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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草特殊苦涩的气味浓郁,每呼吸一次,唇舌、胸腔里都溢满这味道。
明明已是炎炎夏日,平陵侯世子的畅书轩里还燃着炭火。
来来往往的丫鬟头上被熏灼出密密的汗珠,肖意慎躺在榻上盖着棉被,却还觉得冷意逼人。
书桌上,沙漏里的沙落尽,时至巳时一刻,大夫俞白术背着药箱出现在门口。
他每天都是这个时辰来替肖意慎诊治。
“俞大夫里面请。”泉音将老大夫让进门。
丫鬟泉音是平陵侯夫人专程寻来伺候肖意慎的。她生于医药世家,后逢家中变故,无依无靠,才无奈做了丫鬟。
平陵侯夫人看她性子柔和,不嫌脏不怕苦,又懂些医理。由她照顾肖意慎,再合适不过。
俞白术进门,惯常先问问泉音,昨晚肖意慎休息怎么样,睡得可好?三餐饭时用了多少?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发生?
泉音一一答了,无甚特别。
这边俞大夫已经将医药箱子放下,取出银针,依次排开。
在床前收拾床铺的丫鬟退下,俞大夫到肖意慎面前,先替他把了脉。
肖意慎面容灰暗,面颊已经瘦到凹陷下去。
待把了脉,俞白术取来一根银针。
“世子,老夫得罪了。”
说罢,拉开被子,用银针在肖意慎手上轻扎了一下。
“世子可有知觉。”
“有。”
“痛感较前日怎么样?”
“并无区别。”
俞白术收了针,又继续在他肋间扎下去。
“可有痛感?”
这次肖意慎能感觉到针扎,却没有痛的感觉。
“没有。”
俞白术又往胸腹间扎了一下。
到这里,肖意慎连他下针与否都感觉不到了。
大夫又分别在他大腿、膝盖、小腿处分别扎了针,毫无知觉。
俞白术的眉头皱起来,沉默了片刻,才道:“世子手上能有感觉,就是好事。虽没有明显好转,但也没有明显恶化。只要情况一直稳住,我们就有时间找更多的方法。”
这话,肖意慎已经听过很多遍。
出事至今已快一月,最开始他听大夫这样说,心头还能燃起希望。现在再听,早已心无波澜。
见他还是一副生机乏乏的样子,俞白术又开口道:“我今日会调整一下药方,有几味药会下的重一下,可能煎出来有些苦,世子还需忍着。”
“夫人又寻了一位医术了得的大夫,已经出发去沧州请了。到时候我与他联合诊断,或许有转机。”
俞白术是平陵侯夫人俞容的远亲,负责肖意慎常规的检查与诊治,此外府里还在暗中各处打听名医,前前后后大约已有五六位大夫来过了。
看诊的结果却无一例外,毫无效果。
俞白术说完,看肖意慎仍旧不为所动,叹了口气,转身开药方子。
开好药方递给泉音,嘱咐她一些吃药的注意事项,俞白术便准备离开。
“世子,老夫这就先告退了,您好好休息。”520小说 .520fs.
泉音将大夫送到门口,他这才将她拉到一边,低声道:“世子这病,药石能起的作用甚微,最重要还是需靠他自己的意志力。可是老夫看他……姑娘在身侧服侍,平常与世子待的时间最久,你多劝劝他。”
泉音点点头。
“我这就去夫人那边,向她汇报世子的情况,姑娘不必送了。回去照看世子吧。”
“是。”
送走俞白术,泉音招来丫鬟华影,将药方给她,安排她现在就去煎药,等下要饮一次,就直接用这新的方子。安排好这些,这才回到肖意慎身边。
“少爷,您是哪里不舒服?”
泉音见他默不作声,铁青着脸,眼神空洞而苍茫,只有紧紧抿住的嘴唇,才能看出他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她来了有些时日,见此情景,心中便大约清楚是什么事了。
肖意慎不理她,她也不生气。
“少爷稍等,我这就准备。”
嘴上说着话,手上也不耽搁,泉音立即转身拉起床前的帘子,上前弯腰去扳动床边的机关,再去帮助肖意慎翻身,低头正准备拉开最上面一层被子时,才发现被子已经被浸湿了。
肖意慎闭上双眼,别过脸去。
泉音看他长长的睫毛似在颤抖。
“少爷……”
她不知晓少爷年纪轻轻,为何会生这样重的病。明明是二十出头的大好年纪,却只能躺在床上日渐衰亡。
看他白皙瘦削的脸上愁云惨淡,心里生出悲伤来。
这种时候,说什么话,都会让肖意慎更难堪。
泉音遣退房里照炭火的丫鬟,再轻手轻脚走到门边,吩咐外面候着的丫鬟打热水来。等丫鬟端水交给她,她再默默将门关了。一个人到床榻边,替肖意慎清理干净,更换了干净衣衫。
肖意慎一个成年男子,重量会这样轻。她不过也是个瘦弱丫鬟,为他翻身更衣,竟也没有很费劲。
她安静而有序地做好这一切,全程肖意慎都紧紧咬着牙关,闭着眼睛不看她。
只有泉音收拾好弄脏的被子床单转身出去时,肖意慎的眼角才滑出一滴眼泪。
这样的日子,他一时一刻都过不下去了。
从最初清醒过来的难以接受、愤怒,到后来的哀伤,再到现在的绝望,肖意慎已经放弃挣扎。
死或许是唯一解脱,只是他还有事未做,还不能去死。
他还未解除与映月的婚约,不想到了地下,还保持着映月未婚夫的身份。
事到如今,他已经认定是映月诓骗了他,她利用染月来诱使自己与她定亲,可是染月却嫁了高烜,而他却陷入这样的境地。
“少爷,您在房里闷了许久,今日可想到院子里透透气?”这样的话,泉音几乎每天都会问一遍。
肖意慎偶尔会回她不去,更多时候,他沉默相对。
往常他这样,泉音便知趣,不再打搅他。
今日不知怎得,她想与肖意慎说说话。
“大夫说您多出去透透风,会更有利于康复。”
“……”
“今年夏天热的早,院子里树叶葱茏,花木繁盛,您可想去瞧瞧?”
无论她怎么说,肖意慎就是不答她也不看她。一味闭着眼睛。
她知晓他没睡,看到了他眼角的泪痕。
“您总是这样,怎么能康复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