
民国，是另外一个分野。
民国之后，所有人都有了读书受教育的权力，所以啊，所有人都有了觉醒自我的种子。这是本该是一个很伟大的时代啊，‘人性’应该在‘觉醒自我意识’之上，更进一步，但是啊，又遇见了问题啊。
很多人啊，并不想觉醒自我，他们把自己的主宰，自己的命运，依旧交给外部的环境。这里面啊，或许有懒惰，省事的因素。但应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啊。这个原因是什么呢？
这是今天要交给你们思考的问题。”
讲到这里时，他的手机不停了震动了起来，他皱了皱眉，瞥了一眼，是文安命的电话。
他没有接，加快语速对同学们说：
“人类的未来会怎样？
怎么让人间变的更美好？
你们啊，要经常对这些问题进行深度思想。
这是我们拥有‘人性’而需要承担的责任。
当然不是为了解答这些问题，老实说，凭我们的智慧啊，也无法解答这些问题。
而是啊，对这些问题进行深考的过程，会更坚定我们的人性，不会因为失去人性而坠落成其它什么东西。更坚定我们的自主力。而不会在不知不觉中把自己的命运和自主力交给外部环境，成为外界环境操控的木偶。”
“好了，今天就讲到这里。”
他说完，走出教室，在走廊里接听了电话。
“什么事啊，这么急？”他问文安命。
“请你帮我一个忙啊。”文安命说。
“什么忙？”
“我刚从无相坊出来，想着啊，恐怕那三个孩子会用灵魂跟踪我，你帮我拦一下吧。”
“为什么？”
“你知道，现在古门的事情啊，对他们来说，很危险。”
六
一辆警车在店门前停下。
“他怎么来了？”三个诧异的相互看了一眼。
杨飞雄揉了揉脸，满脸疲惫的直下车。
清诚将他让进无相坊中坐下。
他脸色发青，眼圈发黑，身上散发出来的情绪，比昨天更加阴郁。
青修给了倒了一杯茶水，有些担心的问：“你还好吧？”
杨飞雄喝了口茶水，沉默了良久，说了六个字：“黄局长死了，自杀……”
青修三个相互望望，都是满眼诧异。
黄局长自杀了，让他们感到诧异，但更惊诧的是，做为一个老警察，为什么亲自来无相坊，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自己三人和这个消息有直接的关系吗？
做为刑警队长，总不会像闲人们一样，来传八卦消息吧。
他告诉自己三人这个消息，是什么意思？
杨飞雄丝毫无在意三个诧异的神情，像是只是要找人倾诉一样，低着头，盯着手中的茶杯，缓缓的诉说着：“他是一英雄，真正的英雄。”
“他是边境的一个老缉毒警察，在一个贩毒集团卧底六年，破获了这个网络遍布全国的贩毒集团。也因此得了抑郁症。”
“咱们这里啊，虽然是小城，却是全国治安最好的几个城市之一。部里的领导把他调这里做副局，是为了让他工作轻松一些，治疗他的抑郁症。”
说到这里，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手中的茶杯，沉默了下来。
小珏见他不说话了，问道：“抑郁症，是因为同情那些罪犯吗？”
“不是，他不同情罪犯，只是……同情人性。”杨飞雄回答。
“同情人性？”青修问，他们三人，对‘人性’这个词很敏感。
“他常说啊。”杨飞雄依旧没有抬头，看起来很沮丧，很阴郁，完全没有平日里做为老刑警的坚强刚硬：“罪犯也有温情的一面，他们也信仰人性，只是对人生的信仰，战胜不了外部外境。他常说啊，罪恶的根源，是外部环境，那些罪犯呀，大多也是受害者。而且啊，是受到伤害最严重的那一部分人啊。我们啊，不去改变外部环境，不去消灭罪恶的根源，而是把罪过让这些受害者承担。我们啊，其实就是外部环境的一部分，就是罪恶的根源。”
三人听了这段话，也沉默了。他们不同意这段话，做为修行人，用他们的道德境界来判定，一个人最终会成为坏人，完全是因为这个人对人性信仰的不够坚定。
但是啊，这是修行人的标准，对于普通人，这个标准就太高了。
大多数人并没有信仰，他们就像风中的飞絮，风吹到哪里，他们就飞到那里。环境想让他们变成什么样子，他们就会变成什么样子。
所以啊，杨飞雄的这段话，也有道理，一个普通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最终变坏人，罪恶的根源也确实在外部环境上啊。
