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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教堂,乜那寺,玉皇阁,大禹治水雕像,啊,还有个清真寺,”文森特看着屏幕十二分感叹,道,“这也太神奇了吧,佛、道、基督、伊/斯/兰,外加本土神话传说信仰,我竟然亲眼看见他们和平共处在一块不到十平方公里的土地上!”
小余砸吧了下嘴,道:“本土莫得信仰。”
“哦~不,”文森特晃晃脑袋,怪模怪样的模仿了下译制片口音,而后解释道:“不是狭义上的宗教信仰,而是更原始意义上朴素的天地信仰,大禹治水,艰苦磨砺,勇敢无畏,人定胜天。”
小余眨眨眼睛,道:“怎么从你这个外形里说出来这么奇怪……不过可以换个词,叫传统文化、民族精神、中华文明。”
“的一部分。”小余想了想,又补充道。
文森特看过来,道:“我更愿意称之为信仰。”
小余不置可否,道:“那可就太多啦,大禹治水女娲补天夸父追日,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匹夫还有责,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行我就上,天道酬勤地道酬善海纳百川,人生自古谁无死,老骥伏枥歌咏志,仰天大笑出门去,卷土重来未可知,江山如此多娇?还看今朝。”
文森特:“……不是一首诗吧。”
“正解,”小余竖了个大拇指,拍拍文森特,道,“现在是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和人类命运共同体,少年加油。”
余之南扛着装备准备过桥到对岸去了,老任“哎”一声,叫道:“对面我去,你跟小文在这边。”
余之南站在桥下,道:“那边有支流,爬山还是我来吧。”
老任拗不过她,只好道:“那你开车去,小心点,注意安全。”
“保证完成任务~”小余一挥手开车走了。
文森特幽幽开口道:“队长咋不见你关心我呢。”
老任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无语道:“发什么神经,你要是女孩……”
“怎么样?”文森特问。
“那我就不带了。”老任拿回望远镜,按照计划准备前往q7区。
文森特:“……”
文森特换了个话题,道:“那小文是谁啊。”
“除了你还有别人吗。”老任握着望远镜隔空戳了戳文森特,奇怪道,“你今天怎么了,莫名其妙的。”
文森特“哦”一声,上前拉好老任背包后的拉链,道:“对讲机我装好了,我相信队长一定不是故意忘记带的,毕竟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对吧?”
老任:“……”
河对岸。
小余将车停在村口,步行到前一天的搜查过的区域旁边,一道细小的支流将其分开,一边是农田,一边是人工聚集起来的人工湖景。
她站在水渠沿上,张望昨天的劳动成果,也不知道是该把这里叫做湖还是景区。与黄河一堤之隔,大量河水在此聚成湖泊,高出水面的区域被绿树覆盖,湖面修着栈道和凉亭,更有房屋和果园。占地从河堤到山脚,从下红柳滩到林库间孜,占据了321县道的一小段。
目测两千米?
小余看着屏幕估算了下距离,继而将无人机转回到河流的这一边来。她不知道这里的水从哪来,不过脚下这条被限制在人工河道内的支流,想必也贡献了不少流量吧。
无人机旋转着叶片升空,将周围景色尽数收在实时画面里——一小片涨水的缓冲区后便是规整的农田,田埂横竖交错出细长方块,如同一块块绿色地毯依次排列在土地上。边界处则种着一排树木,它们顺着大块土地的边界延伸着,既担当分割,也代替乡间小道成为最天然的屏障。
在靠近县道的两侧,延伸出几条道路如同开枝散叶的树木,人类的建筑物在其间散落着,能看到红的蓝的屋顶,更多的是回字形的院落,圈起小院中一方天地。让小余惊讶的是,这里的绿化真的超乎她的预料,绿树成荫,随处可见。
然而一抬头,广袤的天空和起伏的山脉无一不在提示她,这是黄河,这是峡谷,这是西北,这是还未走下的高原。
“哎丫头,你组撒着?”早起来田里忙碌的大婶看着小余。
余之南回过神,晃晃手里的无人机,道:“玩航模,这里风景好!”
大婶笑了下,手里的锄头磕在马路牙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道:“阿来,脑门这好看着哩。”
余之南又称赞了几句,看大婶包着头巾换了鞋子准备开始干活了,便点头告别,继续往前走,无人机跟着她在天上划出一道弧线。
水中适用于声波检测,水上便可以借助红外线特定波段,匹配文森特的bug式算法,从摄像范围内所有热感反应的生物体中检索出他们正在寻找的河源大鲵。余之南只需要带着无人机分毫不差的拍摄完所有陆上区域,就可以算作完成任务,所幸拍摄精度有要求,她还能发挥一点主观能动性,不至于完全沦落为人形自走无人机指挥模块。
“啊,也许是不幸……”余之南自言自语念叨了一句,随手将实时画面叠加上热感成像,瞬间被蹦出来的众多热量源吓了一跳。
这精度也太夸张了吧……余之南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句,再次将画面切换回来,脚下草丛动了一下,一只细小的爪子一闪即逝。
大鲵!
