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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冥府篇暂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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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与天相连处，浸没在一片薄雾中。空寂的河岸边，立着一座偌大的屋亭，却不显得突兀，反而掩映在了浩瀚的天地里。
漆红色的九根梁柱交错撑起玄墨色的屋瓦房顶，亭子上架并不似其他由一根雷公柱支撑而起，而像寻常的屋脊一样由一根横梁贯穿左右，飞檐与屋脊构成的侧边三角处雕刻着熟悉的花样，翘角系着铜制的铃铛，可这里却没有风能将它吹响。
步辇远远地停在了来时的路上，慎夜抱着她径直走向忘川亭，一路抿唇不语。
碧落有些心塞，从步辇上他们起了争执到现在，慎夜都不说一句话，面色沉得吓人。身子有些发僵，她想挪动一下却连根手指也抬不起来。
抬眸向上看去，他鼻梁高挺，棱角分明，犹如精湛的画师一笔划下，完美地勾勒出侧颜的模样。
碧落看着他，想着曾经的那些事情。
以前，除了少晚之外，慎夜是自己最在意的人。碧落还记得那次朱獳从人间回来带了梨子分给大家，她捧着梨子咬了一口，甘甜的滋味回荡在唇齿间，碧落看着缺了一口的梨子，咽了咽口水，却不舍得再咬下去。
只因她还想着要留给慎夜来尝一尝。
自己的名字是他取的、自己的读书识字是他教的、自己头上佩戴了三千年的花盛是他亲手做的，慎夜知晓她喜欢凡间的事物就常常给她带回来，一如那盏小叶红茶，喝了一口，她就爱上了凡间的味道。
碧落有时候会听到别人说慎夜的坏话，讲他为人冷淡、不顾人情，她却不这样觉得，还要去和那人争论半天。
那时碧落真心实意地觉得慎夜真是个好人！
“君上……”碧落忍不住开口道，“我以前觉得你人挺好的，如果你能收回对我这份心思的话，我就觉得你人更好了。”
他把碧落放到忘川亭中的美人榻上，挥手解了她身上的咒术，低身屈膝在她身边。
“碧落，”他轻声开口，摩挲着她的鬓发，“你可还记得初见你时我说的第一句话？”
那事情太久，碧落确实记不起来了，她摇了摇头。
“冥忘河川初见你时，我第一句话就是告诉你我名慎夜，然后，你便唤了我一句慎夜，”他勾唇笑笑，目光飘远，“在此之前，我还从未觉得自己的名字可以这般好听。”
“后来，你每唤我一次名字，我便多一分开心。”
这话砸在心头，沉甸甸的。
碧落沉默半晌，才道：“从前不知礼数规矩轻忽怠慢了，以后不会了。”
手臂突然被人攥紧了，有些生疼，碧落忍着没有叫出来。
慎夜攥着她，垂首无力地靠在她的手臂上，片刻，他抬起头来舒一口气，“随你罢。”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还有些令她措手不及，碧落还没来得及道谢他的成全，听他冷声说道：“总之这一百年你也再逃不出这忘川亭，我每日来这里看你，你总能回心转意。”
“……您公务繁忙，每日来看我恐怕不大行，不如一百年来看一次如何？”从今天开始算一次。
她话语绝情，字字入耳，慎夜单手掩面，失声笑了出来，“从前，我每去凡间，你总是不舍，我哄你劝你，看你满心急切心里却十分欢喜满足，如今啊，这是怎么了？”
怪他当初不该听了少晚天涯的话，定下那个约定？
若按当初的心愿早早把她娶来，是否今日也不会生出这许多事？
“从前你是我最亲近的人，”碧落垂眸看着他，轻声说着，“喜欢你比喜欢其他人更多，但如果这不是你要的那种喜欢，我只能说很抱歉。”
慎夜于她是什么，碧落从未曾仔细想过，她可以把自己最喜欢的梨子让给慎夜吃，却无法忍受他刻意在自己咬过的地方故意再咬一口。
