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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极点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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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百列麾下的三重天，圣山天山，常年驻夏，终日林木蓊郁。
此时此刻，一个巨大的水球悬浮在从天山顶部倾泻而下的断瀑之底，二重天阴山之顶的夺锋飞潭上。
加百列双手勾成奇异的印，闭目于水球正中心，白金色的发丝随着水波来回荡漾。
在水球外围，整齐的围绕着一圈水属性的炽天使，源源不断的将魔力注入其中。
“水仙式”是一支兼遥感型攻击与感知型的部队，因此他们往往驻扎在整个战线的后方。
水以固液气三态存在与天地的角角落落，因此擅于控水的加百利是感知范围最广阔的天使。
无数晶莹剔透的细小气泡从加百列身边冒出来，蓝色的裙袍在层层气泡中上下起伏。
突然那些小气泡剧烈地震颤起来，个头一瞬间变大了许多，而后四散穿梭，很快密密麻麻的气泡堆聚在一起，呈现出一道人字形的雁阵，徐徐向着中心移动。
加百利猛然睁开眼睛，水蓝色的眸子中似水波聚起一泼拍案的劲浪。
“乌利尔，他们来了！光栅全带，污鬼头阵！三点方距离先头部队约一千米处萨麦尔带领的堕天使军团紧随，一点方向两千米玛门率成群大恶魔飞来！”
远在一重天之底，审判基部，空气中凝聚起滴滴肉眼难见的水珠，一时间浓郁的水汽森然一片，云雾簇涌。
乌利尔的身影在雾气中隐约可见，金色的羽翼在流云腾挪的天际闪闪发光，回环的闪电呈现出青金的色纹，他每一根羽毛最细腻的楂丫中都映着游动的电光。
紧接着，无数类似的光芒在翻滚的云雾中熠熠闪耀，进而由点连线，由线成面。
“其他撒旦呢？”乌利尔俯视着星光起伏的光栅，冷冽的眉宇半分不动。
加百列咬了咬嘴唇，目露焦虑之色：“行踪不明！”
“魔兽军？”
“搜索不到！”
“什么？！”乌利尔嘴角一动，拧了拧眉头。
“殿下，污鬼后面……”
“知道，猎式左翼中翼一点偏零点十五度方向落雷，右翼不必超之过急，盯紧污鬼，过来一只劈一只，瞄准心脏，一击毙命，不得偏颇！”
“遵命！”
下一个瞬间，金色的霹雳炸开了藏青色的穹庐，把天空撞得七零八落，残缺不全，将光栅对面一道永远无光的区域——乌棱带照得雪亮。
闪电似猛然挥起的宝剑，以遒劲的剑光纵切天地，漫天遍地的水汽引导着纵横交错的万钧雷霆之力，率先砸向隐藏在晦暗之中蠢蠢欲动的大恶魔军队。
“骑士团全体成员听令，主动出击，正面迎击萨麦尔的部队！亚纳尔、亚比得，那片战域任何情况你们全权处理，只可胜，不可败！”
“以命立誓，不死不休。”
两位金甲加身的副官干净利落的一抱拳，挥翼毅然而去，随之而去的圣光之徽骑士团成员脸上，唯有肃穆，他们明白，昔日同僚，昔日刎颈，今日之役，你死我活。
待前线部队安排妥当，乌利尔抽了一个空，天音联系了拉斐尔。
“拉斐尔！现在尚未伤亡，你应该有空闲。”
“怎么了？”
“全力寻找路西法、沙利叶和阿撒兹勒的行踪！天涯海角都要揪出来。”
“好！”
加百列的感知能力是范围最大而最全面的，但容易遗留细节，而拉斐尔的的感知则是精确性最强的，他或许无法如加百列一般掌控全局，但是对于个体的定点，出入天地，无谁能及。
