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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傍晚时雨势逐渐变小了,自天际垂落的雨滴由密集转为稀薄,滴答,滴答敲打在地上,将那股沉闷发挥到了极致。
正厅侧方角落里有几间封闭的小屋,原本是用来做休息室的,方便宾客们在宴会开始前整理仪容,现下却用来做了宁萧瑟和姜淮禅谈话的地点。
因为两人需要空间,又碍着身份特殊,怕他们中途跑路,所以由余下队员远距离的守在外面,这才得以开始两人僵硬的沟通。
似乎任时间过去了许久,宁萧瑟在心里数着雨声,数着数着也被这诡异又尴尬的氛围惹出烦躁,抬起头,瞥向屋子另一边,淡淡道:“不说点什么吗?”
姜淮禅反过神来,将搭在桌上十指交叉的手拿下来,反问:“不是你要找我谈吗?”
“嗯。”他应了一声,缓缓走近,将颀长的身子半倚在桌上:“只是方才看你太冲动了,想让你冷静冷静,而且有些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太好说。”
姜淮禅牵起嘴角一笑,但那笑只是字面意义的笑,或者说是习惯性动作,其中并没有多少感情成分在里面:“你以为我是冲动,或者说做戏?”
“我没那个意思。”宁萧瑟否认:“你做的一切可能都是发自内心,但所谓的亏欠,补偿,这都是你自己想的,我从来没有这么认为过。”
他还是笑:“你可以不领情,我也没想过让你领情。”
宁萧瑟突然语塞,本有一肚子话用来围堵他的,可从他此番言语中听出了辛酸,瞬间,那些刻薄无情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其实最开始计划这些的时候,宁萧瑟根本没打算把姜淮禅绕进去,那时老头已经退位多年,性子渐渐寡淡,遇到的大小事也都不怎么参与,全由宁萧瑟做主。
而他得偿所愿后也没了争斗的劲头,退居幕后安安心心当他的商人,两人都不怎么管事,好在一老一小的威名流传在外,没人作死前来找麻烦,日子过得倒也太平无事。
直到他遇见顾清栀,一切才不受控制的偏离轨道。
为了得到她家人的认可,也为了自己能像普通人一样活着,和宁小奥,顾清栀,还有她的家人们一起迈向新的生活,经过几十个日夜的自我拉扯后,最终,他做出了这个决定。
那时他想到的只有牺牲自己,与旁人无关。
可没想到在这中途出了变故,姜淮禅突然跑出来把这烫手的山芋抢走了。
宁萧瑟吃惊之余也是有点无奈的,当时不知他有什么深意,只以为他贪婪的老毛病又犯了,气恼之下将计就计,也就没想那么多。
后来随着事情的慢慢发展,他才察觉出其中的蹊跷。
至于如何蹊跷就不必过分细说了,总之从他遭遇了被阿斯蒙绑架,会长之位被夺回,覃星言前来解围并无形中与他达成一致后,他就觉得,从来到榕城的那一刻起,所有环节就都像被设计好了一样。
从开始到结束,安排得严丝合缝,还偏要等宁萧瑟自己迈出脚走进去,给他造成一种“事情是按照他主观意思发展”的错觉。
除了这些之外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就连他的精心谋划都在姜淮禅的意料之中,还有那些“不确定因素”和“自然发展”,每一件都没有逃出掌控,却又进行的无比逼真……
果然在人世间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削掉一半智商都能斗得过晚辈,因为阅历在那摆着,而且宁萧瑟还是他一手带大的,即便两人沟通很少,可跟在身边受长辈一言一行的影响,姜淮禅足够了解他,而他,也像极了姜淮禅。
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冷峻的孩子,虽然可以被称为高大冷峻的男人,但无论他多大年纪,看起来多成熟稳重,在姜淮禅眼里,他始终是孩子。
宁萧瑟察觉到注视的目光,微微侧脸回望过去,语气相较之前缓和了些:“我对你没有任何好感,这你应该知道,所以也不必刻意为我做什么,这次的事我明白你是为我好,但讨厌就是讨厌,做与不做都不会更改。”
