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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系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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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究要面对死亡，所以，我能够努力做到的，是让自己坦然从容的面对死亡，并且对死后抱有美好的期待。而不是像等待审判的犯人一样，在恐慌和汲汲不安的煎熬中等待死亡。
一
青湖，杏桥，
桥头有棵杏树。
湖水绿的像翡翠。
杏树，正开着花，白色的花瓣一片片像雨一样落入镜面一样的水中。
清诚站在杏树下，望着镜深处，那里，被白色的轻烟笼罩。
二
“当……当……当……”
悠扬的钟声，掠过清晨的古城。
木清诚从梦里醒过来。
“又是这个梦啊……”
从十五六岁的时候，他总做这个梦。
在梦里，他站在杏树下，望着烟雾笼罩的湖。
他在等待，但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说实话啊，这不是一个恶梦。
他每天在梦里都能感受到期待中的喜悦，清晨醒来之后，心中也还留存着淡淡的喜悦。
但是，一样的梦，做了十几年，很怪异啊。
不知道，梦是什么原因形成的啊？
是前世的记忆吗？
青湖？杏桥？
他居住的绯红一品，对面有一座公园，叫静园。
静园中有一条小溪，叫青溪。
青溪上有一座木桥，叫杏桥。
桥头也有一棵杏树。
梦里的青湖、杏桥，是静园中的青溪、杏桥吗？
听名字似乎是同样的地方。
但梦里的景色，不是静园中的景色。
梦里的青湖，是一湖望不见对岸的碧水。
静园的清溪，却是一条又浅又窄的溪水。
梦里的杏桥是一座，青色的石桥，一直通向碧水深处的烟雾里。
青园的杏桥，却是一座小小的木桥。
他们之间真的有关系吗？
三
该上班了。
木清诚在老庙街的无相坊做木雕师傅。
山城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
老庙街，是山城最古老的街道。
而菩提庙，是比老庙街更早的建筑。
但最初的菩提庙，是三家店建的。
三家店是文家的青朱坊，孔家的无相坊，花家的虚花坊。
无相坊，经营的是木雕。老板孔传灯，儿子孔雀珏，徒弟木清诚。
清诚走到无相坊门前，顺道打开门傍的报箱，拿出今天的报纸。
看见报纸里夹着一封信。
“咦，现在还有人写信啊？”清诚一边走进门，一边诧异的说。
“可能是帐单吧？”孔雀珏在擦拭木雕，没头抬头，回答道。
清诚翻看着信封的两面，信封上即没有寄件人的名字和地址，也没收件人的地址，只有用毛笔小楷写着：“孔传灯收”三个字。
“不是帐单。”清诚摇头说：“信封上什么也没写，只有师傅的名字。”
孔传灯坐在柜台后面，磨搓着手中的一尊手掌大小的木雕君子像。听见清诚的话，抬起头说：“拿来，我看看啊。”
清诚把信递给孔传灯。自己拿了一条毛巾，转身跟孔雀珏一起打扫卫生。
孔传灯漫不经心的拆开信封，展开信纸。
“啪！”
清诚刚转过身，就听见一声响。
忙转头看去，就见师傅用手中的君子像重重的砸在信纸上。
孔传灯咬着牙，脸色很难看，怒视着信纸。
“怎么了？”清诚忙问道。
他和小珏来到柜台前，看向信纸，信纸上写着一行字：
“时间快到了，你考虑好了吗？”
没头没尾的一行字，清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问道：
“是什么意思啊？”
孔传灯长嘘了一口气，消解的愤怒的情绪，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说：“这事回头再说，你们先去忙吧。”
