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记住【882小说网】 882xiaoshuo.com,更新快,无弹窗!
“某人?”这句前后不着边的话落在顾清栀耳朵里,反倒把她搞愣了,挑起眼眸扫了雅醇一眼。
她就知道!
她早就觉得这次姜雅醇来的蹊跷,这其中必有什么猫腻,但她怎么也不会预料到,命运的轮-盘转着转着,突然瓦特,把之前的井然有序全部打乱,上帝居然呲着一口白牙和她不紧不慢的扯起了皮。
姜雅醇弹了弹手指甲缝隙里并不存在的尘土,面无表情:“你不用瞒着我,你和他,我早就知道,而且,我认识他,比你还要早个十几年。”
顾清栀眼珠转了转:“你是说……”虽然话看似拆开揉碎的放到了台面上,但没提及那个名字,她始终不敢故作聪明的全盘托出,万一有诈呢?
雅醇的面容用漂亮来形容远远不及,她的眉眼生的极好,但这种好,是和顾清栀完全相反的类型,她的眼角眉梢都带着妩媚,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的一双眸,总能给人种忧伤的错觉,仿佛能从这扇门,一直探究到她内心底的前尘往事。
“我说,他。”雅醇贝齿中无比清晰的吐出几个字:“宁萧瑟。”
当三个字尘埃落定,顾清栀原本攥着被子的手不知不觉的放空了。
无尽阴霾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浮出了水面,但,又好像隐隐约约有更多的东西沉入深不可测的沧海。
原来当你非常在乎一个人时,听到别人叫着他的名字,心里都会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
她点了点头:“嗯,是啊。”本想多说些什么,但想了想,最后却又只字未提。
关于他和雅醇,她没想太多,也不愿意去想太多,毕竟人家上流社会的世界,无论从政还是从商,翘楚就那么几个,圈子小的很,认识谁,知道些什么事,那都再正常不过。
但任凭她怎么自我安慰都无法释怀的是……为什么,在此时此刻,可以说是两个人感情的生死存亡之际,宁萧瑟,要让姜雅醇掺和进来,成为他们彼此间这一丝维系?
这没道理。
可追根究底她得承认,妒忌使人丑陋,而她现在的嘴脸就很丑陋,不光是她,试问换任何一个人,自己男朋友有个老相识,漂亮又妩媚,金童玉女门当户对,这样的女人摆在那,不动心是傻子。
就连顾清栀也觉得,如果自己是男人,也会选择雅醇而不是她自己。
这样丰富的内心活动促使下,别人还没怎么样,她反倒自乱了阵脚,在脑子里各种臆想:雅醇来会不会是谈判?还是抢人?给自己下马威?如果说是宁萧瑟让她来的,那会不会……这两个人私底下达成了某种共识,携手比翼双飞,一脚把她这个碍事儿的踹到南半球?
正当她越想越懊恼,越想越气馁的时候,雅醇叹了口气,淡淡道:“我本是不想收拾烂摊子的,可今天却来了,迫于威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虽然我极其不愿意承认,但还是不得不认清这个事实。”她摆出了无比嫌弃的死人脸。
“从姑妈那里来看,你是我表妹,你的事我知道了也应当帮忙,可从另一种关系上说,我或许还得叫你一声小嫂子……”
“等,等等等!”她赶紧叫停了雅醇的喋喋不休,方才好不容易一笔一划在脑子里建立起的关系网,就在雅醇的一句话里轰然倒塌了,她瞠目结舌:“小嫂子什么鬼?”
姜雅醇面不改色:“如你所闻喽,虽说自打他来我们家,我从来没叫他一声哥,但不管怎么说,他是姜老头的干儿子,也……算得上,当然,只是算得上是我哥,这么论那你就是我小嫂子,话说你比我年龄还小,我心里是真的不平衡,所以,我还是更愿意把他归为我表妹夫。”
顾清栀听着,一边试图重新拉网划线,但让雅醇这一顿嫂子妹夫的绕,她抑郁欲死的又把线打成了死结。
但有一点总归是清晰明朗了,宁萧瑟所谓的义父是雅醇的亲生父亲,同样也是姜弦的哥哥,然后,然后顾清栀就疯了!
父亲啊,我的父亲大人,你知道你心心念念想置于死地的人,就是你那神一般的大舅哥吗!