看到姜淮禅缓缓垂下头,他撇开视线:“你以为你替我承受了一切,我就能踏实开心的继续生活吗?从小你就教会我,自己惹的事自己收场,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所以这件事,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首先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样我也能心安一些。”
他的语气并不激动,可平静地把每个字都咬的很清晰,这也能形成种没由来的力量。就像此刻窗外的雨一般,看似漫不经心,可敲在地上久了,仍能湿润土壤之下很深的一片。
“我们今天不争论由谁去付出。”据宁萧瑟话音落下有将近两三分钟,姜淮禅才将沉默打破:“说点别的。”
他重新抬起头,两人相对,一个坐在皮椅上,面对着桌子方向,一个身子半靠在桌上,长腿微微弯曲。
外面并没有阳光打进来,可阴郁的画面中,仍有发着光的尘埃在飞舞。
“你小的时候我确实说过那样的话,那时你还是张白纸,什么都不懂。”
“在基地长大的孩子都深知这其中的险恶,周围有多少别有用心的人,他们恶意吹捧你,恭维你,众星捧月,还告诉你,你有着多强硬的后台,如果我再放任不管,那你就会在其中迷失自己,或张狂,或纨绔,甚至暴戾。”
“往好了说,人性没彻底泯灭,在学会用自己的眼睛看这个世界后,渐渐发觉自己的性格和世界观是如此扭曲,于是跌跌撞撞,摔倒再爬起来无数次,最终迷途知返。”
“往坏了说呢?当一个人心智毁尽了,直到死也不会幡然悔悟,而这样的人通常都不会有好下场。”
宁萧瑟似乎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抬起头与他四目相视,安静等着他的下文。
他深褐色的瞳孔蓄满故事,所以看起来才那么的苍老而忧伤,只此一眼望过去,根本看不穿他的饱经风霜,那片汪洋苦海深不见底,除非不打开闸门,否则,浸没了其他灵魂,那……就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他自嘲的笑笑,仿佛自己都对那些看淡了,讲述的非常平缓:“我是经历过一次的人,所以懂得摔倒的痛,更懂得爬起来时的委屈,因为你知道自己爬起来后,还是要继续摔的。”
“我不能再让你走一遍我的老路,我得给你建立一个最基本的观念,让你明白,当你想去做一件事之前,首先想后果,然后再想你有没有能力去承担这个后果,最后,你要有为自己做的事承担后果的勇气。”
“因为你身后不会永远有人给你撑腰,就算你幸运,有背景,有后台,也有人愿意管你,可总有这个人解决不了的事,那时你又怎么办呢?”
“一个谨言慎行的人,他头脑理智,思维清晰,足够聪明,活得总比莽撞,不知道天高地厚,又嚣张的人容易得多。”
“也许普通人可以莽撞嚣张的活着,可以肆无忌惮为所欲为,那样也是一生,并无不妥。可我们不是普通人,我们和他们不一样,你自小就要懂得在八个家族中间怎么周旋,和其他小势力间的相处,以及在我们对手眼皮底下的生存之道。”
姜淮禅说到这,微微把眉蹙起,两人所处的位置一高一低,相视之间,他淡淡吐了一句:“我赋予了你我自认为最要紧的性格,可你却觉得,我那么对你太过于冷淡无情,是在害你。”
“我不会表达对谁的讨好,我只知道把好东西给我最看重的人,或许只是我认为好的,你们并不稀罕,不要也硬塞给你们,态度生硬,所以你们母子,才都那么的恨我……”
宁萧瑟听得瞳孔微缩,虽然身形丝毫未动,但看得出他情绪的变化,那近乎是每根汗毛都梳起来的内心汹涌!
他盯着对面的人,字句似乎是从牙缝中逼出来的:“如果你不提她,我还可以装作相安无事,你为什么还要再提她?你是觉得我对仇恨记得不够深刻吗?”
姜淮禅怔住,随即恢复过神智:“后期,她的抑郁症和我有直接的关系,所以她的自杀也是我间接造成的,但我又何尝愿意她走那条路呢?你以为我想她死吗?你认为我亏欠你们母子,这我认,我还一辈子都还不清,可你若觉得她是我害死的,我不可能承认。”
“你还敢装无辜?”宁萧瑟再无往日的镇静,他猝不及防的凑近,干脆利落的用双手抓住了姜淮禅的领子,直指他的罪行:“你不强迫她留在你身边,她会压抑成疾吗?而且当时她还怀有身孕,你把她像犯人一样看管着,她会不抑郁?”