清诚和小珏对视了一眼，见孔传灯的神情又变的平静淡然，都觉着不是什么大事，便又回去打扫卫生了。
他们没有看见，在孔传灯打开信纸的时候，一尊淡金色的佛影从纸上跃起，被孔传灯用君子像砸成飞烟。
这时，花亦雪站在门前，用手在门板上轻轻敲了敲。
“是师妹啊，你怎么有空来这里了，快进来坐吧。”孔传灯抬头笑着说。
“不啦。”花亦雪摇了摇头说：“我找小诚说几句话呀。”
“花姨。”清诚招呼道。
“走吧。”花亦雪微微笑了笑，说：“陪我散散步吧。”
清诚跟在花亦雪身傍，走在老街的大槐树下。
花亦雪不知在想什么，没有开口说话。
一直走到静园，在青溪傍的木椅上坐下，花亦雪才笑了笑，说：“我呀，昨晚做了一个梦，嗯，不太好的梦。今天醒来啊，感觉心上一直有东西压着呢。不太好受啊。”
“什么梦啊？”清诚问。
“梦见你大伯了。”花亦雪自嘲的笑了笑，接着说：
“他啊……唉。”
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梦见他呀，跳崖了。”
“啊……”清诚吃了一惊，想了想，安慰她说：“只是一个梦罢了，你不用担心啦。”
“有些人的梦啊，只是个梦啊。有些人的梦啊，不只是梦啊。”花亦雪笑着说，笑容里有些哀意。
清诚以为她只是还陷在梦的情绪里，没有出来，所以有些悲观，笑着劝慰道：
“别多想啦，大伯那个人啊，是很对不起你，但你也不用在梦里咒他自杀吧。”
“你不懂啊，你师傅有些东西还没教给你啊。”花亦雪欲言又止的说。
“什么东西啊？”清诚问。
花亦雪摇了摇了摇头，又不肯回答这个问题，停了一下，又问道：“你多常时间没回去看望他了？”
“很长时间了吧。”清诚笑道：“他看见我就生气，为了他着想，我还是少回去为好。”
“你还在为那件事情怨他呀？”花亦雪问。
“早过去了。”清诚摇了摇头说：“十几年了，早忘记了。”
“你要明白呀。”花亦雪说：“他是你大伯啊，不管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你好啊。”
清诚笑了笑，没说话。
“你呀，抽时间回家看看他吧。为了，就当是为了以后啊，少些后悔吧。”
“嗯。”清诚敷衍的答道。
这时，清诚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笑了起来，说：“是大伯的电话，你们真是心有灵犀啊。”
“快接吧。”花亦雪说。
“喂，大伯……”
“还在忙吗？”木蕴心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嗯……”
“注意身体……”
“嗯。”
“……”大伯沉默了一下，说：“如果不忙了，回家一趟吧。”
“嗯。”
“嗯……”大伯又沉默了一下，问道：“这几年，没有再做过恶梦吧？”
“没有。”清诚回答道，心里很柔软的地方被碰了一下，想起来二十年前的事。
十岁那年，木清诚父母出车祸去世了。之后，他一直做恶梦。
那时候大伯真的很好，为了给他治病，全国各地有名的医院都跑遍了。
但是，最后，只是得到一个神经衰弱的结论，并没有根治的方法。
他依旧每天做恶梦，医院已经没有办法了。
大伯又带着他去各地有名的寺院神庙，求神拜佛。
最后，西山白槐寺白鹿和尚给了一个偏方，让清诚读《论语》。
之后，大伯的指导着他读《论语》。渐渐的，竟然不再做恶梦了。
那时候的大伯，真的很好啊。
清诚的眼眶有些温热。
挂了电话，清诚对花亦雪说：“你看，大伯他挺好的，你不用担心了。”
下班之后，清诚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回绯红一品，明天再回木家老宅。
四
这天夜里。
清诚做了同样的梦。
站在杏花飞舞的树下，望着平湖上的青色水烟，在期待着什么。
清晨……
一缕金色的晨光，从窗帘缝隙里照进卧室的墙上。
