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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宫墙血月(第1/2页)
玉簪落地的脆响,像冰棱砸在琉璃瓦上,碎了一地。那声响未歇,夜空中骤然响起梆子声——“笃!笃!笃!”三更天的报时,硬邦邦地砸下来,死寂的宫苑被震得微微发颤。抬头望去,一轮血月当空,妖异的红光泼洒下来,浸透了层层叠叠的宫墙。那光浓稠得像刚凝住的血,琉璃瓦顶吸饱了这颜色,幽幽地泛着暗红,死气沉沉。
萧璟渊撑着轮椅扶手,竟稳稳站了起来。那条伤腿还有些跛,动作却带着股沉甸甸的、不容抗拒的力道。他没看沈惊鸿,只低声道:“跟上。”干燥温热的手掌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很重,指腹和虎口上那些常年握剑磨出的薄茧,粗糙地蹭过她腕间的细嫩皮肤,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催促。
地道口在他们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那片令人心悸的血色天穹。一股阴冷的、带着浓重霉腐气息的风立刻裹了上来。墙壁湿漉漉的,凝结的水珠不断渗出,冰冷地滴进沈惊鸿的后颈,激得她浑身一缩。脚下踩着的石板滑腻异常,厚厚的青苔像一层恶心的活物,每一步都让人提心吊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铁锈味,混杂着木头朽烂的酸腐气,直往鼻子里钻,胃里顿时翻搅起来。
出口掩在御花园一座巨大假山的缝隙里。沈惊鸿手脚并用地爬出来,湿冷的泥土蹭了满手。她刚探出头,目光便被不远处桂树下的两个人影牢牢攫住。
柳如烟扶着慕容轩,两人挨得极近,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冰锥,清晰地刺入沈惊鸿耳中。
“……定北王已死,剩下的那些残兵败将,翻不起浪了……”柳如烟的声音里,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如同毒蛇吐信,丝丝缕缕地钻出来。她微微侧头,月光照亮她半边姣好的脸,那笑意却冷得瘆人。“等拿到沈惊鸿的命石,太后娘娘的血祭大阵,就成了!”
定北王……父亲!
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沈惊鸿心口。一股冰冷的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炸开,沿着脊椎骨疯狂窜上头顶。眼前猛地一黑,意识深处那面沉寂的镜面骤然爆开刺目的血光!无数猩红的瞳孔在镜中疯狂闪烁、扭曲、挤压!
幻象撕裂了现实。
她看见高高的城门楼,粗粝的旗杆顶端,一颗头颅被悬挂着,在夜风中微微摇晃。那是父亲!须发戟张,双目圆睁,死死地瞪着这片吞噬了他的宫闱!血污凝结在脸上,那眼神里凝固着滔天的恨与不甘,死不瞑目!
视线骤然拉近,越过重重宫墙,落到一座由白骨和黑石垒成的巨大祭坛中央。韦太后一身玄黑凤袍,立于血泊之中,嘴角噙着残忍的笑意。她手中高高托举着一面古镜——正是那面能窥探命运、逆转生死的溯光镜!镜面幽光流转,映照出祭坛周围堆积如山的尸体,扭曲、苍白、流尽最后一滴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隔着幻境几乎要令人窒息呕吐!
“呃……”一声短促的抽气被沈惊鸿死死咬在牙关里,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剧痛逼自己清醒。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夜风一吹,刺骨的冷。
就在这时,一股温热的气息毫无征兆地拂过她的耳廓。萧璟渊不知何时已无声地贴近她身后,薄唇几乎擦着她的耳垂,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般的磁性,钻进她嗡嗡作响的脑海:“想不想知道……那信里究竟写了什么?”
那气息烫得惊人,吹得她耳廓一片酥麻痒意,像细小的电流窜过。沈惊鸿身体瞬间绷紧,汗毛倒竖。还未等她有任何反应,一只大手已不容分说地裹住了她冰冷僵硬的手指,将一枚坚硬、冰凉的东西用力塞进了她指缝间。
是银针!针尖的寒意瞬间刺透皮肤,直抵神经,将那股被惊惧和愤怒冲昏的热血猛地冻住!
“去偷信,”萧璟渊的声音压得更低,斩钉截铁,“我在暗处。”
话音未落,那只大手已抽离。他猛地一推轮椅扶手,木轮碾过地上厚厚的枯叶,发出“沙沙——嘎吱——”一阵令人心头发紧的细碎声响,迅速退入假山更深的阴影里,如同从未出现过。
偷信?去柳如烟和慕容轩眼皮底下?!
沈惊鸿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以更疯狂的速度撞击着胸腔,咚咚咚!震得她肋骨都在发痛,几乎喘不上气。她死死盯着桂树下那两个人影,目光最终钉死在慕容轩手中那封黄皮信函上——封口处,一点刺目的暗红血蜡,清晰地烙印着韦氏一族的狰狞兽形徽记!