“她在世时你对她百般恶劣,死后倒是逢人便说爱她,还好她是听不到这些了,否则肯定一巴掌打在你脸上。”
“你那么说无非是想向别人宣称你有多深情,可实际上……”他嘲讽一笑:“若真正爱一个人,你根本不忍心那么折磨她,软禁她,相反,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当初就该放她走,让她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姜淮禅坐在椅子上,却像是低入了尘埃,他这辈子比别人收获了太多骄傲,从出生起就是不可一世的,但唯独在这对母子面前,无休止的忏悔,无止境的卑微……
他解释:“她那个短命的丈夫抛下她早早就死了,在这样的环境下,没人保护,她独身一人带着个孩子,根本不可能过上什么想要的生活。”
“不许你说我父亲!”宁萧瑟听到诋毁自己父亲的话,手中的力道更重了些,几乎要把对方从椅子上提起来。
其实他与那个未曾谋面的父亲并没有什么感情,因为那个男人死的早,当时他还在母亲的肚子里。甚至连出生后也没有人告诉他关于父亲的事情,只是偶尔能从母亲口中听到怔怔的一句:我的宝贝眉眼生得真好,很像爸爸。
或者是,虽然他也俊朗挺拔,但我猜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定没有你这么高。
再或者,宝宝呀,你长大了可千万不要当一个冷冰冰的人,经常笑一笑好不好?妈妈喜欢看你笑,因为和你有着血缘关系,有着相似容貌的人,他总是淡淡的,从来不对妈妈笑……
那时沈其的病情已经初见端倪了,虽然不吵不闹,但整天郁郁的,时而感叹地念叨几句什么,所以宁萧瑟不敢问关于父亲的事情,生怕再次刺激到她。
但由她时不时念叨出的话来判断,被他叫做父亲的人,从容貌上和他应该是有着相似之处的,个子不是非常高大,但也绝对不矮,性格冷淡,很没有烟火味的那种,而且和他母亲的感情应该是很僵。
这种僵和恶劣还不同,至少后者可以争吵可以打闹,即便剑拔弩张恶语相向,拍着桌子喊粗了脖子,可日后回忆起来,这些事情都是有颜色的。
但前者就是一片空白,甜蜜舒服的暖色没有,扎眼喧嚣的鲜艳也没有,他们之间回忆起来什么都没有,这多残忍……
然后宁萧瑟就想,假设当初父亲没死,他们过着看似寻常的一家三口生活,或许也不会幸福到哪去。
母亲爱他,不仅因为他是她十月怀胎又冒着生命危险生下的骨血,更因为他是那个人的孩子。而父亲对这个可悲的女人并不是很喜欢,除非血浓于水这句话加大加粗加下划线,否则,他应该也不会太喜欢宁萧瑟。
在这种环境下长此以往,他慢慢开始懂事,没准还会开始恨他的父亲。
但这并不能成为姜淮禅诋毁的理由……毕竟,上述那些没有发生,而姜淮禅对他们的伤害是真实存在的,所以哪怕宁萧瑟对父亲这个角色的概念为零,有姜淮禅摆在前头,他也会秉持着一股莫名执念,维护着那个一片模糊的父亲角色。
他眉目严肃凶狠,由原本的浅潭变为汪洋,看起来凌厉威严,却十分好看:“一个人带着孩子的日子不好过,但也比在监牢里容易得多,而且我父亲究竟是短命,还是倒霉,是意外还是被害,这些,我不想追究!”
“你……觉得是我害了你父亲?”姜淮禅瞠目结舌,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孩子会对他的成见如此之深。
因为他和沈其的矛盾是宁萧瑟从小看在眼里的,把沈其的死归到他头上也算是有源头,可他害死那个男人做什么?就算他早有恶名在外,又爱慕着沈其,但也不至于做这种事吧?
换句话说,沈其单身时他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但她结婚了,一切尘埃落定,他在那刻就放弃了,根本不屑于为了夺妻而去害别人性命。
但宁萧瑟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这个逻辑有道理极了:“事情但凡是做了,就肯定有它的目的,你那么心狠手辣,害人后夺走他应有的一切,这也不是没可能的。”
“呵。”姜淮禅突然发出嘲弄的笑,很颓的看了宁萧瑟一眼,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咬得很重,告诉他:“你错了,从一开始,就是你爸夺走了我应有的一切!”
这句话宁萧瑟反反复复回味了好几遍,最初没懂,第二遍还是没懂,第三遍、第四遍……直到满脑子里都充满“是你爸夺走了我应有的一切”。
他仔细想了想,难道是,那些看似是父亲的,其实从最开始……都应该是姜淮禅的?