他抬起头，望向床头上方，挂着的一幅字。
是他写的《洛神赋》。
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副水墨画。
数块山石，一片平湖，一座石桥，通上烟水茫茫的深处，桥头有一棵老树。
这也是他自己画的，他经常在梦里看见这幅景色，便画了下来，挂在床头。
这时，手机响了。
是姐姐木青修的电话。
“喂，姐姐！”清诚接听道。
“父亲走了。”木青修说。
“走了？去哪儿了？”
“去世了……”
“……”
五
木家老宅，醒梦斋。
木蕴心躺在床上，阳光照在脸上，安详而微笑。
木清诚立在床头。
“怎么会呢？怎么会这么突然呢？一直都是好好的啊。”
“昨天晚上，他等你等到很晚。”木青修说。
“我以为……昨天的电话，是很平常的事……”清诚喃喃的说。
“怎么会走了呢？”
花亦雪抚了抚他的肩膀，温和的笑了笑说：“他很安详，或许啊，对他来说，这正是他希望的吧。你呀，读了那么多书，生生死死还看不开吗？”
晚上，石榴树下。
花亦雪一身白衣，坐在石桌傍。
青修走过来，给她送来一杯茶。
花亦雪看了看青修的神色，又望向房间里面，问道：“清诚还守在里面吗？”
“嗯，小珏陪着他呢。”青修回答道。
“对他来说，太突然了吧。”花亦雪说，停了一下，问：“蕴心把紫木简，给你了吗？”
“嗯。”青修点点头。
“我想看一眼啊。”花亦雪说。
“在书房里。”青修说。
书房里，青修从书架上拿出来一个红漆的木盒子，放在桌了，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根紫色的木简。
花亦雪拿起木简，抚摸着，慢慢的对青修说：“你知道吗？蕴心活着的时候，紫木简是他的灵魂在身外的居所。”
停了一下，才又说：“不知道蕴心的灵魂，还在里面吗？”
她把紫木简放回盒子里。
他解下自己手腕上带着的梅花绳扣，理了理绳扣的七色吊穗，端端正正的放在紫木简的傍边。
这是白色的，一枝七朵白色梅花的绳扣，最下面有七色吊穗。
这是花亦雪身外的灵魂居所，所以从不离身的。
这是第一次离开花亦雪的身体，放进紫木简的傍边。
“花姨。”青修知道，梅花绳扣是花亦雪身外的灵魂居所，不能离开身边的，所以劝道。
“没事儿呀，只是，我的灵魂呀，想再陪一陪他。”
她关上盒子，说：“先收起来吧。”
说完，转身离开书房。
青修这才省悟，花亦雪看起来脸上一直带着笑容，但心里一定痛的狠。
青修从书房出来，看见花亦雪坐在石榴树下的石桌傍。
“你……还好吧？”青修问。
“很好呀。”花亦雪笑笑说。
“不伤心吗？”
“有点儿，但还行……不用担心我。”花亦雪笑着说。
花亦雪爱了木蕴心三十年，等了三十年。
等到今天，等到的不是木蕴心的爱情，而是他的死讯。
花亦雪迎向青修担心的目光，灿然一笑，说：“你不用担心我呀，我真的不是很伤心呀。”
她拍了拍傍边的石凳，示意青修坐下，说：“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青修在她傍边坐下。
有个小和尚啊，问他的师傅说：“成佛之后，是何等美好的境界呢？”
禅师摇了摇头，说：“不是什么美好的境界啊。”
小和尚问：“为什么”
禅师说：“因为成佛之后，还是轮回呀，成佛之后，还是凡人呀，成佛之后，见到的境界呀，就是你现再见到的境界呀。”
花亦雪抬起头，望着石榴树缝隙中的天空，说道：“我喜欢这个故事呀，因为我懂禅师的话呀。”
“禅师的话是什么意思啊？”青修问。
“禅师的话呀，是说修佛啊，不是为了未来啊，或者啊，来世的某个时候成佛呀。而是，为了此生，此时，此刻啊。比如呢，现在，修佛念一起，心便崇高了，清净了，安宁了。修佛的人啊，此刻便得享受了呀，又何必去求未来成佛呀？”
她转过头，望青修，笑了起来，笑容很明媚，明亮的眸子，闪着光，接着说：