拉斐尔闭上眼睛，细微的细流顺着他的翎羽向外吹去，似化为千万无形的线，伸向天地的每一个角落。几秒钟以后，他张开眼，瞳孔微缩：“乌利尔，我找不到路西法！”
“找不到，这如何可解？”乌利尔紧紧锁起眉头。
“普天下我无力触及之处有二，极点之境——创世山巅圣殿，九狱渊薮炼狱，路西法现在身处何处，我不敢乱断！”
“那么其他两个呢？”
“阿撒兹勒沿着基逊河飞度红海直入瀑布只身偷入天界，现在身处审判山腰，大约四重天与三重天的交界处！”
“这就不必理会了，审判那里有米迦勒守着，放他上去，估计是他自有安排。”
“至于沙利叶他……”拉斐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用尽量平和的声音说，“他的气息虽然非常微弱，但却遍布整片战场，就像是将自身融入了一个洒遍天地的载体！但我肯定，那不是空气！”
“加百列，水中有沙利叶的气息么？”
“内部没有，但细细感觉，水体的表面有极其微弱的气息。”
“不是水，不是空气，那是什么？!沙利叶怎么会有这种能力！”
“乌利尔，是光！”米迦勒的声音突然响起，“抬头看天，朔月古铜之光。”
乌利尔仰首一望，只见天空中硕大无朋的朔月，通体红棕，黑色的月光层层流转，内有黑紫之气盘桓，对面金日当空，将天界蓝色的天际染得透明，仿佛一把白亮亮的尖刀从中间一刀劈开了白昼与黑夜，日月对峙苍穹，各占一方。
“这个场景，真是……”米迦勒摇了摇头，近乎喟叹，“真是不能更熟悉啊！”
路西法堕天于九日晨昏，霄汉烈阳为诡谲朔月所掩——金日环食，如今，此情此景，再现双界。
“我们现在可没时间伤春悲秋！”
“不是炼狱就是圣殿，这两处地方，姑且我等只能听天由命，父神理论上不会插手天魔战争，但是若路西法果真上了圣殿，或许不插手也难了！”
米迦勒仰头望向日月争辉的天穹，神情复杂。
顺着他的视线，穿过他看不透的层层重天，圣灵之记直达庄严肃穆的纯银圣殿。
圣殿之门一如既往的永日敞开，穿堂的凌冽清风经久不息的吹拂着时不时具现的神力。御柱之上的天之圣火依然静静燃烧，不动分毫，御座之下的圣泉依然从圣灵净潭流出，潺潺流淌，源源不息，琉璃海般闪闪发光。
一道黑色的剪影悬空立其上方，淡淡的俯瞰着圣灵净潭之中的一切。
——另一个已经生动到几近呼之欲出的世界。
凝视良久，墨色的羽翼搅动着空气，路西法缓缓抬头，望向亘古不变的御座，时隐时现于光影之中的神之御座。
御座之上，空无一物。
路西法面无表情的脸上，隐隐露出一丝杀意，鎏光出鞘，剑身上悬，剑锋对准了圣灵净潭，黑色的魔气渐渐凝聚滋蔓，以尖端上腾，凶气戾戾。
“你当真就只看着，弃了这个世界是么？好啊，那我就先毁你孕育新子！”
力量继续在剑锋上凝聚，犀利的剑气具现出道道实体，不断释放，不断积聚，不断压缩。
蓄力已到极致。
“撕”一声，剑刃割过空气，朝着圣灵净潭琉璃水晶般的潭面击去。
剑身铮铮鸣响，然其声呜呜嘤咛，哀意明然。
此声之悲戚，却令路西法心中不觉一凛。怎么回事？！
那如泣如诉，恍若泫然落泪的饮泣，阵阵直扣他的心底，这悲情似泼翻的苦茗，将胸膛盈满，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鎏光剑锋在触及水面时戛然而止。路西法微微缩紧了瞳孔，久久静止不动。
他竟然，竟然刺不下去？！
手足相残？不对，是更进一步的，更为恸痛的哀伤。