不,他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
“你骗我。”宁萧瑟目光初步失去聚焦,看人有些模糊。
虽然他嘴里否认着,但拽着姜淮禅衣服领子的手却一点点散去力道,最终彻底撒开。
重新倚回桌上,他垂下眼眸:“你那么会编,你说什么我不会信的。”
看着这要强理智了近二十年的孩子,在外也是呼风唤雨雷厉风行,却依然会因为触动到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而失神,声音极轻的在嘴里念着他不相信。
姜淮禅摇摇头:“我之前大概不是什么好人,这我觉悟到了,你不信我也是应该的,可从我卸任会长开始,我就再也没有说谎骗过你,我说的这些你不信可以向任何知情的人求证,接下来我所说的话,句句属实。”
他的瞳仁闪烁着光芒,不是从前的狡诈,而是刺破旧时光后汹涌而出的情绪。那种情绪很复杂,明明憋屈窝囊又辛酸,甚至想想还开始生气,但他偏想去一遍遍的回忆,因为,那段记忆关乎于她……
姜淮禅的目光穿过零星雨丝,眺向窗外远方,像是自语,又像是在向谁讲述:“你妈妈是槐城人,娘家世代经商,我是榕城人,祖辈都窝在这个基地周围,不是开车就是安保,最顶天的只是在会长身边帮忙整理个行程,按理来说,我们两个国度的人,几乎就像是在两个世界,可是说来也怪,我们偏就相遇了。”
“我在基地最外层的家属安置区里生活了四五年,没走进过基地内部,也没走出过警戒区漫无止境的荒野,那时我以为整个世界就是这样,里面的城堡高贵不容靠近,外面的世界廖无人烟,直到后来,我遇到了老会长。”
宁萧瑟若有所思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发觉他的出神后也顺着那道视线看向外面,可看了半天,却不知道他那么专注是在看什么。
“老会长是个自律到可怕的人,他就像台机器,任何事都能做到准确无误,却又无趣至极,他同样怕留下软肋握在别人手里,不近女色,不爱任何人,所以到老也没有子女。”
“他那时身体已经出现了过度衰老的状况,而外界还在虎视眈眈,我父亲是他的心腹,大概是早前两人早就说好了,所以我才得以出现在老会长的面前。”
“老会长见了我表示很满意,后来没过几天就散出消息要培养我当继承人。”
“后来的事就不用我说了吧?被踩到泥里的平凡孩子突然变成了香饽饽,我走进了现在我们脚下的这座城堡,穷人乍富般的,被所有好心的坏心的围簇,再有定力的人都会有所变化,更何况那时我只有五岁多一点。”
“直到后来每次失眠回忆起,我都会觉得,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我的命运彻底改变了。”
“我被养在老会长身边,几乎所有课程都是他手把手传授的,其中还包括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我很感激他,敬重他,除了他谁都不能让我低头。”
“十年后老会长过世,我初掌实权,有做的不好的地方由父亲辅佐,那刻我在心里暗自发誓,一定要把老会长留给我的财富守好,如果可以就继续壮大,做不到的话维持现状也好。”
“可惜到我手中后没几年就遇到了危机,因为我不够胆大,不像其他家族发展那些不义之财,比如倒-卖-军-火,贩毒之类的,更甚者还有参与到小国家战乱中的,帮助其中一方获取佣金,再或者直接掌握政权……”
“你别看我这样,且不说正不正义的,当时我是真的不敢,所以我们是八个家族中,唯一一个等着坐吃山空的家族。”
“那时我就想,既然家族势力在一些国家本身是不犯法的,那么为什么这么招恨呢?人人讨伐,后来我渐渐明白,有些人的利益就算穷死也不要碰,你动了别人的蛋糕,那便是把脖子放在刀刃上摩擦,有钱赚了也没命花。”
宁萧瑟似有似无的接了一句:“所以现在这些矿产,投资,还有杂七杂八的生意都是你做的?我一直以为是从古至今这么流传下来的。”
“你以为呢?”姜淮禅傲娇的瞥他一眼,眼神里还是有些小自豪的。
宁萧瑟冷笑:“我以为你这个人天生不会做好事,只会当恶人呢。”
他听出方才的话是揶揄,不是仇恨,这孩子说话就这个调调,他也不恼,继续说:“做好事也要有资本的啊,可我当时没钱。”
“为着这事,我操劳挂心了许多年,可始终没有什么合适的营生。我整个人都堵得很,心想,这好人我他妈还当不成了?非要让我烧杀抢掠?”他眼中出现一抹柔和:“后来,差一点就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遇到了你妈妈。”
宁萧瑟黑人问号,迟疑着,半说半断道:“所以……你把我爸杀了,就有钱了?”
