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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天空一片漆黑,看不见一颗星辰。
    阎非天站在寂静无声的长廊一角,他的对面就是罗曼居住的雅筑。
    中间相隔的庭院,铺满石子的小路,两旁郁郁葱葱的常绿乔木,晚风中摇曳着的繁茂枝叶下是打扫干净的石桌、石凳。
    他一动不动地立在石阶之上,望着前方仍亮着灯的小楼,回想着一个小时前与罗曼的对话。
    “你说有人盯上了我?”阎非天重复着罗曼的告诫,“是谁?”
    “林少爷。”罗曼对他的称谓又变回了从前,她唇角噙着的笑,注视着他的双眸却带着一丝讽刺,“我警告过你,十二众不是你该踏足的世界。你不听劝就算了,现在反倒来问我是谁盯上了你。”
    “罗小姐说得有理,我会自己查清楚。”语罢,他转过身,坚决地走向门口。
    “如果我是你,不会赶着出去送死。”罗曼凉凉地开口。
    “我不可能一辈子躲在这里。”阎非天头也不回道。
    “你即使想一辈子待在这儿,我还得考虑养不养你。”她优雅地站起身,迈着轻盈的步子走近他,“明早我会送你离开,之后你是死是活,能不能逃脱那个人的追杀,就全凭你自个儿的造化。”
    “为什么帮我?”他还是这个问题,按罗曼的真实个性,她绝非乐于助人的大善人。
    若前世,他或许会毫无戒心地接受她的好意。
    但如今,他做不到信任她。
    “既然你不信我,我就算告诉你我帮你的理由,你也不会相信不是吗?”她偏仰着头,瞧着像被说中心思而微微错愕的他,“你呀,真不知道是好懂,还是难懂。”
    “罗小姐是在拿我取乐么?”他捉住她的手腕,眼含怒意地瞪向巧笑嫣然的她。
    “怎么会。”她矢口否认,接着依附向他的耳畔轻吐气息,“晚安,明早见。”
    罗曼绕过他往外走的时候,他有一股抓住她的冲动。
    可理智使他没有任何动作地目送她踏出房间。
    泄愤般地躺回到卧房的床上,这间屋子是他刚成为辰龙帮干部时住过的。
    他仍记得是罗曼特意为他挑的。
    “离我住的地方近。”那时她在他的怀里笑靥如花开照亮了他往上爬的道路。
    一定要成为配得上她的男人,得到无上的权势,除掉全部挡路的障碍。他抱着这样的念头出生入死,只为有朝一日出人头地抱得美人归。
    然而命运和前世的他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
    阎非天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不确信明早罗曼真会放他离去,指不定她与外面追杀他的人里应外合。
    即使可能性小,也无法完全排除。阎非天张开清明的眸子,罗曼有一句话说对了,他不相信她,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当真。
    于是利落地起身下床,阎非天直径走出卧房来到无人的长廊上。
    原本以为路上会有人阻拦,但实际上并没有人看守着他。
    阎非天迈下台阶,他穿过庭院,靠近罗曼住的小楼。
    刚踏上小楼前头的回廊,阎非天就遇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从门里出来的尹哲。
    阎非天下意识地闪身至柱子后头,屏息凝神地观察着面容阴沉的尹哲,以及他背后扶着门框的罗曼。
    “尹哲,你等一等。我说了这件事已经交付给黄翟。”罗曼那张娇颜上的神情依旧温柔,但口气却不容置喙。
    “大小姐你是清楚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尹哲没有回过身,他的声音因激动亦或别的什么而微微发颤,“请你别阻止我。”
    印象里忠心耿耿的尹哲居然拒绝听从罗曼的命令,这倒令阎非天有些意外。
    阎非天望向静立不语的罗曼,他很少见到她会露出疲倦的神态。
    半晌,罗曼抬脚跨过门槛一步一步地走近尹哲,她步履虚软得犹如踩着棉花一般。
    果然没走几步路,罗曼就像被抽掉力气似的向前跌去。
    她的身子还未碰到地面,便让迅速折返的尹哲稳稳地接住了。
    藏身在柱子后边的阎非天,低头看向自己迈出的半只脚,不由地紧蹙眉宇。
    他刚刚是想上前接住她么?
    阎非天收回脚,目光冷沉地盯着被尹哲扶住的罗曼。
    她的脸色微微泛红,像之前药瘾发作了那样。
    “尹哲,我明白你恨他,但你就这么去找他,报不了仇。”罗曼捉着尹哲的手臂,放柔语气地劝道。
    “我……”尹哲攥紧拳头。
    “你想连阿余都被他制服了,你去又会有什么结果。”罗曼伸出手覆上尹哲的手背,她的目光落在尹哲胸前戴着的挂坠,她不用看也清楚挂坠里贴着谁的照片。
    尹哲渐渐松开拳头,他似乎找回了理智,听从了罗曼的建议。
    “大小姐,原谅我的失礼。”尹哲打横抱起罗曼,“我这就送你回屋。”
    罗曼点点头,不再言语地将靠向尹哲的肩膀。爱我 .i5xs.
