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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成月感动的眼中直发酸,心中为这些年来一直觉得宏元天尊对李云珩是个失职的混蛋师父这一想法愧疚不已。
原来这师父为自己小徒弟做过的事可真的也不少呀!
他正拔足准备跟上那两人去看清楚后面的情形,结果画面一转,他居然又一次站在了一个陌生的林子里。
江成月一怔,四下转了两圈……
奇怪?
先前那些幻境要费好大力气自己挣脱出去的,现下这是……自己转换场景了?
当然,他现下也没有心情理会那么多,转了两圈却觉得,这林子并非完全陌生……这是……齐峘山凌霄殿外面的杏林啊?!
但是……他抬头看了一眼高耸的杏树,这不是一百多年前,而是现下左右的杏林……他呆呆地看着杏林中那些粗壮的杏树,不知这次昆仑幻境要给他看的……又是什么?
忽而,他眼前一亮,在杏林中一棵杏树粗壮的枝桠下垂落下来一片雪白的衣角,显然是有什么人在树上,他急急转过去一看,顿时呆了——一袭白衣慵懒躺在枝桠上正手持着一个小酒壶朝自己口中灌酒的……正是他自己?!!!!
江成月瞪大了眼睛,不知这是什么时候的情景……关键是,他完全没有这一段的印象啊?!
那树上躺着的“江成月”显出的是本相,正是他十六岁身死之时别无二致的容颜,清俊和煦,如邻家少年郎一般,十足的有亲和力。不过,眉宇间的极度哀伤悲痛的绝望神色却又叫人不由地跟着心碎了一样。
这是……自己么?
为什么会显出那样一种表情?
到底怎么回事?
树上的“江成月”还在灌着自己酒,那架势看着就是奔着将自己灌的酩酊大醉去的,自己喝酒的模样大约是什么意图,他还是很清楚的。不过……奇怪的地方是,他那一袭白衣,怎么越看越眼熟?
江成月从前活着的时候便不怎么喜欢白色的衣服,他实在不是个仔细的人,总觉得自己会将白衣弄脏,再则……灵越峰弱水袍就是白色的,灵越峰从上到下基本白花花一片,从兮明未曾让他改灵越峰的衣服,他便也没有“从善如流”“入乡随俗”。至于死的时候穿的那一身弱水袍则完全是出于挑衅江颐丞,故意气他的。后面成了冥界鬼君,衣衫便多以暗黑色系为主,即便身着浅色素衣也得是偏灰色调的。而他现下身上那一套白衣……越看越像是李云珩惯常爱穿的款。
自己为什么要躺在杏林饮酒,还穿着……李云珩的衣服?
忽而,他看见了什么,猛然蹙紧了眉头,原是他举壶倒酒的动作稍大了一些,本搭在膝上的縠衫前襟衣片也滑落下来,露出腰间垂着的荷包来——正是自己先前买的那个绣着鼻歪眼斜虎头的丑东西……关键是,那荷包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江成月怔得倒退了半步,愣了好一会儿,才急急忙忙伸手进自己乾坤袖中掏半天,找到那个荷包,举着自己的对照着眼前幻境中的……一模一样!只除了多出来一个!
心中猛然生出一个不好的想法,他竟害怕得整个人都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李云珩说……昆仑幻境并非幻境……
李云珩说……昆仑幻境就像三生石一样……
李云珩说……荷包自然是用来装重要的东西……
而现下,他看着这个自己未曾有过记忆的幻境,看着自己刻意模仿着李云珩的穿着……甚至那腰间别在一起的两个粗糙丑陋的荷包……都向他透露着不祥。
透漏出……
他绝无法承受的……未来?!
心底叫没顶的恐惧占满,江成月从心脏凉到了手指尖……好似浑身被冰封了一般。
难道……他跟李云珩……在将来注定了会是一个以悲剧收尾的故事?
此时……仿佛回应他的疑惑一般,树上的他自己醉醺醺间,还不忘痛声轻唤着那个人的名字:“阿珩……”
江成月怔怔地又后退了一步,难以接受而不由自主地摇着头。
不……不会的……
不会的!!!
这个幻境是不对的。
李云珩曾说过,幻境会读取人心底最深处的恐惧……或许,是昆仑镜看到了他心中的恐惧,才会将它无限放大?再则……再则先前所有的幻境都必得先挣脱出去,才会转变,这个幻境却是自己转换来的……更何况,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李云珩不在了……江成月相信以自己的性子,断不会独留于世……
对。
他答应过李云珩的,无论阿珩去哪里都再不和他分开好了!李云珩生,他生,李云珩死……大不了陪着他一起魂飞魄散!
江成月想到这里,稍稍安下心来,这才深吸一口气,抬眼继续看下去。
忽然,他眼前一花却是从自己胸前忽然生出个人来,吓了他好一跳,定了定睛才看清,原来是几个身着凌霄殿弟子服——或许这时候该叫昭武祠的人,从他身后穿过他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向树上那人靠近。
此时的杏林中下着微雨,又是灵山山巅,雾气弥漫,树上的人又身着白衣,山风轻抚,时隐时现,倒当真几分仙风道骨。
那几个小弟子鼓起勇气,其中一人执着防身法器上前,壮着胆子高叫了一声,问道:“请问……阁下……”
树上的江成月已经很有些醉了,动作迟缓僵硬地放下手中的酒壶,艰难循声将目光定在几人身上。
那个小弟子见对方有了反应,回头看了一眼同伴,像是汲取鼓励和勇气一般,又转回江成月,斟酌了一下用词,道:“请问……阁下可是……林中杏仙?”唯一中文网 .