“你闭嘴!”姜淮禅无语的盯着他,又强调了一遍:“你爸爸真不是我杀的。”
“那时沈其还没结婚,是个小姑娘,梳着长长的麻花辫,模样很好看。”
“当年我也才二十出头,没太接触过异性,但我就觉得,她和我之前见到的女孩都不一样,她很白,很恬静,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我见过的其他女子都很……怎么形容呢?对,粗糙,外表粗糙,性格粗糙,就像地上的马粪一样,而她,是天上的月亮。”
宁萧瑟蹙起眉:“你可能不知道,月亮比马粪还要粗糙。”
“你懂什么。”姜淮禅每每回忆起那个场景都觉得无比美好,他挖空了脑袋去还原当年的点滴:“那一年你外公家也有点势力了,听说最早只是在村镇上有些名气,后来越做越大,直至发展到国外。”
“你外公是想拓展市场,顺便带着你妈妈来榕城见世面,但很不幸,他们人生地不熟,刚到这边就被绑匪劫走了。”
“最开始这种小事我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也懒得管,无奈那些小毛贼是在我的地盘上顶风作案,他们坏了规矩,换做是你,你应该也不会坐视不理。”
“其实那时我才不是为了谁,毕竟我连绑的是谁都不知道啊,还是救了人出来后才与你妈妈见到了第一次面。”
虽然宁萧瑟觉得与其他男人谈这种桥段很奇怪,而且故事主角还是自己的母亲,但他内心底还是有点想知道的,于是开口问他:“所以从那时,你就开始喜欢她了?”
“根本没有。”姜淮禅很诚实的回答:“我们只见过面而已,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谈什么喜欢?我们连语言都不通。”
语言?宁萧瑟觉得纳闷,但方才他已经问过两个问题了,他不想再继续追究这种细节,搞得好像他多好奇多想知道一样。
亏得他好奇心也没那么强,说服自己跳过这个问题后,继续安静的等候姜淮禅讲下面的故事。
可宁萧瑟不问,并不代表姜淮禅不想说,他将目光抽回来,接着问道:“你觉着我现在的中文说的怎么样?”
“挺自然的。”他持以肯定的态度,语气却不咸不淡。
姜淮禅点点头:“不知道的一定以为中文是我的母语,但其实是我与你妈妈见过面后才开始学的。”
“由于救下了他们父女,你外公和你妈妈对我非常感激,可于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想着赶紧打发他们走算了,后来通过简单交谈得知他们的来意,我就借着绑架的引题,让他们觉得外地人只身在榕城是很危险的,最后终于成功将他们安置在我的私宅。”
“我救了他们,又给他们提供所谓的安全住所,他们对我已经有了绝对的信任,但其实我是别有用心。”
“为了找到一个合适的盈利手段,又不能用正常人光明正大的方式去找,没人知道我努力了多少年,可就是一点进展都没有,眼下正好有这个机会,管它结果怎样,在当时的慌乱之中,我只能去尝试。”
“就这样,慢慢的我和你妈妈的接触越来越多,从带着目的,到忘了目的,渐渐我们之间变得纯粹起来”
“她真的是个很美妙的人,即便她的闪光有点很多,可你就那么盯着她看,一个闪光点都不必去刻意发现,她依然是有魅力的,就是这么神奇。”
“然后我学了中文,每天晚上拿着书在屋子里踱步,拼命的念,拼命的写,第二天见面就只是偶尔飘出两句蹩脚的中文,还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以为我很帅的,但其实听在你妈耳朵里,那发音真的是滑稽极了,惹得她频频发笑。”
“她是个很爱笑的人,不是哈哈大笑,也不是微笑,她嘴上扬的弧度总是那么柔和,有时候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有时不露,笑声也不夸张做作,听起来开朗率直,就像清风拂面。”
“我喜欢她,虽然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但至少我知道她是不讨厌我的,就连你外公都默认了我们的相处,一切都很恰到好处……”
“而我也以为。”他顿了顿,内心深处汹涌出一片痛楚,勉强克制住才继续说道:“而我也以为那将是我未来全部人生的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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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关于这件事啰嗦了一些,但从小到大三十多年的恩怨,想把这个结解开还是很不容易的,一笔带过有些不现实,所以还请大家看的时候要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