    只是不知有意无意,她轻轻瞥了一眼阎非天躲藏的柱子,而后又像什么也没发现似的移开目光。
    确定罗曼回屋后,阎非天才从柱子后面走出来。
    他回想着罗曼与尹哲的对话,思索他们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从话中透露的信息判断,阎非天猜测罗曼说的人是戌犬组的组长野犬。
    但野犬和尹哲会有什么仇?
    联想到先前在地龙岛,他不经意间瞧见尹哲掉出来的项链。
    那照片上边的人正是秦小蝶给他看过的罗曼“初恋”。
    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诸多疑惑缠绕着阎非天,就在他陷入沉思之际,一只苍白的手从背后慢慢地伸向了他……
    同一时刻,戌犬组名下的商厦最顶层。
    布局简约的客厅里,黑色的皮质沙发上坐着一个裸着上半身的男人。
    他的背部爬满刺青,借着头顶白色的吊顶倾泻而下的光线,可以看清刺青的图案是一位头戴金冠,身著无袖长裙的女人。
    女人的容貌美得无可挑剔,刺青师的技法亦无出其右。
    她好似栩栩如生地活在他的背上。
    这个女人是谁?
    答案就在他眼前开着的电视里。
    男人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六十寸电视,巨大的屏幕上一个女人坐在咖啡厅的一角,楚楚可怜地流着泪。
    「你能不能别走?」电视里的女人望着屏幕外的他,低声央求。
    他知道她念的只是台词,说话的对象也是和她演对手戏的男演员,但他依然因为她流露的悲伤而缩紧瞳孔。
    「我不在乎你是什么样的男人,我愿意和你离开这座城市,无论去哪儿都好,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一汪水眸凝睇着他,令他忍不住地站起身,朝着她递来的纤手伸出右手。
    但电视里的男人不是他,那个男人残忍地拒绝了女人的提议,头也不回地走出咖啡厅。
    这时,女人反而停止了哭泣。
    她擦掉了脸上的泪珠,拿出包里带着的粉盒,替自己补了补妆。
    接着,她又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变冷的咖啡,略带嘲讽地眺望男人离去的方向:「非要浪费我的眼泪,真是一个笨蛋。」
    看到这儿,屏幕外的他宠溺一笑。这部剧他看了少说有十遍。
    不为别的,他只想看她演的每出戏,无论她演的是谁,结局怎样。
    按了按遥控器,屏幕上的画面立刻改变。
    这次不再是她主演的影视剧,尽管主角仍然是她。
    泛黄的画质,摇晃的镜头,装饰奢华的酒店套房里,凌乱的床单几乎皱成一团。
    散落了一地的衣服,数双皮鞋之间倒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
    被五个男人围在中间的她,显得那般惊慌且无助。
    看见她眼底的恐惧、绝望,电视机前的他用力捏紧了手中的遥控器。
    欺辱她的每一张脸,他全部牢牢地深刻在脑海里。
    如今只差两个人,他便能实现对她的承诺。
    就差一点点。
    镜头定格在她无神的美眸上。
    下一秒,电视画面骤然变黑。
    关掉电视的男人瞧向门口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
    “深夜打扰到组长你怀念故人,真不好意思。”遮住脸的半张面具后边是一对带笑的眸子,黄翟倚着门框,斜睨着戌犬组的组长野犬。
    “罗曼叫你来领人的吧?”野犬大剌剌地坐回沙发,他收起先前阴森的表情,将两条长腿搁上茶几。
    “我家小朋友年轻不懂事,多有冒犯,还请组长别计较。”黄翟嘴里的“小朋友”自然是指阿余。
    “你家小朋友炸了我地盘里的餐厅,还杀了我二十来个手下。我费了不少劲才捉到他。”锐利的黑眸盯住黄翟,野犬故意用懒洋洋的口吻地反问,“你告诉我,罗大小姐能拿什么赎这位小朋友?”
    “餐厅那件事是私人恩怨。”黄翟避重就轻道,“我们家大小姐交代了组长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尽管提?”野犬笑了一声,“我要她过来舔我老二,她也肯?”
    “组长如此不近人情,让我很难办。”黄翟敛去唇角的笑意,面具后的那双俊眸跟着转冷。
    “十二众有十二众的规矩,罗大小姐不打招呼就派人来我的地盘‘处理私事’,为难的是我。”野犬放下双腿,他直视着黄翟轻哼道,“她要赎人,没问题!”
    紧接着他又话锋一转,一字一句地说:“劳.烦.她.亲.自.上.我.这.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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