沉默了一会，杨飞雄终于抬起头，看着青修，说出了他的目的：“昨天，你见到黄局的时候，说他要崩溃了，是什么意思？”
突然听到这个问题，青修怔了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当时她确实感觉到，沉重的阴郁之气压在黄局长的身上，感觉上，就像一根木棍支撑着一块巨石，摇摇欲坠，木棍随时都会折断。
觉得他的精神会崩溃，但是也就以为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哭一场或者大闹一场。没想到他会自杀，或者说，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你是不是昨天就猜到他会自杀？”杨飞雄又追问道。
青修摇了摇头，说：“我只是觉得，他的精神会崩溃，但是精神崩溃，也不至于自杀吧。”
“昨天晚上……”小珏想说什么。
清诚知道他想说什么，忙碰了碰他的胳膊。
被清诚提醒，小珏改口问：“黄局长是昨天晚上什么时候自杀的？”
“凌晨两点左右。”杨飞雄回答。
清诚和小珏对视了一眼，肯定是昨夜国民精神体产生的沮丧的气氛，加上压在他精神上的阴郁的情绪，导致了他自杀的。
但这种理由，没法跟杨飞雄解释。
杨飞雄是老刑警，虽然情绪很沮丧，也很疲惫，但经验还在，看三人的脸色，就知道三个人知道些什么，或者猜到些什么，但是不愿意说。
他没有直接追问，而是解释自己的行为，或者是说自己的感受：
“老黄有抑郁症，他的自杀，我们虽然觉得很突然，但并不是很意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很难受，好像他的死，是我的责任。所以啊，就希望他的死不是自杀，有凶手，我可以为他报仇，这样就可以减轻我的责任，让我心里好受一些。这种心理啊，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理解？”他停了一下，看着青修，说：“我想给他的死亡找一个凶手，或者说原因，一个跟我没关系的原因。虽然啊，我也知道，他其实就是自杀，没有凶手。”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因为情绪有些激动，他的话很唠叨，逻辑也缠杂不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有这么大的负罪感。可能吧，是觉得你昨天提醒过我，说他要崩溃了，而我没有在意。如果我把你的提醒放在心上，黄局就不会死啊。”
“我只是觉得他的精神要崩溃了，并不知道他会自杀。”青修又一次解释道。
“你怎么感觉他的精神会崩溃呢？”
“不知道该怎么让你理解。”清诚接过他的话，望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我们对情绪感觉比较敏锐。”他犹豫了一下，说：“比如现在，我感觉你的精神，也快要崩溃了。”
“是啊，我也感觉自己要崩溃了。”杨飞雄疲惫的说：“我想让自己的心情轻松下来，但是轻松不下来，所以想给老黄的死亡找一个原因，那怕你们骗骗我也好呀，让我的心能放松下来。”
清诚沉默了一下，问：“怎么骗你呢？如果我说是恶鬼杀了黄局长，你信吗？”
“我信。”杨飞雄盯着清诚的眼睛，问：“真的是恶鬼吗？”
“是。”清诚毫不回避他的目光，回答。
杨飞雄盯着他的眼睛，过了良久，闭上眼睛，用手狠狠揉了揉脸：“还是放松不下来啊。算了吧。”
他疲惫的站起来，向门外走去：“打扰你们了，其实我是无理取闹，希望你们原谅我。”
他的脚步竟然有些蹒跚，身上阴郁的情绪更其浓重，甚至超过了昨天见到的黄局长。
小珏看了看青修和清诚，虽然没有出声，但眼睛里分明在问：“他不会也自杀吧？”
“等一下。”青修追到门口说：“想一些美好的事情，应该会让你的心情轻松下来。”
“美好的事情？”杨飞雄苦笑了一下，说：“我是刑警，接触最多的是罪犯，看到最多的是犯罪现场，去那里找美好的事情来想啊？”
“你妻子呢？你爱你的妻子吗？”青修问。
