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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末,清晨,窗外的雨丝淅沥沥落个不停,雨势并不算大,但就这么下了许久后确实也觉得有点缠人。
顾清栀一手打着透明雨伞,一边倒搓着小碎步,手里拽着盆栽边缘,把它拖到小露台上淋雨水。
其实也是闲着没事做,那样一盆早就枯萎了的绿萝,凭怎么淋水晒阳都是无法起死回生的,但她偏爱学着别人过日子的样子,做出一些平凡琐碎的妇女行为。
她管那些叫做——生活的气息。
或许独立承担生活多年的女子一提起这些事会一个头两个大,譬如煮饭,采买,整理房间,操持家事之类的,但她做的津津有味,想来是因为新鲜感吧。
被宠着长大的孩子,十指不沾阳春水,忽的要自己当家做主过生活,好奇和窃喜之余,那种从笼子里被放出来,所有的事情都由自己做抉择的感觉,真的够她开心个半年一载了。
眼见着花盆里的土被雨水沾染成深褐色,愈发湿润,她捧着盛满热可可的杯子,蒸着从杯壁飘上来的热气,装模作样的观赏起榕城的雨景。
忽然,一个身躯从背后靠近,环抱住她的腰,然后俯下身,把头埋在她颈间。
“呀。”顾清栀下意识惊呼,连忙抓紧手中的杯子,然后回过头抱怨:“干嘛!吓死人了!”
他不语,只是在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闻着她发丝间沾染的香甜洗发水味道,一边觉得幸福,另一边在心中愈发纠结。
不过顾清栀并不知道他的内心活动,只当是他脑子里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赶紧放下杯子,从他怀中挣脱:“我……那个什么,花盆该拿进来了,待会再浇下去别再涝死。”
她连滚带爬的逃开。
鬼知道她这些天受了多少折磨,全是拜“主动”所赐,早知道下场是这样的,她打死也不说什么主动不主动的屁话。
想想最令人捶胸懊悔的是,分明一开始他还是踱步不前的态度,可她竟还表示过鼓励?现在想想,真的反手就是一撇子,打死自己算了。
而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先例,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按顾清栀想,像是之前划线为界的日子多舒坦啊,宁萧瑟对她宠溺又尊重。现在可倒好,有一有二就有三,每天沉浸在以饱暖为前提之外的日子里无法自拔……
她把大花盆拖到屋檐下,收了伞回屋,不经意瞥到对面楼的红内衣,猛然间搭错脑筋的想到,好像再过些天,就又是中国的除夕和春节了……
至于为什么她联想事情的点如此奇妙,她自己也不清楚,总之有些想法该来时,似乎没什么由头,七拐八拐都能点明正题,比如生孩子和种树,再比如红袜子和新年。
任凭怎么样都好,亏得她最后是想起了这一节日,并没有因为身处异国而忽略中国人最为重视的新年。
她盯着窗外筋道的雨丝出神,脑中不经意回想起上个新年时的情形。
那种种件件分明还宛如昨日,可她都没来得及体会其中滋味,一整年又过去了。
在留不下抓不住中,懊恼和挫败似乎没什么用,她只感叹时光飞快,有些事物上一秒还只是颗小种子模样,下一秒便枝繁叶茂结果开花。
细数下来,他们两人也已经在榕城生活了很长一段时日,其实与在绮山时没什么不同,只不过发生的事多了些,两人从内心深处也更贴近了些。
一是经历了共患难,很多时候,普通情侣思考事情的角度都分的很开,你是你我是我,立场不同,自然会有嫌隙。可自从某些至关生死的事发生后,将原本的“你我”,变成了“我们”,在历经大是大非后,这两个人自然更愿意紧紧抱成一团。
其二……他们也确实是抱成了一团,朝朝暮暮,日日夜夜,各型各态……
不然怎么说,人总是更容易对融入过自己身体的人产生依赖感呢?
于是顾清栀表面上羞愤抗拒,背地里藏着不可告人的幸福甜蜜,已然一副被征服的样子。
偶有一些小脾气他也权当是撒娇来处理,凡事对她说是是是好好好,面带笑意双手投降,虚的全说,实的全做,她挑不出什么毛病,事也就算过去了。
而宁萧瑟这边,自从得到了那个所谓的心悦诚服,每天都感恩戴德,觉着这样的一个姑娘,年轻貌美,无暇纯粹,美好的宛若遥不可及的皎月,居然说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了……太没有真实感了!