身边花香淡淡，朝思暮想的人却说着绝情又狠心的话，慎夜闭了闭眼，站起身来，“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碧落犹豫一下，还是喊住了他，“你且等等，虽说这话现在说可能不大合适……”而且比较破坏现在尴尬的气氛。
慎夜背着身子，没有看她，“说。”
“蓝渊鬼怪作乱一事，怕是并非天涯他们所能查得出来，”碧落扶着榻，微微直起身来，“我这番话不是怕你会责怪天涯，只是想告诉你，恐怕蓝渊的乱子，还没有完。”
从赤幽开始，紫瑶、墨川，一直到蓝渊，他们冥界看似是在冷眼旁观，但其实，何曾能够真正地独善其身。
碧落抿抿唇，“算了，你只当我是在胡言乱语罢。”
慎夜在原地伫立一时，抬步走出了屋亭。
红光骤起，在忘川亭四周落下一道屏障。
碧落斜靠在美人榻上，凝着那处的河水，从袖中翻出了一只荷包。
……
“古藤当真被北司君关起来了？”
钦原和英招吃惊地看着朱獳。
“那可不，”朱獳说着便笑起来，“但你们可不知道，君上还每日里地去忘川亭看她，说是禁闭，其实不过是关起来只让自己一人儿瞧罢了。”
钦原啧啧两声，给业火里的烤玉米翻了个身。
“说来北司君也怪可怜的，守了三千年的人儿，就被……”
“咳！”
英招忙止住她的话。
“忘了忘了，”朱獳歉意一笑，“不过这一百年里，盼着古藤她自己能转回来那根筋吧。”
钦原翻出烤玉米，掰成三瓣分给他们，“听说你不几日就又要到凡间去了？”
朱獳点头道：“是啊，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毕竟凡间那边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真好啊……”钦原向后撑着身子，羡慕道，“你还可以时常回凡间去看看，在这冥界里待了不知多久了，我都快忘记凡间是何模样了。”
朱獳自嘲地摆摆手，“好个什么呀，在凡间里也只能在那一隅待着，其他哪里也不能去，想回老家看看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钦原目光放空，回想了起来，“当初我们被迫离开的时候，凡间还没像现在这般分裂成四洲大陆。”
“那时候也不知晓后来会有帝神再在凡间出现，还以为这天下只剩我们这位冥神了。”
钦原笑笑，被英招打断了，“小心些，别说这话，你不知道之前有个凡人，就因为犯了口舌忌讳而被罚了永生永世来偿还罪孽？”
朱獳好奇道：“怎么罚的啊？”
“口舌忌讳，被罚当然也是让他永生永世以口舌来偿还啊，上一世就做了个说书先生，好像来世就要做个吹唢呐的。”
朱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吹唢呐的？这是御行判的？”
怎么不直接判成个唢呐精？
“御行这人啊，”钦原懒散地撑着身子，闭眼调侃道，“看着一副清俊小生的样子，其实闷坏闷坏的。”腿上被人拍打了一下，钦原睁开眼正欲询问，却看到御行渠不知何时站到了眼前。
他背着手站在眼前，面色不善的样子。
“天天的在我的地方讲八卦，还说我坏话？”
钦原干笑两声，“哪里是讲你坏话，这是在夸你聪明。”他拉着御行渠坐下来，献宝似的翻出半截烤玉米，“你瞧瞧，我特意留给你的，一直都没舍得吃。”
御行渠被迫接着那半截烤玉米，有点心累。他自问不是个喜欢同流合污的，但常常又拿钦原这些人没有办法，赶也赶不走，哄也哄不尽。
本来以为八卦总有说腻的一天，却没想到钦原的八卦小分队还有逐渐扩大的趋势，那凡间传说里的古藤花后来居然也跟着凑热闹？
御行不是很懂他们这些人。
“凡间的事情尽已经平息了罢？”御行咬了一口手中的玉米，随口问道。
钦原道：“早都解决了，只是现在还需要调查这事的起因。”
“这事发生得蹊跷，”英招沉思一下，“西司君已经介入亲自着手了，但现在还没丁点线索。”
业火猎猎，周围一时无人言语。
朱獳不自觉喃喃着：“这凡间啊，究竟是怎么了？”