余之南脑子中立马蹦出来这两个字,当即风驰电掣扫开野草,茂盛的长芒草群里一只倭蛙无辜的“呱”了一声。
余之南:“……”
“青蛙啊。”余之南轻轻合上长芒草,路过它继续朝前走去。
河道一旁,人工湖和人工林远去,随之而来的是另一片农田,余之南走在岸边,如同步行在田埂之上一样。有小孩子在小河边抓小鱼,两岸高大的树木挡住炙热起来的阳光,在水面上洒下一片阴凉。
“这里有鱼吗?”余之南走过去,跟着孩子们蹲下来。
“有啊。”小女孩两只小手捧起一只拇指大的小鱼,给突然走过来的大姐姐看。
余之南睁大眼睛,惊讶道:“真的有呀,你抓的吗,真厉害!”
小女孩得意的晃晃腰上的小背篓,道:“用这个抓,好多小鱼。”
孩子们都穿着背心短裤,光着脚踩在河底石块上,男孩们也不甘示弱的举起自己的瓶瓶罐罐,道:“我们也抓到好多!”
余之南大致扫了一眼,大部分是麦穗鱼鳑鲏这些小型鱼类,偶尔有两条高原鳅。她指着塑料瓶里的高原鳅,问:“大家抓鱼做什么呀?”
“玩呀~”孩子们歪歪脑袋,不明白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为什么还要问。
余之南暗道自己蠢了,眨了两下眼睛,就见孩子们把抓到的高原鳅放回去,麦穗鱼也放回去,只留下鳑鲏和虾虎鱼这类颜色鲜艳的鱼。他们举起瓶子给余之南看,开心道:“是不是很好看!”
余之南瞧着透明瓶底游着的小家伙们,称赞道:“真好看。”
河水清冽流过,留下潺潺的流水声,孩子们各自欣赏相互比较完毕,开始下一轮的较量,余之南蹲在岸边看着,道:“这里有大鱼吗?”
“没有哦。”孩子们纷纷说着。一个小男孩指着不远处的黄河,道:“那里有好多大鱼,但是我们都不去。”
“因为会挨打。”孩子们自问自答,说完又各自嘘了声。
“啊!我抓到了!”一个小男孩忽的握着瓶子大叫一声,瓶中一只小鱼荡了荡尾巴,身侧呈现出漂亮的青蓝色。
“大眼睛鱼!”
孩子们迅速聚过去,口中发出“真好看呀”、“眼睛好大”之类羡慕的话。
余之南也凑过去看,道:“是青鳉哦。”
“青鳉?”孩子们转头看过来。
余之南点点头,道:“它叫青鳉,是吃蚊子的小鱼。”
“吃蚊子的?”孩子们惊讶的看着瓶中的青鳉,它的眼睛大大的,也好像在看着瓶外的人们。
“可是蚊子不是在空中飞吗,鱼又不会飞。”一个孩子问。
“但是蚊子小时候是生活在水里呀。”余之南朝孩子们解释着,手机响了一下,无人机自动航线飞完了。
“这样啊……”孩子们似懂非懂点点头,围着青鳉左看右看。
余之南想了想,将背包里带着的糖果散给孩子们,问:“这几天看见过样子奇怪的鱼吗?”
孩子们不明所以,纷纷摇头,又问:“什么是样子奇怪的鱼啊?”
余之南看着孩子们好奇的眼神,忽道:“比如说,会捡垃圾的鱼?”
一语既出孩子们纷纷吵起来,叫道:“我们的鱼还没有学会,但是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村,他们的鱼学会了!天天炫耀!气!死!啦!”
余之南忍俊不禁,又跟孩子们聊了会儿,顺便出了个馊主意——不如把这里的鱼送过去学习一下,学会了再带回来?
孩子们纷纷响应,瞬间干劲十足,还讨论着是不是要抓一只大鱼送过去,小鱼肯定拉不动那么大的垃圾袋……
“不要到黄河里去啊!”余之南赶紧制止。
一个孩子举手,道:“我们家,我们家昨天买了只大鱼,还没吃呢!”