紧握住剑柄的手竟在微微颤抖，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瞬间似惊涛拍岸，卷起千层纷繁的片段，刹那间奔流而过的亿万纪元的时光，浩瀚无际，光影嶍峨。
磅礴，广袤，无极，沧海也成桑田，星斗也终寂灭，山石河川变幻几何，数不胜数。
路西法的瞳孔渐渐散开，双目永远精炼的神彩也在悄然黯淡，再坚定的意识也在那无可抗拒的光阴洪流中被冲溃地支离破碎。
那是自古迄今，自元初而至现今，轮转了无数个的世界，完完整整的记录——圣灵之记。
圣灵无需直接出手，它也不会出手，那连载无尽的记录，便是最锋利的尚方宝剑。
万物之灵源于神之真灵，不外乎世界，不外乎世界之灵路西法。
耶和华造物，而圣灵赋灵，形体与灵体相合，方为生命。
绝无生命，仅凭己身，担当地起圣灵之记。
在那飞驰而过的洪流之中，路西法看见，在无数个明明暗暗的角落，在太多飞速奔流以至于根本辨不清的画面光阴背后，有无数个侧颜与背影，一颦一笑，一饮一唾，一喜一怒，一嗔一思，一回眸一舞剑，千种姿态，万种性情，无数名姓，竟都是自己。
却还有那一抹银白，永不改变的形貌，变化的却是隐隐流露的神情。
时空的洪荒滚滚，一把长剑贯始终，永悬孤天。
啊，这悲戚，绝非手足相残之痛，这是……这是……
我是……我是……我是……谁？
“你，丢失了自己吗？丢失了属于这个世界的自己吗？”
有一只手轻轻触上他的脸，顺着线条分明的侧颊缓缓下滑：“路西法啊，与圣灵较力，大约就是如此吧。但是，若知难而退，止足不前，你也就不是你了。”
“新世界之灵已经受造齐全，但你放心，在一切有个定数之前，我绝不会为其赋予形体。因我元初之时太过恣意妄为，彻底惹恼了素来对我言听计从的圣灵，到如今，要想令之接受你我决意，也唯有……罢了，我就在这里，等你归来。”
耶和华放下手，向后退去，正悬在路西法对面，淡淡的看着鎏光的剑尖在水面上不断点出层层涟漪。
“只是，你当真，要毁了这新生的世界吗？你乃世界之灵呀，这世间，哪有自残之理？况且鎏光又怎会愿与这灵潭圣水相自残杀？”
耶和华的话音落下，圣殿之中唯有愀然，路西法依然维持着持剑的动作，反应全无。
“你曾说过，哪怕是以毁天灭地为代价也在所不惜。但你可知道？仅为了改变你的这份偏执，我便或有意或无心地促成了这一切。所幸这一切皆值，你终是意识到这世界的分量，你终是愿为了这世界而向我宣战。可还不够，仅呈现给我还不够，你要向圣灵见证，向神之真灵立誓，让其完完整整的接受你的心意。待到彼时，我也将用我自己的方式，宣明自心，迫其停止这世界消亡的进程。”
“原谅我，路西法，我一直一直无法告诉你这些，圣灵留下唯一修改其认定法则的方式，你，必须在轮回中一无所知而自做决断，我虽渐渐想起了这一切，却亦在局中。大约轮回因我而起，要跳出去，却是万难。想来，也是圣灵对我当年一时任性的镂骨警醒吧。”
路西法依然一动不动，他什么都没有听见。
耶和华叹息：“恐说来可笑，时至今日，倒觉出这昔日颇有分寸的神之真灵，却是比我更随性了些，连降格达意也万般不愿了。但这怪不得圣灵，是我的错。”
一曳流银的长袍，耶和华将视线投向圣殿的下方，穿透了万物，直达世界最深沉的渊薮尽头。
咆哮的硫磺火湖依然在翻滚着，残缺不全的封印余威已经制不住他的力量，第五狱已然被全部吞没，但又有什么微弱却倔强到强硬的力量在抑制着他，生生将那上涨抵死在了第四狱的中部。
“又或许啊，‘我’只是不想再与之正面接触而已，谁又可知？”