所以带着那种诚惶诚恐,他每天都极尽深情,疼爱到恨不得每时每刻都放在怀里抱着,轻啄她的小手,眼睛里一刻不得闲的盛着她。
盯紧怕融化了,不盯紧怕飞走了,有时顾清栀一回头都能被那态度吓得起鸡皮疙瘩。
甚至有一晚她思虑良久,最终鼓起勇气对他讲:“我听说,当蛇忽然热情起来,每天缠着你,打量你,并不是因为它喜欢你,而是因为它想吃你……那些行为只是在测量能不能吃,要怎么吃,才能吃得下去……”
她顿了顿,又抬头,很真诚道:“我不好吃,你也吃不下去,除非分成好几顿。”
宁萧瑟听完这番言论后,看着她认真的神情,差点气绝身亡。
顾清栀耸耸肩,没办法啊,蛇嘛,谁叫它是冷血动物,事出反常必有妖,突然热情,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后来时间过得久些,她慢慢也习惯了,外加他表现的只是比之前更柔和,并没有夸张到过分的程度,明显的表现不过是不摆冷脸,不恶意怼她了,都是好处没有坏处,傻子才不乐意。
所以总的来说,在榕城的日子除了房子局促了点,想到还未解决的问题时会突然压抑,其他的都还算过得去。
可再过得去,她毕竟还是充斥单纯的女孩子,没经历过这样的风浪,也没有顺流而下随处安家的思想境界。
虽然天下之大,但顾清栀只想回到榆城,回她熟悉的那片土地,回归她心心念念的那个圈子。
就目前来看,宁萧瑟似乎并没有回去的意思,她便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安静的待在他身边陪着他。
起初她以为是身份的缘故,觉得他受形势所迫,现如今丢了会长的位置,在榕城甚至整个国家都举步维艰,就算侥幸回去了,在国内的发展也会因此受阻,故而一直窝在这间小房子里苟延残喘。
可后来日子久了,她渐渐发现了一个问题……
他似乎不是回不去,而是不想回去,当下也不是苟延残喘,而是等候时机。
虽然他什么都不说,但顾清栀隐隐约约能察觉得到,他像是在等一个顺水推舟的人,以及一个风起云涌的局面。
顾清栀回到屋里擦了擦手,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过年的事,就被他抢了先。
他昨晚得知一个消息,从那之后便经历了几番思前想后的酝酿,先是考虑告不告诉她,答案自然是告诉,纸包不住火,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可告诉,又要用什么方法什么措辞告诉?这就又是下一个思考的中心主题了。
分明很简单的事,结果这位老人家从前一天晚上知道这件事开始,一直到今天中午,还堵在胸口没说出来。
最后他想,还找什么方法措辞啊,花里胡哨不如简单粗暴,直接一五一十的跟她把所有事情都讲出来,不隐瞒任何细枝末节,或许这才是最好的方法。
她是成年人了,需要拥有承担和接受的勇气,而且从这么多事故中厮杀出来,他也发现了这个丫头的本质。
他的顾清栀,胆小怯懦,一片树叶掉下来都怕砸到头……但这些都是在有人撑腰为前提下的。
身后有依仗,面对的威胁又无关痛痒,比如琐碎中的,被哪个呈口舌之快的欺负了,回家委屈巴巴的哭,看到虫子了吓得大叫,再或者一些日常里遇到的挫折,她遇事总畏畏缩缩的,怂的很,恨不得抱着他大腿就不松开。
可反过来,在她孑然一身立于滔天巨浪前,那看似小小的身躯又无比强大,足矣爆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
即便她总是撒娇的说她怕,她胆小,可为宁小奥讨公道的时候,被利维坦劫持去喝茶的时候,以及来榕城后的种种意外,先前可以说是人类之间的战争,再或者说是女人之间的战争,但后期的事完全就超脱于正常人类的范围了,说是诸神之争,神仙打架也毫不为过。
其实她可以事不关己的,只要离开宁萧瑟,远离他的圈子,撇干净自己,她还是那个被家里宠着的,整天笑嘻嘻的小公主。
可她某些时候表现出的机智和淡定,连宁萧瑟见了都自愧不如,毕竟他是从小混过来的,顾清栀不一样,她没见过人世间的丑恶,可在紧急时刻她仍能做出有条不紊的抉择,或许,她骨子里天生就带着抗击打能力……
再不要脸的说一句,或许,她骨子里天生就带着给他做老婆的潜质……
他抿了抿唇,继而启口,空气中有低迷的声线响起:“昨晚,791和国际上几支剿黑队伍在榕城集结,今早阿斯蒙菲格露已被软禁,下一个目标,就是姜淮禅。”
“呃……啊?”顾清栀看他的神情就猜出了事情的严重性,栽楞着耳朵仔细听,可听着听着她也被吓了一跳,就算先前心里有准备,冷不防得知,一时间也是很难接受的。
“玩这么大!”她眼睛瞪得浑圆,由于逻辑被打乱,话也说的不怎么伶俐:“791……他们不是?等等,那两边怎么就那么容易被软禁了呢?不是挺嚣张挺厉害的吗?而且怎么会牵扯到淮禅?这样的话那我爸爸和姜姨会不会有危险?”