“以前爱，但是他不爱我，离婚了，现在我也不爱她了。”
“孩子呢？”
“有个女儿，跟他妈妈一起生活。”
“你爱她吗？”
“爱啊。”杨飞雄回答后，又苦笑了一下：“但孩子跟妈妈一起生活，她妈妈挺恨我的，所以教的孩子，也不喜欢我。”
“你不想见一见孩子吗？”青修问。
想起孩子，杨飞雄脸上现出一丝温柔，虽然孩子对他爱答不理的，但是那个小脸儿，实在太可爱了。
想着孩子的小脸儿，杨飞雄突然特别想再看一眼那张小脸，特别想啊。
“去看一眼吧，嗯……远远的看一眼，不让她发现，也免得在惹他讨厌。”他坐上车，想着，似乎有了一个目标。
五
新华园。
这是杨飞雄原来的家，现在是他的前妻和女儿的家。
他远远跟着自己的女儿，从学校，一直跟到这里。
天黑了，路灯亮了，一扇扇窗户里也都亮起了温明的灯。
杨飞雄站在一棵大树的阴影里，他前妻的家在一楼，从这里正好能看见客厅窗口的灯光。
晚饭的香气，暗暗的在空气中浮动。
“该走了吧。已经看过女儿了。”杨飞雄心想，但是站在阴影里的身体，却一动不动。
饭菜的香气渐渐消失了。
路上散步的人渐渐多起来，又渐渐消失了。
小区里渐渐安静了。
透着温暖的光的窗户，一扇扇熄灭了。
女儿窗口的灯光也熄灭了。
安静变成了寂静，夜深了。
“该走了。”杨飞雄钻出树林，心里想着，但似乎管不住自己的脚步，一步一步慢慢的，犹犹豫豫的，走到女儿的家门前。
在门前放轻脚步，徘徊了片刻，看见隔壁人家的灯，突然亮了。
他心中一惊，忙紧走两步向小区向走去。
走了几步，越走越慢，又犹犹豫豫的绕到楼的后面。
楼的后面是一个夹道，一面是楼，一面是爬满蔷薇的墙。
他在女儿房间的窗户下面，抱着腿，倚着墙，坐了下去。
这里很安静，不会被人发现。
与女儿只有一墙之隔。
他突然感到很温暖，很幸福，很舒服。
在这种甜美的幸福中，他蜷着身体，沉沉的睡去，发出的沉酣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
他感到有光，在眼皮上晃。
睁开眼睛，就发现有人拿着手电在他脸上晃。
“你怎么在这里？”他听见前妻冷冰冰的声音。
“被发现了！”杨飞雄心中一慌，手中无措的揉了揉脸，有些慌乱，有些不安和怯懦的解释道：
“我只想看一看女儿……远远的看一看就好，没有想打扰你们……不会……不会打扰你们，你当我是个陌生人，或者不存在好不好？请求你……我不会打扰你们，会和你们保持距离，很远的距离。”
前妻有些怨气的心，听了他的话，突然一软。
他是个刑警，一直是坚硬刚强的样子，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畏缩，这么狼狈。
衣服上沾满泥土，头发上还挂着两片黄叶，这是他刚才钻树林和躺在地上睡觉沾上的。
前妻的心软了软，说：“你打呼声吓到孩子了。”
“我这就走，这就走。”他站起来，连忙要走，发麻的双腿让他打了一个趔趄，忙扶着墙站稳。
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前妻的心又是一软，犹豫一下，说：“进来坐一坐吧。”
“不了，不了。”杨飞雄狼狈而又慌张的说：“看见了……看过了女儿了……看过了，就满足了，不……不应该打扰你们了。”他有些小心冀冀的说。又满是歉意的说：“对不起啊，打扰你休息了。”
“你……出什么事了吗？”前妻看着他的样子，怀颖的问他。
“没有……”杨飞雄摇了摇头说：“没有。只是……只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特别想女儿。”他停了一下，再想不到说什么话：“嗯……我该走了。”
说着，扶着墙从前妻身边走过。
前妻看着他张惶无措，疲惫不堪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个人很可怜。
“那个，明天是周末，女儿一直想去海洋馆，你有时间……带她去吗。”
“啊！”杨飞雄惊喜的回过头：“有！有！”他激动的双手搓着衣服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