“我爱蕴心啊，并不是为了在得到他呀。而是此时啊，时时啊，能想着他呀。想着他呀，我的心呢，就有个放的地方。这已经很幸福了呀。我享受此时的幸福啊。即便他走了，我依旧能想着他呀，我的心念依旧有放的地方呀，我依旧享受着想念他的幸福呀。”
她抚了抚青修的长发，摇了摇头说：“你啊，不懂呢，等你有了爱情啊，才能懂得花姨啊。”
我终究要面对死亡，所以，我能够努力做到的，是让自己坦然从容的面对死亡，并且对死后抱有美好的期待。而不是像等待审判的犯人一样，在恐慌和汲汲不安的煎熬中等待死亡。
一
青湖，杏桥，
桥头有棵杏树。
湖水绿的像翡翠。
杏树，正开着花，白色的花瓣一片片像雨一样落入镜面一样的水中。
清诚站在杏树下，望着镜深处，那里，被白色的轻烟笼罩。
二
“当……当……当……”
悠扬的钟声，掠过清晨的古城。
木清诚从梦里醒过来。
“又是这个梦啊……”
从十五六岁的时候，他总做这个梦。
在梦里，他站在杏树下，望着烟雾笼罩的湖。
他在等待，但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说实话啊，这不是一个恶梦。
他每天在梦里都能感受到期待中的喜悦，清晨醒来之后，心中也还留存着淡淡的喜悦。
但是，一样的梦，做了十几年，很怪异啊。
不知道，梦是什么原因形成的啊？
是前世的记忆吗？
青湖？杏桥？
他居住的绯红一品，对面有一座公园，叫静园。
静园中有一条小溪，叫青溪。
青溪上有一座木桥，叫杏桥。
桥头也有一棵杏树。
梦里的青湖、杏桥，是静园中的青溪、杏桥吗？
听名字似乎是同样的地方。
但梦里的景色，不是静园中的景色。
梦里的青湖，是一湖望不见对岸的碧水。
静园的清溪，却是一条又浅又窄的溪水。
梦里的杏桥是一座，青色的石桥，一直通向碧水深处的烟雾里。
青园的杏桥，却是一座小小的木桥。
他们之间真的有关系吗？
三
该上班了。
木清诚在老庙街的无相坊做木雕师傅。
山城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
老庙街，是山城最古老的街道。
而菩提庙，是比老庙街更早的建筑。
但最初的菩提庙，是三家店建的。
三家店是文家的青朱坊，孔家的无相坊，花家的虚花坊。
无相坊，经营的是木雕。老板孔传灯，儿子孔雀珏，徒弟木清诚。
清诚走到无相坊门前，顺道打开门傍的报箱，拿出今天的报纸。
看见报纸里夹着一封信。
“咦，现在还有人写信啊？”清诚一边走进门，一边诧异的说。
“可能是帐单吧？”孔雀珏在擦拭木雕，没头抬头，回答道。
清诚翻看着信封的两面，信封上即没有寄件人的名字和地址，也没收件人的地址，只有用毛笔小楷写着：“孔传灯收”三个字。
“不是帐单。”清诚摇头说：“信封上什么也没写，只有师傅的名字。”
孔传灯坐在柜台后面，磨搓着手中的一尊手掌大小的木雕君子像。听见清诚的话，抬起头说：“拿来，我看看啊。”
清诚把信递给孔传灯。自己拿了一条毛巾，转身跟孔雀珏一起打扫卫生。
孔传灯漫不经心的拆开信封，展开信纸。
“啪！”
清诚刚转过身，就听见一声响。
忙转头看去，就见师傅用手中的君子像重重的砸在信纸上。
孔传灯咬着牙，脸色很难看，怒视着信纸。
“怎么了？”清诚忙问道。
他和小珏来到柜台前，看向信纸，信纸上写着一行字：
“时间快到了，你考虑好了吗？”
没头没尾的一行字，清诚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问道：
“是什么意思啊？”
孔传灯长嘘了一口气，消解的愤怒的情绪，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说：“这事回头再说，你们先去忙吧。”
清诚和小珏对视了一眼，见孔传灯的神情又变的平静淡然，都觉着不是什么大事，便又回去打扫卫生了。
他们没有看见，在孔传灯打开信纸的时候，一尊淡金色的佛影从纸上跃起，被孔传灯用君子像砸成飞烟。
这时，花亦雪站在门前，用手在门板上轻轻敲了敲。
