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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这都?三更时分了,您先歇下吧。”
吴嫦坐在铺天盖地?的红中,心中却忐忑不安极了,头上沉沉凤冠,压不到她纤细的脖颈,她摇了摇头,愁思百结道:“殿下还?没来吗?”
贴身的陪嫁丫头青枳替她打来了一盆水,摇头道:“殿下身边的漏月公公说了,殿下素来不胜酒力,宴上多吃了两盏酒,眼下雨势大,不好?挪动,便已?经?在书房倒睡下,今儿晚上,恐怕是来不了了。”
吴嫦垂着头道:“可这是洞房花烛夜....今儿个是司天监看好?的吉日,偏偏一天都?不见晴,有人说这是不祥之兆,殿下会不会因为这个,已?经?厌恶我?了。”
青枳笑她傻,“姑娘浑说些什么,司天监里头那帮人又不是天上的大罗神仙,天要下雨谁能拦得住,再说殿下的酒量两杯就倒,这是阖宫皆知的,估计是今天大喜太高兴了,所以没忍住多喝了两杯,来日方长,您可是太子妃,往后的一国?之母,要是第一天就开始计较起来这个了,叫人知道得说姑娘没气度了。”
听到这样的话,吴嫦胸口?的浊气散了大半,确实,不管怎么样自?己都?已?经?是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了,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何必在乎眼前?这一点得失。
她卸下凤冠钗环,用水洗尽脸上铅华,擦完脸后将巾子随手搭在盆沿上,“白日里叫你备下的礼都?弄好?了吗?”
青枳道:“姑娘放心,都?准备妥帖了,一共三份,两份给那两位司寝司帐的女官,一份准备给那还?未入宫的王选侍,都?是按照姑娘的意思置办的。”
吴嫦点了点头,“按照规矩,王选侍要半个月后才进东宫,不过那两个女官倒是日日都?在跟前?,也不知殿下会不会念着旧情留下她们。”
青枳笑道:“不论留不留,姑娘该做的面子都?做足了,总不会留下一个苛待的名声,姑娘快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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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暴雨后,翌日是出奇的好?天气,依着惯例,太子该在新婚第二天携太子妃去?向皇帝皇后请安,但奈何太子还?醉着,谁也不敢去?打扰,太子妃身边的人来问过几趟,都?被漏月给挡了回去?。
再挡可就要出事了,漏月绕着地?心转了好?几圈,终于见到太子施施然回来,没等他说话,太子一摆手道:“你先去?姐姐那里,等她醒了问问她要不要什么,本宫午后会过去?一趟。”
漏月应下,正要离开,又听人道:“对?了,找个时间让惜薪司的人把姐姐那里南面的窗子修一下,风吹进来怪冷的。”
漏月迟疑了一下,只得应下,胆战心惊去?了东配殿,隔着重重幔帐,瞧不清里头的情形,但也能猜到昨晚发生了什么。
太子真是敢啊,那可是宫正大人...
他以为里头的人还?睡着,正打算在外头候下,却听到幔帐里传来一道微哑的声音,“漏月。”
浑身打了个激灵,漏月本来就心虚,如今更不敢见人了,把头磕在地?上,“大人...我?错了,这些年?大人待我?不薄,却叫我?害成这样,您不如一刀杀了解恨吧!”
里头先是静了一会子,而后自?嘲道:“和你没关系,是我?的错...如今我?的事情满宫都?传得甚嚣尘上了吧。”
“啊?”漏月怔了一下,茫然摇头说:“没有啊...除了我?没人知道。”
白珠霍然掀开幔帐,赤足从里面走出来,到漏月面前?,“没有?太子难道没有谣传我?和他?那他昨晚....”
漏月不敢抬头看,额贴地?面道:“殿下并未对?旁人说过,就连太子妃那里,昨夜也是说他喝醉了歇在书房,再让我?严守着,殿下还?说...叫我?在这里候着,看大人醒了要什么缺什么,还?说午后会过来一趟。”
所以他压根就没想过要毁了她的清名,这一切都?是故意骗她的!
白珠火气腾地?一下升了起来,那昨天晚上,又算是什么?
好?久好?久,她的心绪都?不能平复,这种被戏耍的感觉,简直是久违了不知多少?年?月。
等到午后朱见深过来,她开门见山第一句就是,“你究竟想干什么?”
