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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下街道不宽不窄,青砖铺路古色古香,街边行人许是见惯了的,皆是神色匆匆无心留恋。这里的难民果然很少,看行人脸色,虽都不是很营养,但多少可以勉强维持生计,故而这里只要做好了春耕,再次恢复往日繁华不成问题,乾戟果然厉害,亦谣心中默默点赞。
趁着亦谣喝茶之际,依柔小声将她于街边知道的种种一一向陈礼讲述,几句说的重了,飘入亦谣耳内,虽是夸张,但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妖女’吗?亦谣抿唇一笑,原来普罗大众是这么看待自己的,不过比起**来还是好听些的。
依柔语毕,静待陈礼反馈。
陈礼嘴巴由微张到大到夸张到咬着下唇紧闭,他的确是老实但并不傻,侧头打量亦谣几眼,正看到亦谣皱眉可怜楼下乞讨孩童的眼神,定定点点头,更加坚定内心看法,双手一抱拳,郑重开口,“主子名字甚是雅致,陈礼铭记于心,今生今世不敢相忘。”
亦谣挑眉看向陈礼,不敢相信,轻启薄唇,话却是对依柔说的,“你是不是没说清楚!”
依柔此刻也是愣住,居然生硬的接下了亦谣的话,“说清楚了呀!我都说了你是……”
“柔儿,”陈礼轻声喝止,拉着依柔衣袖,不让她继续往下说,“柔儿,主子面前,不得无礼!”
依柔嘟了嘴唇,显然很不满意,但看陈礼严肃模样,绞着手绢,死死低着头。
亦谣不去管依柔那边,而是对着陈礼,“那你?”
陈礼抬头直视亦谣,语气诚恳,“主子您救小人与柔儿于危难之际,在小人心中已如再生父母,萍水相逢,您能出手相救,您是什么样的人,小人看的很清楚,而且小人也相信自己的判断,至于其他人如何说您,与小人无关。且不说街边传闻有几分可信,即便是真的,主子您天姿国色绝代佳人,小人倒是认为,凭他什么少将军还是五皇子,但看他们的所作所为,毫无担当可言,实非男儿所为,与其说是您配不上他们,我看,实在是他们,如何能配的上我家主子!”
“你!”听其言,亦谣失声轻笑,不知如何接话,自己带着面纱身着男装的样子也能称为国色天香?他又是从哪里看出来自己是绝代佳人的?能脸不红心不跳的道这种明知是假但很好听的话来,说这陈礼老实,看来也不尽然啊!不过,好听的话谁不喜欢,再说,听他的话,便知他是个极其护短的人,这一点,亦谣倒很是喜欢。
喜欢归喜欢,收人可不是小事,亦谣再三打量了陈礼依柔,依柔肯定是一百个不愿意,只是拗不过陈礼,便只能嫁鸡随鸡,陈礼嘛……亦谣片刻沉思后有了决断,敛了笑意,沉声郑重看向陈礼,“我的处境很是复杂,虽不如传闻那般难堪,但的确是慕容府的弃女,在洛府也仅仅是寄居而已,一切源于利益或有一天亦会亡于利益,你跟着我,前途难料,金钱地位无法允诺,更有可能死于非命,你当真决定了?”