“别家呢?我不相信在这几个家族里,除了那两个你们就是最弱的,而且791怎么会贸然出手?他们不是还没有……”
说到一半,她猝不及防的噤声了。
她不能再继续说下去,因为后半句,关乎于她,以及她的背叛。
开始郑乘风没有行动就是卡在了她这一环节,先是为个出师有名,毕竟正规部队,不能说风就是雨,想打谁就打谁,所以就要她找到板上钉钉的罪证。
其次是对这些势力摸的还不够清,贸然出手,必定损失惨重。
可后来这些计划随着顾清栀的反水统统泡汤,她本以为自此家族势力与791那边的争斗会暂时偃旗息鼓一阵子,就像之前的几十年那样,继续彼此冲突,暗波汹涌,但你抓不住我,我也搞不死你,小摩擦不断,却也不伤及筋骨,刚好留给他们一个喘气的机会,用来处理内斗。
哪成想这事来的又快又急,之前没有任何预兆,而且还跑来异国作战,这怎么想都不符合逻辑。
看着顾清栀慌张的样子,宁萧瑟吁了口气,安慰她道:“坐下来慢慢说,一句一句的问,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急也是没有用的。”
“慢慢?我能慢的下来吗?我哭的心都有了。”她被搅的坐立不安,刚被按下,又像沙发上长了针一般弹起。
但深呼吸了几次后,还是顺着他的引导,尽量平复下来,毕竟一箩筐的问题甩过去他也不好回答,只好理清头绪后再重新问道:“为什么突然针对他们?”
宁萧瑟很平静的答:“不存在突然针对,791盯他们很久了,至于为什么是这三个,因为只有这三个家族的势力散布在国内,里面牵扯了许多事情,虽然其他家族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他们的势力涉及不到我们国家,所以这次不会受到牵连。”
“那……既然是为着清扫国内的局面,为什么跑到榕城来搭这么大的戏台子?你刚才说,还有什么其他国家的剿黑队伍?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轻垂眼眸,做了个看似不相关的比喻:“煮过饺子吗?一锅饺子若是熟了,你会用筷子一个个的夹,还是用笊篱一股脑的捞?”
顾清栀愣神,这说正事呢,怎么突然谈到饺子了。
他又将眸重新挑起,笑笑:“自然是凑成一团时更容易一网打尽吧?以免惊了东面,西面跑了,抓了西面,东面逃了。”
“也正是因为规模空前庞大,所以这次来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平日里几支队伍一起训练,彼此熟悉,联手作战也更有默契,但这次能一起来,当然不是出于感情,791都是给了钱的,他们说是友情援助,实际上和雇佣兵性质也差不了多少,拿钱办事。”
“那……我爸爸和姜姨会有事吗?”
宁萧瑟为她的傻气感到无奈:“他们怎么可能会有事呢,作为特聘的作战总指挥,若是成了,顾叔就是头功一件,想来这些事过去后也可以安安稳稳退休,没有什么挂念的了,阿姨有顾叔这层关系庇护着,自然也不会有事。”
得知大致的情况后,顾清栀紧绷的身体才逐渐放松下来,然还没等她把沙发坐稳,就突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诡异的事……
方才过度关心以致于方寸大乱,直到此刻她在智商突然上线的想到:“不对啊,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还知道的这么详细?”