朱见深看上去?心情不错,坐下来吩咐人将午膳摆上,“姐姐还?没用膳吧,可不能空着肚子,先吃,边吃边说。”
都?这个节骨眼了,她哪里还?吃得下去?饭,见人不紧不慢落了座,漱过口?后再用一碗开胃的鲜汤,优雅布着菜,夹了块鸭血放在她碗中,“来,吃什么补什么。”
白珠黑着脸,满脑子都?是一股要掀桌子的冲动。
朱见深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慢悠悠吃着一块粉蒸排骨,“姐姐这是打算破罐子破摔,砸了我?的午膳吗?我?劝姐姐凡事得要三思,既然我?们的事情没有流传出去?,保住了清名,姐姐还?是那个清高正直的宫正大人,那么就没必要非得撕破脸皮,常言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请姐姐拿出以往待我?的两三分耐心来,好?好?陪我?吃完这顿饭。”
白珠果然渐渐收敛了怒容,重新心平气和起来。
朱见深笑了笑道:“其实姐姐方才那样挺好?的,喜怒形于色的多真实,看姐姐端着这么些年?了也挺辛苦,如果不把你从那居高处拉下来,姐姐也永远没法打心眼觉得我?已?经?是个大人。”
说着又夹了一筷子羊肉放她碗里,“如今木已?成舟,咱们已?经?做了夫妻,我?也就同姐姐说几句心里话,虽然我?不明白姐姐为什么想要名留青史的清名,但我?也不想知道那么多,或许是人各有志,而我?所求的,只不过是姐姐的一颗真心罢了。”
他越是在她面前?放低姿态,白珠就越发警惕起来,她已?经?吃过了一次亏,总不能再吃第二回。
“真心?若是殿下只为求真心,就不会发生昨夜的事情,既没有将事做绝,留了转圜的余地?,又软硬兼施的大费周章,只怕不仅仅是为了一颗真心那么简单吧。”
此时的朱见深竟显得有些腼腆,“姐姐说这是哪儿的话,我?一片淳淳之心,真是日月可鉴呐。”
年?少?绮梦成了真,那个中滋味,只有他才能品尝到,“我?知道姐姐不愿屈居后宫,所以往后还?是一切如旧,为了姐姐的清名,我?愿意做出让步,当姐姐背后默默支持的那个男人,但求姐姐能成全了我?,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话里的意思,是不要收她进后宫,也不砍了她的权,她是还?能继续完成这个任务?
白珠怔怔出神,他提出的这个条件真的是让人很心动,只要在原来的基础上,再悄悄同太子暗通曲款就成了,不用要杀要剐,也不用费神费力,简直是没有叫人不答应的空隙。
可为什么心中总有一种挫败感呢,她拿到的不该是大女主睥睨天下,横扫千军的剧本吗,眼下为何竟成了类似于‘禁脔’的存在。
她要是有气节,合该啐人一脸,再一身浩然正气,宁死不屈,可想想自?己本来就已?经?死过一回了,和平行世界里的一个人物?这样较劲儿,实在是犯不着。
再看看杵在对?面的那张脸,既熟悉又陌生,分明笑得诚挚非常,可骨子里却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
她也不是在任务里没同其他人物?做过夫妻,可顺心顺意跟被人拧着脖子硬按头不是一码事,尤其还?是半骗半威胁的,前?一棍子打怕了,后头给再多的糖,也都?难免杯弓蛇影。
算了,自?己本就是一缕孤魂,完成任务才是首要,气性和情绪这种东西,对?她来说是奢侈品,连这具身子都?不是自?己的,又有什么资格来对?着干呢。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古凡之成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有坚忍不拔之志’,只当是历练了吧。
她一面在心里这样宽慰着自?己,一面强挤出一个笑来,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
至于朱见深,阴谋得逞,再无?不顺心的,安然吃完一顿饭,又叫人送来许多金银珠宝,可白珠哪儿会喜欢这种东西,看过一眼后就收起来压箱底了。
倒是下西洋的事情按部就班继续办着,她的生活似乎与往常没什么不同的。
怅惘了两天,再由不得她多耽搁,手头上的事情跟车轱辘一样重新运转起来,索性也暂且抛去?那些杂念,做到只要事不关己,那都?是高高挂起,专心致志筹备着远航之行。
除了海船和军队要保障最基本的人身安全不能缩减,其余仪仗在考虑了经?费问题以后,也都?是一缩再缩,毕竟白珠第一回是奔着赚钱的,总不能把国?库给折腾空了。
而择定好?路线和方便储存携带的互商物?品清单后,她又专门亲自?去?了一趟太常寺四夷馆,从里头选出了一些精通异国?语言的人才,再将初定的一整套章程呈上内阁。
她这头忙得风风火火,另一头太子妃却哭到了皇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