“是!”陈礼立刻朗声而道。
亦谣摆手,“莫要急着回答,你并非一个人,依柔姑娘对你应该很是重要吧,”轻瞟满眼担忧犹豫的依柔,她……这不愿意的表现简直明显到亦谣根本没法忽略的程度……“不如,我多给你一晚时间考虑,明早此处,我听你的答复。”
“主子,当真不需再考虑,我兄妹二人……”陈礼急急说道。
“哥……”依柔咬唇,轻轻拉着陈礼。
“亦谣虽不才,却也不轻易收人,你若当真有意随我,我便只要你一颗完整的忠心,你若不能,不必强求,你若能给,也不急于这一时,明日此地,我等你一炷香的时间!”语罢,亦谣不再看他二人,背身望向窗外。
陈礼皱眉,看着亦谣的背影,心中很是坚定,可再看看一旁的依柔,有些无法理解她此刻的样子,几分挣扎后带着依柔向亦谣告退离开。
亦谣听到陈礼的告退声,也听到了房门关闭的声音,片刻轻叹一声,呆呆看着往来行人。
原本亦谣并不想收下他,一者,她也仅仅是路见不平,并不认为自己对陈礼的恩情值得他如此回报,二者,自己的处境虽没有刚才言语所述那般危险,但大半却还是真话,彩衣青儿七夜已是牵绊,又何苦要连累他?他若是一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小人倒是好说,随便送他个分店,抽成分利互惠互益,名为主仆实为合作,并无不可,偏偏他是如此真诚之人,只怕到时亦谣这里若真有什么好歹,人家不来抓他,他也会上赶着去同亦谣同生死,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陈礼的心思她看的很明白,他的人品他的忠心,亦谣从不怀疑。毕竟对他这种自幼父母双亡由邻家抚养长大的孩子,‘恩’这个字自是看的比谁都重,不然,如何能在邻家死后将依柔看的比他的命都还重要,但看依柔一身不是名贵但也很讲究的穿着同陈礼若隐若现打着补丁的内衬,便知他待依柔有多好,唉,说来也是可怜之人。
亦谣几番同陈礼对视,想要找到他一丝退意,更是搬出自己身世企图震退他,皆是无用,陈礼一番权权之意令她动容,罢了,若他真是坚持如此,这便是他二人的缘法吧。
亦谣看出了陈礼的心思,也没拉下他身旁的依柔。
依柔是女生,有如此担心,亦谣很是理解。在她面前,依柔不方便多说,也许连亦谣的背景也讲的有所保留,故而亦谣多给了陈礼一晚时间,给他们一些独处的时间,把话说开。
当然,与其说是给陈礼的,倒不如说是给依柔的,无论用什么方式,若是她能最终劝住陈礼,亦谣也不会亏待他们,毕竟相识一场,山高水长总有相见之时,只当结个善缘也好。
唉,何去何从,但看明日了。
呸,末了,亦谣还是忍不住暗骂影文澈不是好人,若不是他嘴大,影朝这么大,陈礼如何能找到自己,即便有心也只能苦于找不到她而放弃,让人家去平平静静过个小日子不好吗?
说到底,所托非人,就是这个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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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房门,依柔陈礼细碎探讨暂不管它。
亦谣一个人临窗饮酒,放空思绪不再思考,不过几杯后便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亦谣甜甜伸了懒腰,感觉前几日疲惫一扫而空,转念一想,有些疑惑!
仔细看看桌边瘦弱酒壶,看看牢牢关着的窗子,看看床边整整齐齐放着的鞋袜,亦谣挠挠头,自己何时有如此差的酒量,又何时有如此好的酒品?
莫不是进贼或遇了黑店?低头看看,衣衫整齐,侧头看看,屋内洁净,不似被劫啊!
嗯!奇怪!
算了,亦谣摇摇头,不再去想,只当是北境酒烈,而自己又难得温婉贤淑一次。
出门问店家讨了些水,又给了银子,吩咐按亦谣的尺寸再买身男装,一切收拾妥当,亦谣大敞着房门,再次坐于窗边,细细品茶。
北方的茶同南方不同,梗粗叶大,一片片整叶肆意舒展,说不出的豪放不羁。茶色偏红褐,味道偏浓,品着这茶,一个个线条硬朗质朴豪迈的北方汉子形象跃然眼前,的确不错。
北境清晨还是有些寒凉,不过街边晨起摊铺开张,临街早市蔬果买卖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比起昨日萧条景象倒是多了几分生气!