宁萧瑟看她醒过腔来,明明怀疑人生却还自以为很机灵的样子,他觉得好笑,随即慢条斯理的从手腕上解下来一件东西。
可从她看到那个东西起,眼睛便瞪得越来越圆,比方才知道这一系列事的时候还慌乱,这下,她是真的坐不住了。
因为他从手腕上解下来的,正是自己丢掉的那条黑天鹅项链。
他对着她晃了晃吊坠:“准确的说,这次变故,我是最主要的一环。”
“我知道你对这一切的好奇,等过会我们回了基地,所有事情串联起来,你就会明白。”他将项链坠攥在手里:“但在此之前,我可以简单向你说下事情的大致轮廓。”
他还是他,雷厉风行,说做就做,就在这番对话刚巧赶到这里时,楼下传来几声短促而刻意的车子鸣笛声。
“算了,那我们路上再说吧。”宁萧瑟说着便抄起顾清栀往楼下走,丝毫不给她反应的空隙。
顾清栀顿时很不开心,合着所有事都是他安排好了的,一步一环,自己呢?只有被迫接受的份儿?
他的计划他的想法,包括今天的所有事情,甚至前脚就要回去那个风起云涌的地方了,车都到了楼下,临起身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未免太不尊重人了吧?好歹这一系列的事件中也有她的一席之地,难道她就没有半点知情权吗?
带着显而易见的生气脸下楼,在看到等候他们的车子时,她还是有点小小的吃惊。
那是……军牌车?而且开车的司机下来就很流利的跟他们中文问候,小伙子笑得亲切,就跟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兄弟般,简直让她一头雾水,觉得自己像是活在梦里。
在后来两个小时左右的车程里,经过交谈,顾清栀才得知,原来这司机竟是791的人,受命过来接他们,车子和此番行动的武器都是榕城方面提供的,也算是跨国行动中,军警之间友好联合的一种表现。
怎么说大家都是光明正大的官方势力,素日里的情分远近暂且不说,既然牵扯到了关系,总得做点表示意思意思,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不是?
可……这光明正大一方的车子,谁都能坐,顾承允可以,郑乘风可以,或许凭着前面两个人的面子,顾清栀也可以,但宁萧瑟如今人模人样得坐在上面,还是由791方面“请”去的,怎么想怎么违和。
不过也亏得她是个容易显形于色的人,开心不开心都表现在脸上,宁萧瑟看了便意识到自己要有求生欲,于是还算遵守约定的把这过程由繁化简,一并告诉了她。
比如,从最开始,顾承允为什么从坚决反对到双手赞同?紧接着又被队里特聘回去当指挥官?
为什么这么多年里,宁萧瑟从来不屑的场合,这次不远万里来参加,而且还带着顾清栀?
他刚到榕城那天与姜淮禅密谈,究竟谈了些什么?
在与姜淮禅的斗争中,明明几年前毫无势力的宁萧瑟能赢,可这次却输了,还把所有权势拱手退还,他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还有覃星言,她视上任会长的委托为神谕,近年来虽对小事睁只眼闭只眼,但牵扯到撼动根基的问题时一定会站出来力挽狂澜,为什么此次在眼皮底下闹起来,她无动于衷不说,还默认了自家总统出钱出物加以赞助?
为什么她丢了的项链会在他手里?
