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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木其其已经入席,坐于耶律雪雄左侧,耶律雪雄笑道:“中原人口中的匈奴,可是你我草原人的先祖,你不惜屈尊,与说书人一唱一和,就不怕先祖怪罪。”
乌木其其淡淡一笑,道:“蒙恬大败匈奴,这是不容争辩的事实,我虽以琵琶为说书人添彩,但心中未必就存冒犯先祖之意,想来先祖也不会怪罪,况且我也不全然是匈奴后裔,也就无所谓冒犯。”
耶律雪雄点头,道:“这倒也是,先有秦时蒙恬,后有汉之卫青,再有当今许邑安成,我草原人虽屡战屡败,但族群有如草原之草,看似消失殆尽,可一到春时,反而更加青葱旺盛,哪里是中原人想灭就能灭的。中原和草原将来的一战,谁主沉浮谁又能说得清楚。”
乌木其其叹道:“一旦战火一起,生灵又得遭受涂炭,人间又得成为炼狱,我真希望这一战,永远不会发生才好,中原草原之间和睦共处,永不再战。”
耶律雪雄摇头,道:“这只怕是你一厢情愿,大势所趋之下,谁都阻挡不了。草原各王庭养精蓄锐,要一战洗前耻,部落首领就想着进占中原,抢夺金银珠宝和女人。你即便与我一般位居三品上镜,可这又能改变什么?只能是随波逐流。”
乌木其其黯然不语。草原地域虽广,但是贫瘠,草原人要想生存,就只能不断地从中原掳掠,藉此壮大自己,而自己不也是掳掠的结果,自己的母亲不正是父汗从西京边境掳掠而来。
乌木其其的身世耶律雪雄自是知道,耶律雪雄也不避讳,说道:“除非这世间人人都如你,身上既流有中原人之血,又流有草原人之血,可即便如此,也有主次之分,谁都想成为这天下之主,那怎么办,唯有成败定主次。”
乌木其其又是一叹,望向那三尺书台,那边傅明杰已经抱琵琶于胸,男子抱琵琶多少有些滑稽,但傅明杰却是风采依然,乌木其其淡淡一笑,朝傅明杰微微螓首。
三尺书台,傅明杰收回心神,再无杂念,弹指拨弦,弦音顿起,没有温婉的过渡,一开始就是铿锵杀伐之气:
天苍苍,野茫茫。
北疆有豺狼,犯吾边疆,伤吾爹娘,
男儿七尺,焉能让,北枭西厥猖狂。
告别吾乡,辞别爹娘,辗转千里,西京边塞即吾乡。
天苍苍,野茫茫。
吾乡有小娘,翘翘的屁股,大大的胸膛,
男儿七尺,焉能不,朝思暮想。
功成回乡,见吾爹娘。张灯结彩,娶你做婆娘;
青草枯,野花黄。
这里是北疆,提刀上马,驰骋沙场,
男儿七尺,誓杀尽,北枭西厥豺狼。
保吾家乡,无愧爹娘。刀光剑影,豺狼又何妨;
青草枯,野花黄。
这里是北疆,马革裹尸,战死沙场,
男儿七尺,身虽死,面朝南方。
不负父老,无愧家乡。孤灯独影,只负吾小娘。
青草青,野花香。
西京是吾乡,岁岁年年,花谢花开,
男儿七尺,骨虽枯,魂归故乡;
回吾家乡,看吾爹娘。草长莺飞,北疆无豺狼。
这是一首陇西脍炙人口的《出塞歌》,陇西上至翁媪下至学堂少年人人皆知吟唱,只不过傅明杰吟唱起来,更多了一种江湖儿女舍我其谁的豪迈,一时间金戈铁马,儿女柔情,尽在弹指间。
琴音有如天籁,傅明杰的吟唱就如平地起惊雷,让人热血沸腾,就想提刀跃马,杀豺狼,保家乡,哪怕身死,虽然有憾,愧对佳人,但为保家乡父老,也是无怨无悔,不悔做一回陇西儿郎。
陇西男儿多热血,程明亮尉迟成渝以及那些原本看上去很是慵懒的茶客纷纷站起,随傅明杰一起吟唱:青草枯,野花黄。这里是北疆,提刀上马,驰骋沙场,男儿七尺,誓杀尽,北枭西厥豺狼。
再多豺狼又何妨。
乌木其其和耶律雪雄并没有随茶客而起,而是正襟危坐,丝毫不顾周边之人怒目而视。乌木其其由衷赞叹:“我也算是个中翘楚,但相比眼前这公子,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琴艺还是要稍逊一筹。”
耶律雪雄有些诧异:“你乌木其其一贯自恃,尤其是琴艺,师从紫衣慕容,更是自负,能让你诚心折服,还真是不容易。”
乌木其其道:“紫衣慕容以一手琵琶让江湖俯首,气势虽然磅礴,但要说音律音韵,还是不及中原讲究,台上那公子手法娴熟,右手弹挑滚分勾扫拂摇,左手按音换把过弦、揉推拉绰注,转换自如,一气呵成,而我,左右转换之时,每每都略带顿音,真不如他。”
耶律雪雄笑道:“每每听你弹琴,高山流水,有如玉珠落银盘,很是好听,我怎么从未听你有过顿音。”
乌木其其莞尔一笑:“耶律你懂琴艺之道?”
耶律雪雄摇头一笑:“我哪懂这些,只觉得好听就行。”
乌木其其笑道:“这就是中原人所言的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耶律雪雄笑道:“我也想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可我西厥的情况你心里最是清楚,你有两位骁勇善战的王兄,你父汗不必担心王权旁落,自然就没那么多顾忌,你虽是中原女子所生,但你父汗一直对你溺爱有加,远胜你那俩王兄,你父汗怕你左右为难,不愿你沾戾气染杀戮,自小就让那些掳掠到草原的中原人教你诗词歌赋,希望你学那中原闺秀,也就在情理之中。可我却是不行,没你这般幸运,父汗就我一根独苗,王庭左右两位谷蠡王面服心不服,一直对王帐虎视眈眈,若不是我父汗手段过人,再加上你我两位父汗早年歃血为盟,只怕我西厥王庭早就易主,如若我也如你一般,那我西厥王庭至我这就得改换门庭。父汗让我自幼马上弯弓射雕,马下弯刀挫敌,哪里又有那精力去学什么诗词歌赋。”
乌木其其道:“所以你父汗为将来计,才有了你这次出使三国之行。”
耶律雪雄点头一笑:“唯有我耶律雪雄如父汗一般成为草原之鹰,才能让左右两位谷蠡王不敢轻举妄动,哪怕心有不甘也得俯首称臣。”
乌木其其道:“你身负的重任可不轻。”
耶律雪雄笑道:“所以你比我幸运,让我好生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