“是师妹啊，你怎么有空来这里了，快进来坐吧。”孔传灯抬头笑着说。
“不啦。”花亦雪摇了摇头说：“我找小诚说几句话呀。”
“花姨。”清诚招呼道。
“走吧。”花亦雪微微笑了笑，说：“陪我散散步吧。”
清诚跟在花亦雪身傍，走在老街的大槐树下。
花亦雪不知在想什么，没有开口说话。
一直走到静园，在青溪傍的木椅上坐下，花亦雪才笑了笑，说：“我呀，昨晚做了一个梦，嗯，不太好的梦。今天醒来啊，感觉心上一直有东西压着呢。不太好受啊。”
“什么梦啊？”清诚问。
“梦见你大伯了。”花亦雪自嘲的笑了笑，接着说：
“他啊……唉。”
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梦见他呀，跳崖了。”
“啊……”清诚吃了一惊，想了想，安慰她说：“只是一个梦罢了，你不用担心啦。”
“有些人的梦啊，只是个梦啊。有些人的梦啊，不只是梦啊。”花亦雪笑着说，笑容里有些哀意。
清诚以为她只是还陷在梦的情绪里，没有出来，所以有些悲观，笑着劝慰道：
“别多想啦，大伯那个人啊，是很对不起你，但你也不用在梦里咒他自杀吧。”
“你不懂啊，你师傅有些东西还没教给你啊。”花亦雪欲言又止的说。
“什么东西啊？”清诚问。
花亦雪摇了摇了摇头，又不肯回答这个问题，停了一下，又问道：“你多常时间没回去看望他了？”
“很长时间了吧。”清诚笑道：“他看见我就生气，为了他着想，我还是少回去为好。”
“你还在为那件事情怨他呀？”花亦雪问。
“早过去了。”清诚摇了摇头说：“十几年了，早忘记了。”
“你要明白呀。”花亦雪说：“他是你大伯啊，不管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你好啊。”
清诚笑了笑，没说话。
“你呀，抽时间回家看看他吧。为了，就当是为了以后啊，少些后悔吧。”
“嗯。”清诚敷衍的答道。
这时，清诚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笑了起来，说：“是大伯的电话，你们真是心有灵犀啊。”
“快接吧。”花亦雪说。
“喂，大伯……”
“还在忙吗？”木蕴心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嗯……”
“注意身体……”
“嗯。”
“……”大伯沉默了一下，说：“如果不忙了，回家一趟吧。”
“嗯。”
“嗯……”大伯又沉默了一下，问道：“这几年，没有再做过恶梦吧？”
“没有。”清诚回答道，心里很柔软的地方被碰了一下，想起来二十年前的事。
十岁那年，木清诚父母出车祸去世了。之后，他一直做恶梦。
那时候大伯真的很好，为了给他治病，全国各地有名的医院都跑遍了。
但是，最后，只是得到一个神经衰弱的结论，并没有根治的方法。
他依旧每天做恶梦，医院已经没有办法了。
大伯又带着他去各地有名的寺院神庙，求神拜佛。
最后，西山白槐寺白鹿和尚给了一个偏方，让清诚读《论语》。
之后，大伯的指导着他读《论语》。渐渐的，竟然不再做恶梦了。
那时候的大伯，真的很好啊。
清诚的眼眶有些温热。
挂了电话，清诚对花亦雪说：“你看，大伯他挺好的，你不用担心了。”
下班之后，清诚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回绯红一品，明天再回木家老宅。
四
这天夜里。
清诚做了同样的梦。
站在杏花飞舞的树下，望着平湖上的青色水烟，在期待着什么。
清晨……
一缕金色的晨光，从窗帘缝隙里照进卧室的墙上。
他抬起头，望向床头上方，挂着的一幅字。
是他写的《洛神赋》。
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副水墨画。
数块山石，一片平湖，一座石桥，通上烟水茫茫的深处，桥头有一棵老树。
这也是他自己画的，他经常在梦里看见这幅景色，便画了下来，挂在床头。