为什么791会选择在榕城出手,如此猝不及防?最令人惊诧的竟还与宁萧瑟搅在一起,他又说自己是最重要的一环…………
太多太多的谜题,此刻经过宁萧瑟的拨云见日,谜底全部都解开了。
顾清栀原本憋在嗓子眼里的一口闷气此刻更吐不出了,真叫是一个如鲠在喉。
开始是气恼他不把自己当回事,什么都瞒着,可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后,那些堵着的气,想要爆发的别扭,全部由感动化为惭愧,原来……在看似轻松的表象背后,他为自己付出了那么那么多。
宁萧瑟说完,如释重负的避开她的视线,将目光眺的长且远。
他这些年想要的太多了,而那些想要如今都已得到,可得到后方才觉悟,或许那些东西,遥不可及时人人都想要去踮脚触碰,不惜一切代价,但在付出代价得到了之后,相视于咫尺之间,他发觉,那一刻的他似乎……也并不是很开心。
在历经风风雨雨的这么多年,任凭他失心疯了也不会想到,他,宁萧瑟,终有一天为了所谓爱情,颠覆自己的全部生命。
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连他自己都不信。
可他真的就这么做了,一步,又一步,踏出去就无法回头,只能不间歇地向前走,哪怕前面是他的万丈深渊……
因为诚恳的话语打动,外加做出了实际的行为,他全力以赴的先通了顾承允这一关。
首先证明了他的为人,紧接着让顾承允看到了他对顾清栀的真心,最后原地就是一个大招。
你反对的主要原因不就是我的身份吗?那好,我不要了,我愿意褪尽所有不堪,逐渐走到阳光底下,并且还将功折罪,帮助你们去除掉境内的家族势力,扫清心腹大患,也为未来岳父了却心愿。
于是这才有了顾承允被特聘为指挥官的戏码。
其实最开始总局那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跳过顾承允,直接把宁萧瑟拢去,有什么计划他们过来谈,宁萧瑟有什么事情要交代,也直接跟他们说。
毕竟人家手底下掌管着包括791在内五支上天入地的特殊部队,自然在这方面盲目自信了些。
可那不能够,宁萧瑟摆明了就是不配合,他为的是顾清栀,顾承允是自己心爱之人的爸爸,总局?总局算老几?看那些人的面子,休怪他还翻脸走人了。
没办法,总局的几个领导和顾承允也是老交情,工作上算是平级,不过是支配和执行的关系,私下生活里可以一起喝喝酒喝喝茶,每次聊都能聊到半夜。
有这个底子摆在那,虽然不合规矩,但上边只能妥协,大笔一挥,签了两张单子。
第一张,特聘顾承允为791小队作战总指挥,与郑乘风的队长不冲突,队长还是队长,而他的作战总指挥只生效在此次战役上面。
第二张,也是老岳父费尽心思请人吃饭,笼络关系,喝了多少场酒,灌了无数杯茶,一来二去磨下来的——宁萧瑟的特派员身份。
按理说是极不符合逻辑的,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的顾警官也从未做过此等徇私舞弊之事,可为了自己的孩子,他的正直也丢了,铁面也碎了,好说歹说,哪怕是无赖天天堵局长门口,一见面就拉去吃饭,不说目的,就是开心的吃吃喝喝,极尽周到。
到最后局长一见到他就吓得腿软,连连说自己这几天嘴都吃秃噜皮了。
合着吓人并不可怕,敬人到极致才是最可怕的,局长都快哭着请他说出自己的目的,不,不是请,是求着他说。
顾承允微微一笑,拿出自己几个日夜反复修改出的拟稿。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从拍案反对,到无奈咒骂,顾承允拿出手机先给他看了自己预定好的酒店,一个月之内都不重样。
他虎着脸吓唬局长,说如果没有这份保命符,宁萧瑟就撂挑子不干了,反正这些年也抓不到他的狐狸尾巴,他仍然能过得如鱼得水,而境内的势力扫不清就还是一团浆糊,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吓完随即又真诚的指天发誓,说待宁萧瑟协助完成这次任务后,必定放在他眼皮子底下盯得严严实实,保准安分守己老实本分,多做贡献做一个好市民,他可以用性命担保……
最终不管怎么样,这两张文件签下来了,事情算是办成了第一步。
紧接着就是筹备去榕城,摸清形式,一一告知给顾承允,随后又分别将淮禅和覃星言安排的明明白白,这一环一扣中,唯有中途的被绑是突发状况,实乃用命去赌。
因为当时他能了如指掌的只有自己经手的家族,其他的他并不了解,有了那一档子事,不管是探虚实,还是让这几个家族间互咬,把水搅乱总归是有好处的。
可他万没想到在那时,淮禅突然大权重握,他居然……不是会长了!他什么都不是了?
这样一来当真是意外之喜,他更可以名正言顺的摆脱和这些家族之间的关联,拿着顾承允手里的那张保命符,就算他曾是家族势力中的一员,也可以说自己是被委派过去的,从此斩断纠缠,回到榆城,走过漫长岁月,逐渐洗刷掉所有蛛丝马迹。
他眺望窗外,这些年,或是这样进入,或是这样离开,基地周边那些事物和景色他烂熟于心,开始好奇,而后痛恨,经过昂首挺胸执掌风云,最后厌恶无感。
但现如今走这一遭,却是他有生以来,最舒坦的一次,甚至有期待,有雀跃……
或许是因为走过去,尽头就是他能触碰到的曙光吧。
他不易察觉的轻吐出一句:“走向你,站在光明之下的资格,我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拥有了。”
“我等这一天,真的太久,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