-
蓝渊锦绣城
锦绣城如今不似它的名字，四处可见佝偻病弱的人，奄奄一息地躺在街边路旁，哀声连连。
上年纪的老人家颤着手，不小心打翻了药碗，黑色的药汁溅了一地，他哆嗦着手，心疼地将地上里的药渣拾捡起来。然而落在地上的碗却被人捡走，眼前重新端过来一碗药汤。
那手白皙修长，与自己干枯苍老的手明显成了对比，老人小心地捧过那碗药汤，仔细护在怀里，生怕又一失手落在地上。
他看看面前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天的少年郎，扯出个满是皱纹的笑，“谢谢你啊，小公子，还肯留下来照顾我们这些半入土的人。”
凡音有些腼腆，“我是个郎中，行医济世，理当如此的。”他看着老人喝净了碗中的药汁，伸手接过递来的空碗，“说来想问您一下，这城中的瘟疫，已经发生有多久了？”
老人家颤巍巍地抬起手指，比了个数字，“一个月，足足一个月啊，一开始大家还没怎么发现，只觉得是近来得病的人又多了，生生死死的，总是这样……”他喘了口气，继续说道，“谁能想到，到了如今啊，这城里死的死、病的病、逃的逃，来过不少郎中，都没用。”
他拍着凡音的手，“反正我也是个快入土的人，不怕和你说这些，小公子是个好心肠的人，还是赶紧走吧，别趟这趟浑水了。”
凡音笑笑，“我是个郎中，去哪里都要趟浑水的。”
老人家扯了个笑，钦佩问道：“敢问小公子您尊姓大名？”
他道：“我姓花，名凡音。”
“花凡音……”老人家念着这个名字，一个恍然，“啊，我听说过，”他看着凡音，愈是钦佩，“小小年纪便四处游历，行医济世颇有一番侠骨啊。”
凡音被他说得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了，随便闲扯了几句就赶忙离开了。
起身放眼间，便都是无力呻吟的病入膏肓之人。
他叹了声气，把空碗放到了桌案上。
不久前，他原本是打算再到蓝渊梨县去看一看的，路上忽然听说锦绣城中闹了瘟疫，往来人无不谈之色变，于是便毫不犹豫地该换了行程奔赴到这里来。却没想到，这里的情况比他听说的还要严重。
这场病荒来得毫无缘由，仅仅在几天之间就蔓延了大半个锦绣城，若再不加控制，恐怕会牵连更多。
幸好语一山立时得到了消息，遣人封锁了锦绣城。封城之日，城门内外哭嚎一片，城内的孩子拍打着城门，城外的母亲听着一声声哭诉，泣血不止。
世事如此，又能如何？
凡音一下下捣着药杵，闭了闭干涩的眼睛。
“凡音，你去休息一下罢。”
手中的药杵被人伸手拿走了，他抬眼看去，来人一身天水碧色，灿如天上明月。
“我还不累，义父，”说着凡音就想拿过他手里的药杵，却被止月抬手避开。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说不累？”
止月有些无奈，这些天里凡音几乎不曾合过眼，脚不沾地地忙碌着，也不知道这颗热忱的济世救人之心是从哪里学来的。
“再过几个月，你就该十八了，别人家的孩子这时候都娶妻生娃了，就你跟着我东奔西跑，长得一张俊俏的小脸，可身边连个姑娘也没有。”
凡音嘴角轻抖，“义父你说我？你还不是一样，”凡音都觉得止月是因为断定自己会孤独终老才收养的他，他忽地想到什么，笑道，“义父，我可听说语一山的云息长座要来锦绣城探望这边的病情，你是不是……”
话未说完便被止月用药杵敲了下手背，“你瞎操心这些做什么，赶紧去休息着，这里有我。”
凡音委屈巴巴地揉了下手背，寻了个角落坐了下来，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旧书。如往常一样，看着看着，就靠着墙上睡过去了。
止月想那边看了一眼，轻轻走过去把凡音手里的书拾了起来，书册没有合上，止月垂眸看去。
用叶子作了书签的那一页，画着一朵古藤花。
－－－－－－题外话－－－－－－
自我感觉这一章信息量还是挺大的。