神情复杂地最后瞥了鎏光一眼，耶和华便回到了御座，继续静静的将目光落在路西法身上：最后的时刻尚未到来，在那之前，就让我再好好看看你。
※※※※※※※※※※※※※※※※※※※※
发现漏贴了一段_(:3ゝ∠)_补上
加百列麾下的三重天，圣山天山，常年驻夏，终日林木蓊郁。
此时此刻，一个巨大的水球悬浮在从天山顶部倾泻而下的断瀑之底，二重天阴山之顶的夺锋飞潭上。
加百列双手勾成奇异的印，闭目于水球正中心，白金色的发丝随着水波来回荡漾。
在水球外围，整齐的围绕着一圈水属性的炽天使，源源不断的将魔力注入其中。
“水仙式”是一支兼遥感型攻击与感知型的部队，因此他们往往驻扎在整个战线的后方。
水以固液气三态存在与天地的角角落落，因此擅于控水的加百利是感知范围最广阔的天使。
无数晶莹剔透的细小气泡从加百列身边冒出来，蓝色的裙袍在层层气泡中上下起伏。
突然那些小气泡剧烈地震颤起来，个头一瞬间变大了许多，而后四散穿梭，很快密密麻麻的气泡堆聚在一起，呈现出一道人字形的雁阵，徐徐向着中心移动。
加百利猛然睁开眼睛，水蓝色的眸子中似水波聚起一泼拍案的劲浪。
“乌利尔，他们来了！光栅全带，污鬼头阵！三点方距离先头部队约一千米处萨麦尔带领的堕天使军团紧随，一点方向两千米玛门率成群大恶魔飞来！”
远在一重天之底，审判基部，空气中凝聚起滴滴肉眼难见的水珠，一时间浓郁的水汽森然一片，云雾簇涌。
乌利尔的身影在雾气中隐约可见，金色的羽翼在流云腾挪的天际闪闪发光，回环的闪电呈现出青金的色纹，他每一根羽毛最细腻的楂丫中都映着游动的电光。
紧接着，无数类似的光芒在翻滚的云雾中熠熠闪耀，进而由点连线，由线成面。
“其他撒旦呢？”乌利尔俯视着星光起伏的光栅，冷冽的眉宇半分不动。
加百列咬了咬嘴唇，目露焦虑之色：“行踪不明！”
“魔兽军？”
“搜索不到！”
“什么？！”乌利尔嘴角一动，拧了拧眉头。
“殿下，污鬼后面……”
“知道，猎式左翼中翼一点偏零点十五度方向落雷，右翼不必超之过急，盯紧污鬼，过来一只劈一只，瞄准心脏，一击毙命，不得偏颇！”
“遵命！”
下一个瞬间，金色的霹雳炸开了藏青色的穹庐，把天空撞得七零八落，残缺不全，将光栅对面一道永远无光的区域——乌棱带照得雪亮。
闪电似猛然挥起的宝剑，以遒劲的剑光纵切天地，漫天遍地的水汽引导着纵横交错的万钧雷霆之力，率先砸向隐藏在晦暗之中蠢蠢欲动的大恶魔军队。
“骑士团全体成员听令，主动出击，正面迎击萨麦尔的部队！亚纳尔、亚比得，那片战域任何情况你们全权处理，只可胜，不可败！”
“以命立誓，不死不休。”
两位金甲加身的副官干净利落的一抱拳，挥翼毅然而去，随之而去的圣光之徽骑士团成员脸上，唯有肃穆，他们明白，昔日同僚，昔日刎颈，今日之役，你死我活。
待前线部队安排妥当，乌利尔抽了一个空，天音联系了拉斐尔。
“拉斐尔！现在尚未伤亡，你应该有空闲。”
“怎么了？”
“全力寻找路西法、沙利叶和阿撒兹勒的行踪！天涯海角都要揪出来。”
“好！”
加百列的感知能力是范围最大而最全面的，但容易遗留细节，而拉斐尔的的感知则是精确性最强的，他或许无法如加百列一般掌控全局，但是对于个体的定点，出入天地，无谁能及。
拉斐尔闭上眼睛，细微的细流顺着他的翎羽向外吹去，似化为千万无形的线，伸向天地的每一个角落。几秒钟以后，他张开眼，瞳孔微缩：“乌利尔，我找不到路西法！”
“找不到，这如何可解？”乌利尔紧紧锁起眉头。