“走走走……”孩子们一窝蜂拥着跑了,临走前还送了余之南一瓶子鱼,美其名曰——“感谢之情”。
余之南哭笑不得,看着塑料瓶里打转的鳑鲏,抬手倒回河里。鳑鲏们左右张望两下,晃了晃青金色的背鳍,各自散了。
她握着瓶子继续往前走,将无人机召回来,根据检索返回结果补全疏漏以及光顾重点关注区域。田地在山脚下走到尽头,支流则继续往前延伸,而人工修筑的渠道终于替换为山间的自然河道。
余之南考虑两秒,带着无人机朝山坳里走去。
颜色鲜艳的小鱼,就像是颜色鲜艳的玻璃球,在记忆里滚动着,“啪”一声脆响撞上另外一只玻璃球,球体弹开的同时,也标志着将它收入囊中。
游戏,天真,玩闹,虽然载体不同,但其中的情感类似到近乎相同。余之南乱七八糟想着,在恢复自然植被的稀疏草地上寻找路途。
这种感觉很奇妙,上一秒你还被绿树环绕着,下一秒你的脚下就变成赖草群落,黄色土层和灰色石块随处可见,反射阳光的山体时刻提醒着什么才是现实。
——就像她一年前还在憧憬着繁华城市高跟鞋与职场,一年后穿着脏兮兮的登山鞋踩在大西北的土地上。
人生真的不可思议。
余之南无意识的弯了下嘴角,像,所幸还是挺有趣的,这次是真的所幸。
支流在山坳里弯曲着,继而分出两条枝杈,再往上,又各自分出几条岔路,如同大地的脉络,琼琼不息,输送着生命的力量。
“但是这也太远了吧……”余之南拖着地图找了找,最远的一个源头在十几公里外的山里,而旁边区域还有不多不少三条支流,其中一条还特别长特别远。
饶了我吧,这下又要被嘲笑了。
余之南原地跳了两下,扛起背包埋头冲了上去,嘴里念叨着队长叮嘱的话:“水浅大鲵更容易留下痕迹,注意爪痕、尾痕、攀爬痕迹,草木拖曳泥沙滚落石块移动,进食残渣黏液分泌和排泄物试纸检测,岸边野花也要照顾到,多注意能藏身的洞口和石缝,特殊的不属于该地区的植物动物人工制品……”
“如果五公里内没有任何特征即可返回。”二十分钟后,余之南站在其中一条三级支流旁念了句,转身朝另一边支流攀爬过去。
两个小时后,余之南回到山脚下,放下背包,坐在地上休息,她拉开电子地图,在支流旁标注上黄色——查无此鲵。
无人机数据自动贴合,山中的巡查范围在地图上显现出来,余之南仔细看了看,手指拖着虚线修正,忽的手机一震,电话来了。
“陈主任!”余之南惊喜道。
陈向生应了声,道:“怎么刚才没信号?”
“我在山里啊!”余之南连说带比划,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主任好像看不见,又悻悻道,“就是贵德对面村子里的支流,在找倪跑跑和烁小金……主任你有什么事情啊,我现在没时间写材料……”
陈主任:“……”
陈主任:“我就只会让你写材料吗?”
余之南尴尬的笑了两下,就听见陈主任在电话里道:“我找文辰整理了点东西,截止目前所有的gps位置信息路线拟合,包括停留时间、移动速度,沿途水样、地质地貌、水生生物资源、人口及城市分布等等,数据库入口发给你了,用你的权限就能登录,简单的预测很快出来,更精准的还需要时间,你们还有什么需要可以跟我说。”
余之南愣住了,片刻后叫道:“主任你太厉害了吧!”
陈主任顿了下,道:“可能比不上你们那个什么什么模型,权当多个参考。”
“嗯嗯,”余之南点头,道,“我等下就看!”
陈主任:“……”
余之南:“……”
余之南听着没了声音的话筒,想了想,道:“谢谢主任?”
陈主任咳了一声,道:“不是,有个不太……靠谱的想法,我们对鄂陵的鲤鱼进行了线粒体dna、its全序列检测组装和比对,目前发现鄂陵鲤鱼基因在遗传序列和变异位点上最为接近的是人工培育的杂交鲤。”
小余:“啊?”
陈主任想了想,又道:“黄河鲤不像黑龙江野鲤,它本身因为人为选育、放生等原因种质已经严重破坏,杂交倒不是很意外,不过各个河段的数据我们还没有完全拿到,比对完兰州宁夏陕豫等地的基因库后应该会有新的发现……对了,有没有雅罗鱼的数据,我看龙羊峡的视频资料,是不是有黄河雅罗鱼?”
小余道:“有鱼,但是没有数据……”
“没事,有就行了。”陈主任说完,干脆利落挂了电话。片刻后手机响了下,目前鄂陵湖鲤鱼的检测和比对结果发了过来。
余之南囧囧有神看着一堆看不懂的东西,转手发在科考小队的群里,回复道——“主任你怎么不直接给任医打电话呀。”
陈主任:……
陈主任:他不接。
河对岸。
贵德县公安局,小余口中的任医,任队长,老任同志掏出证件放在桌上,继续道:“真的,我看他背了个蛇皮袋,神色慌张鬼鬼祟祟,眼看就要跑了,我又追不上就只能报警了……这是我的证件。”
桌子对面的警察小哥拿起来看了眼,记录下来,道:“任长松……行吧,这件事就算完了,顺便告诉你他那个袋子里不是什么野生动物,是孔雀园的蓝孔雀飞出来了,饲养员怕扣钱就自己找了偷偷带回去。人已经被我们批评教育了,你也不要担心,警觉性很好,继续保持。”
老任“哦”一声放下心来,伸手拿回证件,道:“那,我就先走了?”
警察小哥随手翻了一页,笔帽在桌子上点了两下,道:“现在来说说,你是怎么找到并接入警用频道的吧?手台改过?有证吗?呼号多少?第几次使用?都用来干什么?他抓孔雀沿着河跑到山沟沟里,你到山沟沟里干什么?”
老任:“……”
老任:“我找大鲵啊!”
“哦?”办公室里几位警察都看过来,年轻的警察小哥尾音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似笑非笑道,“他找孔雀,你找大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