河水与天相连处，浸没在一片薄雾中。空寂的河岸边，立着一座偌大的屋亭，却不显得突兀，反而掩映在了浩瀚的天地里。
漆红色的九根梁柱交错撑起玄墨色的屋瓦房顶，亭子上架并不似其他由一根雷公柱支撑而起，而像寻常的屋脊一样由一根横梁贯穿左右，飞檐与屋脊构成的侧边三角处雕刻着熟悉的花样，翘角系着铜制的铃铛，可这里却没有风能将它吹响。
步辇远远地停在了来时的路上，慎夜抱着她径直走向忘川亭，一路抿唇不语。
碧落有些心塞，从步辇上他们起了争执到现在，慎夜都不说一句话，面色沉得吓人。身子有些发僵，她想挪动一下却连根手指也抬不起来。
抬眸向上看去，他鼻梁高挺，棱角分明，犹如精湛的画师一笔划下，完美地勾勒出侧颜的模样。
碧落看着他，想着曾经的那些事情。
以前，除了少晚之外，慎夜是自己最在意的人。碧落还记得那次朱獳从人间回来带了梨子分给大家，她捧着梨子咬了一口，甘甜的滋味回荡在唇齿间，碧落看着缺了一口的梨子，咽了咽口水，却不舍得再咬下去。
只因她还想着要留给慎夜来尝一尝。
自己的名字是他取的、自己的读书识字是他教的、自己头上佩戴了三千年的花盛是他亲手做的，慎夜知晓她喜欢凡间的事物就常常给她带回来，一如那盏小叶红茶，喝了一口，她就爱上了凡间的味道。
碧落有时候会听到别人说慎夜的坏话，讲他为人冷淡、不顾人情，她却不这样觉得，还要去和那人争论半天。
那时碧落真心实意地觉得慎夜真是个好人！
“君上……”碧落忍不住开口道，“我以前觉得你人挺好的，如果你能收回对我这份心思的话，我就觉得你人更好了。”
他把碧落放到忘川亭中的美人榻上，挥手解了她身上的咒术，低身屈膝在她身边。
“碧落，”他轻声开口，摩挲着她的鬓发，“你可还记得初见你时我说的第一句话？”
那事情太久，碧落确实记不起来了，她摇了摇头。
“冥忘河川初见你时，我第一句话就是告诉你我名慎夜，然后，你便唤了我一句慎夜，”他勾唇笑笑，目光飘远，“在此之前，我还从未觉得自己的名字可以这般好听。”
“后来，你每唤我一次名字，我便多一分开心。”
这话砸在心头，沉甸甸的。
碧落沉默半晌，才道：“从前不知礼数规矩轻忽怠慢了，以后不会了。”
手臂突然被人攥紧了，有些生疼，碧落忍着没有叫出来。
慎夜攥着她，垂首无力地靠在她的手臂上，片刻，他抬起头来舒一口气，“随你罢。”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还有些令她措手不及，碧落还没来得及道谢他的成全，听他冷声说道：“总之这一百年你也再逃不出这忘川亭，我每日来这里看你，你总能回心转意。”
“……您公务繁忙，每日来看我恐怕不大行，不如一百年来看一次如何？”从今天开始算一次。
她话语绝情，字字入耳，慎夜单手掩面，失声笑了出来，“从前，我每去凡间，你总是不舍，我哄你劝你，看你满心急切心里却十分欢喜满足，如今啊，这是怎么了？”
怪他当初不该听了少晚天涯的话，定下那个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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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你是我最亲近的人，”碧落垂眸看着他，轻声说着，“喜欢你比喜欢其他人更多，但如果这不是你要的那种喜欢，我只能说很抱歉。”
慎夜于她是什么，碧落从未曾仔细想过，她可以把自己最喜欢的梨子让给慎夜吃，却无法忍受他刻意在自己咬过的地方故意再咬一口。
身边花香淡淡，朝思暮想的人却说着绝情又狠心的话，慎夜闭了闭眼，站起身来，“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碧落犹豫一下，还是喊住了他，“你且等等，虽说这话现在说可能不大合适……”而且比较破坏现在尴尬的气氛。
慎夜背着身子，没有看她，“说。”