“普天下我无力触及之处有二，极点之境——创世山巅圣殿，九狱渊薮炼狱，路西法现在身处何处，我不敢乱断！”
“那么其他两个呢？”
“阿撒兹勒沿着基逊河飞度红海直入瀑布只身偷入天界，现在身处审判山腰，大约四重天与三重天的交界处！”
“这就不必理会了，审判那里有米迦勒守着，放他上去，估计是他自有安排。”
“至于沙利叶他……”拉斐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用尽量平和的声音说，“他的气息虽然非常微弱，但却遍布整片战场，就像是将自身融入了一个洒遍天地的载体！但我肯定，那不是空气！”
“加百列，水中有沙利叶的气息么？”
“内部没有，但细细感觉，水体的表面有极其微弱的气息。”
“不是水，不是空气，那是什么？!沙利叶怎么会有这种能力！”
“乌利尔，是光！”米迦勒的声音突然响起，“抬头看天，朔月古铜之光。”
乌利尔仰首一望，只见天空中硕大无朋的朔月，通体红棕，黑色的月光层层流转，内有黑紫之气盘桓，对面金日当空，将天界蓝色的天际染得透明，仿佛一把白亮亮的尖刀从中间一刀劈开了白昼与黑夜，日月对峙苍穹，各占一方。
“这个场景，真是……”米迦勒摇了摇头，近乎喟叹，“真是不能更熟悉啊！”
路西法堕天于九日晨昏，霄汉烈阳为诡谲朔月所掩——金日环食，如今，此情此景，再现双界。
“我们现在可没时间伤春悲秋！”
“不是炼狱就是圣殿，这两处地方，姑且我等只能听天由命，父神理论上不会插手天魔战争，但是若路西法果真上了圣殿，或许不插手也难了！”
米迦勒仰头望向日月争辉的天穹，神情复杂。
顺着他的视线，穿过他看不透的层层重天，圣灵之记直达庄严肃穆的纯银圣殿。
圣殿之门一如既往的永日敞开，穿堂的凌冽清风经久不息的吹拂着时不时具现的神力。御柱之上的天之圣火依然静静燃烧，不动分毫，御座之下的圣泉依然从圣灵净潭流出，潺潺流淌，源源不息，琉璃海般闪闪发光。
一道黑色的剪影悬空立其上方，淡淡的俯瞰着圣灵净潭之中的一切。
——另一个已经生动到几近呼之欲出的世界。
凝视良久，墨色的羽翼搅动着空气，路西法缓缓抬头，望向亘古不变的御座，时隐时现于光影之中的神之御座。
御座之上，空无一物。
路西法面无表情的脸上，隐隐露出一丝杀意，鎏光出鞘，剑身上悬，剑锋对准了圣灵净潭，黑色的魔气渐渐凝聚滋蔓，以尖端上腾，凶气戾戾。
“你当真就只看着，弃了这个世界是么？好啊，那我就先毁你孕育新子！”
力量继续在剑锋上凝聚，犀利的剑气具现出道道实体，不断释放，不断积聚，不断压缩。
蓄力已到极致。
“撕”一声，剑刃割过空气，朝着圣灵净潭琉璃水晶般的潭面击去。
剑身铮铮鸣响，然其声呜呜嘤咛，哀意明然。
此声之悲戚，却令路西法心中不觉一凛。怎么回事？！
那如泣如诉，恍若泫然落泪的饮泣，阵阵直扣他的心底，这悲情似泼翻的苦茗，将胸膛盈满，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鎏光剑锋在触及水面时戛然而止。路西法微微缩紧了瞳孔，久久静止不动。
他竟然，竟然刺不下去？！
手足相残？不对，是更进一步的，更为恸痛的哀伤。
紧握住剑柄的手竟在微微颤抖，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瞬间似惊涛拍岸，卷起千层纷繁的片段，刹那间奔流而过的亿万纪元的时光，浩瀚无际，光影嶍峨。
磅礴，广袤，无极，沧海也成桑田，星斗也终寂灭，山石河川变幻几何，数不胜数。