她掩面:“怪不得呢!怪不得这些年爸爸的任务一直完成不了,怪不得姜姨第一次见宁萧瑟就不惊讶,还一点八卦之心都没有,原来!造!物!弄!人!”
“傻帽。”雅醇白眼她这番醍醐灌顶大彻大悟,但脸上总算是带上了点笑容,然后斜着小眼神儿,风轻云淡的来了一句:“不过幸好,你出现的时机已经足够成熟,否则,我们也许得是情敌呢。”
“啊?”顾清栀这下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一闷棍打回地狱,她连惊都没来得及,望着雅醇,欲言又止。
姜雅醇反过来看看她没动静,只是一个劲盯着自己,翻了个白眼,用手肘戳她:“安啦,不会和你抢的。”
顾清栀讪讪:“对啊,你要想抢,还能轮得上我?”
雅醇听了却耸耸肩自嘲:“不可能的啦,矫情点说,人总要到了某一个特定的点才会明白一些道理,我原以为我近水楼台,我自诩举世无双,其实到最后都是自负,我们这一辈子怎么都有可能,对立,或是陌路,就算站在同一个战线,也只能是并肩,不会携手。”
“说透彻一点,人家就不喜欢你,凭你怎么也好,备胎都轮不到你当,充其量是个晴天里的雨刷,每次在人家想拐弯的时候按错了才会招惹到你。”
“所以啊,人活着脑筋要灵活,守着棵永远不会开花结果的树,不如用这时间多挖坑撒点种子,到了收获的季节,总能从里面拔出棵最好的出来。”
顾清栀安静的听着,也不知道怎么,居然有种打抱不平的冲动,连她都替雅醇委屈,于是愤怒的一拍腿:“真是瞎了眼了!”
打抱不平结束,她还没收回思绪,居然云里雾里的顺嘴问了句:“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问了,突然有点后悔,好像自己重色轻友似的,可却也不后悔,因为她的确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雅醇安静了几刻,就当顾清栀以为不会得到答案时,她慵懒的声音传来:“应该早就没有了吧。”
“我想就算是初始有那么点萌生的好感,也都在很久很久以前,一次次碰壁中,演变成了征服欲,与其说喜欢,倒不如说是勇于挑战,可如果当时他特别痛快的一口答应,我觉得我也不会纠结这么多年,尝够了新鲜就一脚踹了他算完。”
顾清栀点头,若有所思,这种感觉她没有过,但却能感同身受,这就等同于对某个人好,正是因为结局一直没有改变,所以她们都在不停地重复这个过程,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一种习惯。
“可我还是好奇,你别多心啊,我只是随便问问。”顾清栀轻抬起鹿眸,小心翼翼的望向雅醇,问道:“如果现在有这个机会让你征服他,你……你,你会答应他吗?”
“嗤嗤。”雅醇却笑了,摇摇头,敲她的脑袋:“在想什么啊!那是不可能的。”
“宁萧瑟与我而言,像是一座永远翻不过去的山,只要有他在,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他矗在那,甚至彼此没有任何交集,我也会鞭策自己活得更好,但一旦翻越了过去,山的那头风景不一定会很好,而你又失去了一个赶超的目标,得不偿失。”
“人生嘛,总要有几件事,几个人挂在天边,碰得到也不去触碰,用来惦念和遗憾,如果活得太完美,没有任何遗憾,那才是人生最大的遗憾。”
顾清栀一脸懵懂受教:“大佬讲话,赶紧做好笔记……”
雅醇莞尔一笑:“好,言归正传,我此番来是有东西交给你的,要保管好,千万不要弄丢了,你家宁萧瑟千叮咛万嘱咐的让我交给你,那脸拉的,从金融大厦顶层能直接拖到广场,要是我再不过来,他能把我绑导弹上飞到你家来。”
顾清栀将姜弦递过来的东西紧紧捏在手心,它顺着掌心的纹路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知道是来自宁萧瑟,就像他的温度,微凉,但却让人心安,触久生暖。
她抬头望着雅醇,见到对方回自己一个抚慰的眼神,莫名感动,咬着唇说了句:“谢谢。”
“不必谢我。”她长腿一叠,秀发拨到一边:“我明白,宁萧瑟自有他的安排,他早就见过了姑姑,也知道你是我的员工,由我过来不用考虑避嫌,虽然态度强硬,理所应当似的命令起别人,可背地里,还是送了我一场与亲人的久别重逢,二来以后我经常出入你家,也更说得出缘由。”
顾清栀的心松了提,提了又松,几经之后还是咬着唇,问她:“那他这些天,好不好?”