“蓝渊鬼怪作乱一事，怕是并非天涯他们所能查得出来，”碧落扶着榻，微微直起身来，“我这番话不是怕你会责怪天涯，只是想告诉你，恐怕蓝渊的乱子，还没有完。”
从赤幽开始，紫瑶、墨川，一直到蓝渊，他们冥界看似是在冷眼旁观，但其实，何曾能够真正地独善其身。
碧落抿抿唇，“算了，你只当我是在胡言乱语罢。”
慎夜在原地伫立一时，抬步走出了屋亭。
红光骤起，在忘川亭四周落下一道屏障。
碧落斜靠在美人榻上，凝着那处的河水，从袖中翻出了一只荷包。
……
“古藤当真被北司君关起来了？”
钦原和英招吃惊地看着朱獳。
“那可不，”朱獳说着便笑起来，“但你们可不知道，君上还每日里地去忘川亭看她，说是禁闭，其实不过是关起来只让自己一人儿瞧罢了。”
钦原啧啧两声，给业火里的烤玉米翻了个身。
“说来北司君也怪可怜的，守了三千年的人儿，就被……”
“咳！”
英招忙止住她的话。
“忘了忘了，”朱獳歉意一笑，“不过这一百年里，盼着古藤她自己能转回来那根筋吧。”
钦原翻出烤玉米，掰成三瓣分给他们，“听说你不几日就又要到凡间去了？”
朱獳点头道：“是啊，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毕竟凡间那边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真好啊……”钦原向后撑着身子，羡慕道，“你还可以时常回凡间去看看，在这冥界里待了不知多久了，我都快忘记凡间是何模样了。”
朱獳自嘲地摆摆手，“好个什么呀，在凡间里也只能在那一隅待着，其他哪里也不能去，想回老家看看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钦原目光放空，回想了起来，“当初我们被迫离开的时候，凡间还没像现在这般分裂成四洲大陆。”
“那时候也不知晓后来会有帝神再在凡间出现，还以为这天下只剩我们这位冥神了。”
钦原笑笑，被英招打断了，“小心些，别说这话，你不知道之前有个凡人，就因为犯了口舌忌讳而被罚了永生永世来偿还罪孽？”
朱獳好奇道：“怎么罚的啊？”
“口舌忌讳，被罚当然也是让他永生永世以口舌来偿还啊，上一世就做了个说书先生，好像来世就要做个吹唢呐的。”
朱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吹唢呐的？这是御行判的？”
怎么不直接判成个唢呐精？
“御行这人啊，”钦原懒散地撑着身子，闭眼调侃道，“看着一副清俊小生的样子，其实闷坏闷坏的。”腿上被人拍打了一下，钦原睁开眼正欲询问，却看到御行渠不知何时站到了眼前。
他背着手站在眼前，面色不善的样子。
“天天的在我的地方讲八卦，还说我坏话？”
钦原干笑两声，“哪里是讲你坏话，这是在夸你聪明。”他拉着御行渠坐下来，献宝似的翻出半截烤玉米，“你瞧瞧，我特意留给你的，一直都没舍得吃。”
御行渠被迫接着那半截烤玉米，有点心累。他自问不是个喜欢同流合污的，但常常又拿钦原这些人没有办法，赶也赶不走，哄也哄不尽。
本来以为八卦总有说腻的一天，却没想到钦原的八卦小分队还有逐渐扩大的趋势，那凡间传说里的古藤花后来居然也跟着凑热闹？
御行不是很懂他们这些人。
“凡间的事情尽已经平息了罢？”御行咬了一口手中的玉米，随口问道。
钦原道：“早都解决了，只是现在还需要调查这事的起因。”
“这事发生得蹊跷，”英招沉思一下，“西司君已经介入亲自着手了，但现在还没丁点线索。”
业火猎猎，周围一时无人言语。
朱獳不自觉喃喃着：“这凡间啊，究竟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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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渊锦绣城