树上的江成月怔了一下,似乎觉得有些好笑,睡下手臂,手中的酒壶险些都掉落下来,却最终只是随着他的手臂摇摇晃晃,如同步摇的坠脚。
他苦笑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反问道:“何以见得?”
小弟子想了想,答道:“昭武祠设有封印,邪魅之物进不来……”
他同伴抢道:“阁下每每出现只在杏林……”
“据传这古杏已有百多年树龄,齐峘山北麓至顶都是灵气最充沛之地……阁下可是杏树化作的……仙人?”
擎昌君向来不会介意这种美好的误会,于是也不解释,只是笑笑。
小弟子们见他不回话,只当是默认了,顿时雀跃起来,又有人上前问道:“仙人……仙人为何每月朔月前后才会现身杏林畅饮……莫不是……莫不是还未得飞升,得需朔月前后封印之力稍弱之时……”
他同伴纷纷低声窃语起来:“那岂不是还是只精怪?”
“就算是精怪肯定也是厉害的精怪……不然怎么突得了封印?”
“啊啊啊……修行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活的妖精哎,而且还是道行这么深已经化作人形的……”
江成月不理会他们议论纷纷,只是又朝自己口中灌了一口酒,抬眼透过层层叠叠的叶片的间隙看着阴霾天空,有雨丝落在他脸上,水滴顺着脸颊汇聚,隐没进鬓角消失不见。他淡笑道:“我在等人。”
众弟子和此时的江成月都愣住了。
“等人?”
“对……”躺在树上的那人喃喃自语:“等一个……不知要多少年才能回来的人……也有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他的声音在耳边越来越远,江成月只觉得那人心中的哀伤传到了自己身上,猛然间心底好似叫一把尖刀戳中,然后剧烈地翻绞着,疼得只想痛声惨叫,酸的只想嚎啕大哭,低头仿佛还能看到鲜血淋漓……
他不由自主地捧着自己的脸,将脸埋在掌心,眼前的光全然被手遮挡了,一片黑暗。
黑暗中,远远地,不知是幻觉还是梦境,仿佛听见了一个熟悉的温柔的声音轻声唤着他:“皇兄……”
江成月怔了怔,想要循声奔过去,却觉得有人轻柔地推着自己的肩。
他晃了晃神,艰难颤了颤眼睫,缓缓睁开眼。
李云珩的脸近在咫尺,在夜明珠幽暗的光线下,他贯来锐利冷冽的眉眼都透着无尽温柔,如梦似幻。他勾了勾唇角,笑道:“醒醒。”
江成月愣愣地盯着他,一眨不眨,深怕一闭眼他又不见了。
李云珩执袖拭了拭他额边的冷汗,问道:“梦见……什么——”
话未完,忽而叫江成月猛然勾着脖子将他抱紧了。江成月搂着他如同搂着一根浮木,满心都是劫后余生般的庆幸:“阿珩!阿珩阿珩!”
李云珩微微叹了口气,伸手回抱住他,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我在这里。”
江成月紧紧抱着他不撒手,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忽而放开他,看着李云珩,急急道:“走!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
李云珩微微一怔:“出去?”
江成月坚定地点点头:“那个白泽君渠殊跟咱们非亲非故,咱们进来溜了这么一圈对他已经算仁至义尽了!”关键是,来“救”渠殊这么个不着边的人,他自己就算了,若是反而将李云珩也搭进去……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李云珩也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才沉默地点点头。
江成月道:“你现在情况怎么样?还能支撑么?”
李云珩一笑:“嗯。”
两人不再耽搁,当即收拾起来,江成月看了眼自己身上盖着的薄被,先前不知道,现下已经晓得是怎么来的了。
想到这里,他顿了下,伸手拉了拉李云珩的衣袖。
李云珩回头看着他。
江成月先在心里斟酌了一番用词,才小心翼翼地劝慰道:“阿珩……要是以后……我有什么事情不在你身边……”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才看向李云珩,知晓以李云珩的敏锐和聪慧,当是明白他言有所指什么意思:“也不可以再做这么危险的傻事!”
本以为李云珩会虚心受教,结果却见那难得露出温柔宠溺神情的人顷刻间冷了脸,眼中寒光大盛,几乎是瞪着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问道:“不在我身边?”
江成月一怔,本能般的求生欲让他敏锐地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踩了李云珩的禁区,顿时不敢再接一个字了。
李云珩危险地眯了眯眼,唇瓣勾起带了些许嘲讽的笑,上前半步:“你还准备……去哪里?”
江成月迫于他的威压后退了一步,急忙摇头摆手:“不是……不是……我只是说……假如……假如而已……”
李云珩冷声道:“我花了一百五十一年才找回来的……‘不在我身边’这几个字说出来的时候……你问过我的意思?别忘了你自己亲口答应过我什么?我准你食言一次……你胆敢食言第二次试试!”
他一边说一边朝他走着,江成月后退了几步后,便撞在本就狭窄的洞穴岩壁上,退无可退,被李云珩一把捏住了下巴,用力到几乎钳碎了他的颌骨,被迫抬头间脑袋撞在岩壁上,不轻不重,却依然有痛楚的感觉传来,江成月近乎惊恐地看着李云珩冷冽到带了几分阴郁扭曲的面容,张大了眼睛。
两人僵立着,李云珩似乎能在他那一双略带恐惧的眼中看到自己狰狞五官的倒影,不由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