就是它!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带着青草和泥土味的冷冽空气冲入肺腑,强行压下翻腾的恐惧和滔天的恨意。没有时间犹豫,没有退路!她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身体伏低,紧贴着假山冰冷的石壁,将自己完全融入浓重的树影之中,一步,一步,朝着那棵散发着甜腻香气的桂树潜行过去。
脚下的草叶柔软,每一次落脚都屏住呼吸,生怕发出半点声响。距离在无声地缩短。五步……三步……慕容轩微微侧头,似乎在看柳如烟。柳如烟正抬手,似乎想拂去他肩头并不存在的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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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现在!
沈惊鸿眼中寒光一闪,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积蓄的力量就要爆发,指尖的银针蓄势待发!
“谁?!”
一声尖利得几乎要撕裂夜空的叱喝猛地炸响!柳如烟的头,毫无征兆地、像被无形的手强行扳动一般,唰地扭了过来!两道淬了毒般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穿透稀薄的夜色,精准无比地钉在了沈惊鸿刚刚藏身的那片阴影上!
冰冷的死寂,只持续了不到半次心跳的时间。
一道纤细的身影,如同被这声厉喝惊起的夜鸟,带着决绝的狠劲,从桂树虬结根部的浓重阴影里猛地扑了出来!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目标,慕容轩手中紧握的那封信!
沈惊鸿全部的意志、全部的恐惧、全部的恨意,都凝聚在这一次扑击之中。身体在半空中绷成一道蓄满力量的直线,右手闪电般探出,直取信函!
柳如烟脸上的惊愕瞬间被狠戾取代。她反应快得惊人,几乎在沈惊鸿扑出的同时,左脚已如毒蝎摆尾般狠狠踹向慕容轩身侧的石凳!沉重的石凳带着沉闷的风声,呼啸着砸向沈惊鸿扑来的必经之路!
该死!沈惊鸿瞳孔骤缩,人在半空,强行拧腰!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一旋,险之又险地擦着石凳的边缘掠过!石凳重重砸在她身后的草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泥土飞溅!
这一下强行变向,彻底打乱了她蓄势已久的节奏。身体不可避免地微微失衡,前冲的势头受阻。
就是这毫厘之差!
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得意,她等的就是这个!她甚至没有去管被这变故惊得后退半步的慕容轩,整个人如同扑食的母豹,揉身欺近!右手五指成爪,指甲在血月下泛着幽蓝的冷光,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狠辣无比地抓向沈惊鸿的咽喉!左手则如毒蛇出洞,刁钻地探向沈惊鸿握着银针的右手手腕,意图夺针!
沈惊鸿刚勉强稳住身形,劲风已然扑面!柳如烟的速度和狠辣远超她的预估!那抓向咽喉的手爪带起的腥风,激得她颈后寒毛根根倒竖!
避无可避!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恐惧。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沈惊鸿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镜中父亲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在燃烧!一股近乎狂暴的力量从身体最深处炸开!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借着身体前倾的余势,左脚在地上狠狠一蹬,整个人以一种近乎同归于尽的姿态,不退反进,猛地撞向柳如烟怀中!
这完全违背常理的拼命打法,显然也出乎柳如烟的意料。她抓向咽喉的一爪瞬间落空,探向手腕的左手也因距离的骤然拉近而失去了准头。
噗!
两人重重撞在一起!柔软的躯体相撞,发出沉闷的声响。沈惊鸿只觉得撞上了一堵充满弹性的墙,胸口一阵窒息的闷痛,巨大的反震力让她眼前发黑,几乎要向后跌倒。
柳如烟也被撞得闷哼一声,身形一晃,动作出现了刹那的凝滞。她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是更深的暴怒。这个贱人,竟敢如此!
就是现在!
借着撞击的反作用力,沈惊鸿强行稳住身体,在身体被弹开、两人距离拉开不到一尺的瞬间——她那只一直紧握在身侧、几乎要被遗忘的左手,如同蛰伏已久的毒蛇,以快得只剩一道模糊银线的速度,由下而上,疾刺而出!
目标,柳如烟那因惊怒而微微张开的、线条优美的下颌!
冰凉的针尖,带着沈惊鸿所有的恨意与孤注一掷的决绝,精准无比地抵在了柳如烟咽喉下方最柔软、最致命的凹陷处!那一点尖锐的寒意,透过薄薄的皮肤,直刺神经!
柳如烟所有的动作,所有的表情,所有的狠戾,都在这一刻彻底冻结。她清晰地感觉到那点致命的冰凉,正死死钉在自己生死攸关的要害之上。只要对方手腕轻轻一送……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脉搏,正疯狂地撞击着那冰冷的针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固。
血月的光,冰冷地泼洒在两张近在咫尺、同样苍白的脸上。柳如烟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深处是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被死亡扼住咽喉的恐惧。她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
沈惊鸿剧烈地喘息着,胸口急剧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火辣辣的痛楚。握着银针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泛白,微微颤抖,针尖却稳如磐石,没有一丝偏移,死死钉在那片温热的皮肤上。她死死盯着柳如烟的眼睛,那双曾经满是轻蔑和算计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她自己布满冷汗、眼神却亮得惊人的脸。
无声的对峙。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沉重得令人窒息。只有远处不知名的夜虫,在死寂中发出单调而凄凉的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