文轩奉命主持春耕事宜,亦谣细细盘算,事务定然颇多,不过纠其根本,无非是春种及食粮二事。
去年春夏干旱,秋日收获本就不多,恰逢冬日冰雪大灾,百姓为了活命,储备春种定然早被消耗殆尽,此时三四月节气,恰是北境春耕之时,若是过了此时,尚未播种,明年定也必是颗粒无收,循环往复恶性不止。时光匆匆不待人,故而,如何解决春种一事必算是当务之急头等大事。
除此之外,即便是筹集好了春种按时播种,那从现在起到秋收止,无数百姓的口粮又该如何解决呢,更不要说北境多与邻国接壤,他们那边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吧,如此一来,还要腾出军粮防备邻国抢粮,又该如何是好?故而,如何解决秋收前百姓口粮问题,算是第二大事。
再者,亦谣内心隐隐有些担心,自古祸不单行福不双临,大灾过后往往连着瘟疫,如若真是如此,亦谣紧咬下唇,那便真的是要不好了。
所幸,不幸中的万幸,天灾为雪,冰冻天地的同时也冰冻了病毒,截至目前,尚未有大型瘟疫发生,全赖于此。
况且,影皇连派两个皇子前来北境,还是亦谣心中最厉害的两个皇子,本来亦谣还想歪了,以为影皇偏了嫡子或是四子,现在想来,当真是歪的一塌糊涂。
帝王心中,天下、百姓往往高于一切,任何事都不可能超过,包括储君。
当真,春耕若真是由文轩一人负责,如此辽阔一线,鞭长莫及之处之时,又该有多少无辜百姓饿死病死?那时那刻那情那景,亦谣竟还在夺嫡争功,格局上真是不知差了多少。
如此说来,亦谣心中对影皇的敬意多加了一分,他的确非外界所言般沉迷酒色昏庸无为,起码在亦谣心中,影皇必是有着不可言明的苦衷,才在庸弱的外表下,心系百姓掌控朝野全局。就好似这次,不知有多少人误以为影皇心属嫡子,而派了四子五子出来,殊不知,实则是影皇清楚的了解影文典脾性,若真是派了他出来,北境百姓天灾之后,恐是难逃人祸!
唉,皇帝难当,君心亦难测啊!
前述种种推测,使得亦谣敬重影皇,却也背后发凉。她暗暗想着,若是能够,最好还是离影皇远一些,自己和人家差了可不是一个等级,简直是一个太平洋的距离,即便他现在待自己和颜悦色,说不上哪天会不会觉得她红颜祸水,为了文轩而欲杀她而后快?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眼下该做的那便是如何能帮助文轩。
咚!咚!咚!几声轻叩门声,打断了亦谣的思绪,她侧头望去,便是陈礼。
仍是一身蓝衣打扮,还是亦谣初见时的蓝衣小将,亦谣一刻恍惚,其实若是他愿意,举荐到洛川那边也未尝不可啊!
咚咚!又是两声轻叩,亦谣涣散的眼神再次收拢,抿唇轻笑,“进!”
陈礼回笑,瞬间看到了亦谣未施粉黛未带面纱的脸,一刻惊艳一丝惋惜,缓步入门,“谣兄弟这是自昨日起就没动吗?”语罢,欲单膝跪地向亦谣行礼,亦谣单手一翻作虚扶状,陈礼没有像从前那样依旧是下跪,而是愣了一下,站起身子,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冲向亦谣。
称呼变了,礼数亦是也变了!亦谣一愣,心念一转,便算是有了决断。她身子向后靠窗,抬起一只脚弯曲踩在凳子上,手肘抵着膝盖,支着脸笑对陈礼,“陈大哥,你这是想明白了?”
陈礼眉头微微一皱,摇了摇头,表情略带几分愁苦,“谣兄弟莫要误会,陈礼心念一如往日,仍是希望追随谣兄弟,只是柔儿所言却是陈礼昨日没有想到的。我毕竟出身寒微,无才无德,武功又是不济,想必定是入不了您的眼,强硬跟随又带着柔儿,必是会拖了您的后腿,故而,您的拒绝,陈礼懂了,也不再会强求。今次来一者是道谢,陈礼感激谣兄弟昨日的婉言拒绝,算是保全了在下的颜面;二者便是辞行,既然陈礼能力低微,无法报恩,便是准备携了柔儿回去定城,做些小生意总能糊口。”
这…...自打今日看到陈礼,言行种种,亦谣便知昨日之事约莫作罢,只是未知竟是这么个说法,怎么说的好似自己如此之无情无义呢?
亦谣气的直乐,笑骂道,“滚滚滚,你马上就赶紧回定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