这时，手机响了。
是姐姐木青修的电话。
“喂，姐姐！”清诚接听道。
“父亲走了。”木青修说。
“走了？去哪儿了？”
“去世了……”
“……”
五
木家老宅，醒梦斋。
木蕴心躺在床上，阳光照在脸上，安详而微笑。
木清诚立在床头。
“怎么会呢？怎么会这么突然呢？一直都是好好的啊。”
“昨天晚上，他等你等到很晚。”木青修说。
“我以为……昨天的电话，是很平常的事……”清诚喃喃的说。
“怎么会走了呢？”
花亦雪抚了抚他的肩膀，温和的笑了笑说：“他很安详，或许啊，对他来说，这正是他希望的吧。你呀，读了那么多书，生生死死还看不开吗？”
晚上，石榴树下。
花亦雪一身白衣，坐在石桌傍。
青修走过来，给她送来一杯茶。
花亦雪看了看青修的神色，又望向房间里面，问道：“清诚还守在里面吗？”
“嗯，小珏陪着他呢。”青修回答道。
“对他来说，太突然了吧。”花亦雪说，停了一下，问：“蕴心把紫木简，给你了吗？”
“嗯。”青修点点头。
“我想看一眼啊。”花亦雪说。
“在书房里。”青修说。
书房里，青修从书架上拿出来一个红漆的木盒子，放在桌了，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根紫色的木简。
花亦雪拿起木简，抚摸着，慢慢的对青修说：“你知道吗？蕴心活着的时候，紫木简是他的灵魂在身外的居所。”
停了一下，才又说：“不知道蕴心的灵魂，还在里面吗？”
她把紫木简放回盒子里。
他解下自己手腕上带着的梅花绳扣，理了理绳扣的七色吊穗，端端正正的放在紫木简的傍边。
这是白色的，一枝七朵白色梅花的绳扣，最下面有七色吊穗。
这是花亦雪身外的灵魂居所，所以从不离身的。
这是第一次离开花亦雪的身体，放进紫木简的傍边。
“花姨。”青修知道，梅花绳扣是花亦雪身外的灵魂居所，不能离开身边的，所以劝道。
“没事儿呀，只是，我的灵魂呀，想再陪一陪他。”
她关上盒子，说：“先收起来吧。”
说完，转身离开书房。
青修这才省悟，花亦雪看起来脸上一直带着笑容，但心里一定痛的狠。
青修从书房出来，看见花亦雪坐在石榴树下的石桌傍。
“你……还好吧？”青修问。
“很好呀。”花亦雪笑笑说。
“不伤心吗？”
“有点儿，但还行……不用担心我。”花亦雪笑着说。
花亦雪爱了木蕴心三十年，等了三十年。
等到今天，等到的不是木蕴心的爱情，而是他的死讯。
花亦雪迎向青修担心的目光，灿然一笑，说：“你不用担心我呀，我真的不是很伤心呀。”
她拍了拍傍边的石凳，示意青修坐下，说：“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青修在她傍边坐下。
有个小和尚啊，问他的师傅说：“成佛之后，是何等美好的境界呢？”
禅师摇了摇头，说：“不是什么美好的境界啊。”
小和尚问：“为什么”
禅师说：“因为成佛之后，还是轮回呀，成佛之后，还是凡人呀，成佛之后，见到的境界呀，就是你现再见到的境界呀。”
花亦雪抬起头，望着石榴树缝隙中的天空，说道：“我喜欢这个故事呀，因为我懂禅师的话呀。”
“禅师的话是什么意思啊？”青修问。
“禅师的话呀，是说修佛啊，不是为了未来啊，或者啊，来世的某个时候成佛呀。而是，为了此生，此时，此刻啊。比如呢，现在，修佛念一起，心便崇高了，清净了，安宁了。修佛的人啊，此刻便得享受了呀，又何必去求未来成佛呀？”
她转过头，望青修，笑了起来，笑容很明媚，明亮的眸子，闪着光，接着说：
“我爱蕴心啊，并不是为了在得到他呀。而是此时啊，时时啊，能想着他呀。想着他呀，我的心呢，就有个放的地方。这已经很幸福了呀。我享受此时的幸福啊。即便他走了，我依旧能想着他呀，我的心念依旧有放的地方呀，我依旧享受着想念他的幸福呀。”
她抚了抚青修的长发，摇了摇头说：“你啊，不懂呢，等你有了爱情啊，才能懂得花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