路西法的瞳孔渐渐散开，双目永远精炼的神彩也在悄然黯淡，再坚定的意识也在那无可抗拒的光阴洪流中被冲溃地支离破碎。
那是自古迄今，自元初而至现今，轮转了无数个的世界，完完整整的记录——圣灵之记。
圣灵无需直接出手，它也不会出手，那连载无尽的记录，便是最锋利的尚方宝剑。
万物之灵源于神之真灵，不外乎世界，不外乎世界之灵路西法。
耶和华造物，而圣灵赋灵，形体与灵体相合，方为生命。
绝无生命，仅凭己身，担当地起圣灵之记。
在那飞驰而过的洪流之中，路西法看见，在无数个明明暗暗的角落，在太多飞速奔流以至于根本辨不清的画面光阴背后，有无数个侧颜与背影，一颦一笑，一饮一唾，一喜一怒，一嗔一思，一回眸一舞剑，千种姿态，万种性情，无数名姓，竟都是自己。
却还有那一抹银白，永不改变的形貌，变化的却是隐隐流露的神情。
时空的洪荒滚滚，一把长剑贯始终，永悬孤天。
啊，这悲戚，绝非手足相残之痛，这是……这是……
我是……我是……我是……谁？
“你，丢失了自己吗？丢失了属于这个世界的自己吗？”
有一只手轻轻触上他的脸，顺着线条分明的侧颊缓缓下滑：“路西法啊，与圣灵较力，大约就是如此吧。但是，若知难而退，止足不前，你也就不是你了。”
“新世界之灵已经受造齐全，但你放心，在一切有个定数之前，我绝不会为其赋予形体。因我元初之时太过恣意妄为，彻底惹恼了素来对我言听计从的圣灵，到如今，要想令之接受你我决意，也唯有……罢了，我就在这里，等你归来。”
耶和华放下手，向后退去，正悬在路西法对面，淡淡的看着鎏光的剑尖在水面上不断点出层层涟漪。
“只是，你当真，要毁了这新生的世界吗？你乃世界之灵呀，这世间，哪有自残之理？况且鎏光又怎会愿与这灵潭圣水相自残杀？”
耶和华的话音落下，圣殿之中唯有愀然，路西法依然维持着持剑的动作，反应全无。
“你曾说过，哪怕是以毁天灭地为代价也在所不惜。但你可知道？仅为了改变你的这份偏执，我便或有意或无心地促成了这一切。所幸这一切皆值，你终是意识到这世界的分量，你终是愿为了这世界而向我宣战。可还不够，仅呈现给我还不够，你要向圣灵见证，向神之真灵立誓，让其完完整整的接受你的心意。待到彼时，我也将用我自己的方式，宣明自心，迫其停止这世界消亡的进程。”
“原谅我，路西法，我一直一直无法告诉你这些，圣灵留下唯一修改其认定法则的方式，你，必须在轮回中一无所知而自做决断，我虽渐渐想起了这一切，却亦在局中。大约轮回因我而起，要跳出去，却是万难。想来，也是圣灵对我当年一时任性的镂骨警醒吧。”
路西法依然一动不动，他什么都没有听见。
耶和华叹息：“恐说来可笑，时至今日，倒觉出这昔日颇有分寸的神之真灵，却是比我更随性了些，连降格达意也万般不愿了。但这怪不得圣灵，是我的错。”
一曳流银的长袍，耶和华将视线投向圣殿的下方，穿透了万物，直达世界最深沉的渊薮尽头。
咆哮的硫磺火湖依然在翻滚着，残缺不全的封印余威已经制不住他的力量，第五狱已然被全部吞没，但又有什么微弱却倔强到强硬的力量在抑制着他，生生将那上涨抵死在了第四狱的中部。
“又或许啊，‘我’只是不想再与之正面接触而已，谁又可知？”
神情复杂地最后瞥了鎏光一眼，耶和华便回到了御座，继续静静的将目光落在路西法身上：最后的时刻尚未到来，在那之前，就让我再好好看看你。
※※※※※※※※※※※※※※※※※※※※
发现漏贴了一段_(:3ゝ∠)_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