锦绣城如今不似它的名字，四处可见佝偻病弱的人，奄奄一息地躺在街边路旁，哀声连连。
上年纪的老人家颤着手，不小心打翻了药碗，黑色的药汁溅了一地，他哆嗦着手，心疼地将地上里的药渣拾捡起来。然而落在地上的碗却被人捡走，眼前重新端过来一碗药汤。
那手白皙修长，与自己干枯苍老的手明显成了对比，老人小心地捧过那碗药汤，仔细护在怀里，生怕又一失手落在地上。
他看看面前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天的少年郎，扯出个满是皱纹的笑，“谢谢你啊，小公子，还肯留下来照顾我们这些半入土的人。”
凡音有些腼腆，“我是个郎中，行医济世，理当如此的。”他看着老人喝净了碗中的药汁，伸手接过递来的空碗，“说来想问您一下，这城中的瘟疫，已经发生有多久了？”
老人家颤巍巍地抬起手指，比了个数字，“一个月，足足一个月啊，一开始大家还没怎么发现，只觉得是近来得病的人又多了，生生死死的，总是这样……”他喘了口气，继续说道，“谁能想到，到了如今啊，这城里死的死、病的病、逃的逃，来过不少郎中，都没用。”
他拍着凡音的手，“反正我也是个快入土的人，不怕和你说这些，小公子是个好心肠的人，还是赶紧走吧，别趟这趟浑水了。”
凡音笑笑，“我是个郎中，去哪里都要趟浑水的。”
老人家扯了个笑，钦佩问道：“敢问小公子您尊姓大名？”
他道：“我姓花，名凡音。”
“花凡音……”老人家念着这个名字，一个恍然，“啊，我听说过，”他看着凡音，愈是钦佩，“小小年纪便四处游历，行医济世颇有一番侠骨啊。”
凡音被他说得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了，随便闲扯了几句就赶忙离开了。
起身放眼间，便都是无力呻吟的病入膏肓之人。
他叹了声气，把空碗放到了桌案上。
不久前，他原本是打算再到蓝渊梨县去看一看的，路上忽然听说锦绣城中闹了瘟疫，往来人无不谈之色变，于是便毫不犹豫地该换了行程奔赴到这里来。却没想到，这里的情况比他听说的还要严重。
这场病荒来得毫无缘由，仅仅在几天之间就蔓延了大半个锦绣城，若再不加控制，恐怕会牵连更多。
幸好语一山立时得到了消息，遣人封锁了锦绣城。封城之日，城门内外哭嚎一片，城内的孩子拍打着城门，城外的母亲听着一声声哭诉，泣血不止。
世事如此，又能如何？
凡音一下下捣着药杵，闭了闭干涩的眼睛。
“凡音，你去休息一下罢。”
手中的药杵被人伸手拿走了，他抬眼看去，来人一身天水碧色，灿如天上明月。
“我还不累，义父，”说着凡音就想拿过他手里的药杵，却被止月抬手避开。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说不累？”
止月有些无奈，这些天里凡音几乎不曾合过眼，脚不沾地地忙碌着，也不知道这颗热忱的济世救人之心是从哪里学来的。
“再过几个月，你就该十八了，别人家的孩子这时候都娶妻生娃了，就你跟着我东奔西跑，长得一张俊俏的小脸，可身边连个姑娘也没有。”
凡音嘴角轻抖，“义父你说我？你还不是一样，”凡音都觉得止月是因为断定自己会孤独终老才收养的他，他忽地想到什么，笑道，“义父，我可听说语一山的云息长座要来锦绣城探望这边的病情，你是不是……”
话未说完便被止月用药杵敲了下手背，“你瞎操心这些做什么，赶紧去休息着，这里有我。”
凡音委屈巴巴地揉了下手背，寻了个角落坐了下来，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旧书。如往常一样，看着看着，就靠着墙上睡过去了。
止月想那边看了一眼，轻轻走过去把凡音手里的书拾了起来，书册没有合上，止月垂眸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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