“你是让我说实话,还是想听他怎么和你说的?”
“我当然是……”犹豫了下:“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雅醇用视线扫了扫她的“闺房”,漫不经心的说:“他让我告诉你,一切都不用你担心,他好,宁小奥也好,一号园外加展越的花草树木猫猫狗狗都很好,你只要把你自己照顾明白了,其余他来解决,总有一天,所有的人和事都会回到正轨。”
她舒了口气:“那就好。”
“好?”雅醇冷哼:“好的像一把毒入膏肓却戒了百八十天垂死挣扎的瘾骨头?”
“人清瘦许多,也不像以往那么有神,眸中没了犀利,顾清栀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会蛊,把一个三十多年都雷厉强势的人搞成这副模样,整天忧虑重重的为你的事操心。”姜雅醇自心底心痛,对天发誓,她从未见过一个人能把他搞成这样。
顾清栀有些懵:“他怎么会……?”
紧接着,她又恍然过来:“因为我?”
雅醇缄默,但她眼中的一切已经表明了答案,顾清栀不能忘,女人都是嫉妒心很强的动物,虽然她说她早已过去了宁萧瑟这个坎,可不能否认的是,曾一度,面前这个女人也和自己一样,满腔热血执迷不悟的把自己的真心捧在手上,奉在胸前,只是为了得到他的青睐。
当时她没得到任何回应,而如今自己却这样让人心心念念,是个长心肝的人都会不平衡。
她心里酸涩的扭过头:“嘁,他内心要不要这么脆弱啊,我们只是见不到面,又不是我死了,他憔悴个什么劲儿。”
说了这些不是人的话,她却还觉得不过瘾,一股脑把些有的没的赌气话统统吐了出来:“如果真是因为我毁了这么一个业界精英,那我得多愧疚,大不了就这样分手算了,他没我会更好过,恢复他以前优秀又骄傲的模样。”
姜雅醇听着就越觉得不对味,最后差点没扯她耳朵:“你说这些鬼话有没有良心?因为你家里的这些破事,他多闹心你知不知道?你以为展越像你家天台呢?吃饱了睡醒了挨个浇点水就完了,处理那么一大摊子不说,还要处心积虑想着要怎么做才能被你家接受,更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
嚷着嚷着,她忽的停下来,向门口看了看,把声音压低:“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份,他要历经多少个千辛万苦,才能和你走到一起。”
顾清栀哑然,被训完消停多了,毕竟方才是赌气,话虽说了,可却没有任何道理,她怔了怔,觉得自己是应该说点什么的,可启口许久,终是没有半个音阶发出来。
送走雅醇的时候已近傍晚,她留在家里吃过了晚饭,还直说姜弦的手艺在这些年磨炼的炉火纯青,再也不是当年跺一脚举国抖三抖,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了。
顾清栀和顾承允都听得出来,她埋藏在语调之下的,竟是些许羡慕。
雅醇走后,顾清栀顺从的帮着姜弦撤下残羹冷馔,举止神态显得很自然,可却一言不发,待全部做好后洗洗手,准备回房。
顾承允在中间也搭了几把手,无数次意图和女儿有什么交集,然后好打破这层尴尬,可她好像有意为之,明明很刻意的避开了两人间任何的交流,但表面却依旧平稳淡定。这顾承允也就不好死皮赖脸的先低下身段,毕竟还有他老爸的尊严在作祟。
她洗干净了手,擦干,头也没回的走进房间,关门,一系列动作产生的十分顺畅,视偌大屋子旁若无物般。
姜弦把沥好水的盘子摆在盘架上,回过头忧心忡忡的望了眼房门的方向,下一秒与顾承允的视线相对,两人皆是无比哀愁。
她回了房却没睡,平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方才还稍有忙碌的声响传来,这会儿倒静的吓人。
忽然,房门被轻轻敲动几声,然后过了好几秒,才慢慢的打开一道小缝。
顾清栀在听到敲门的那一刻就忙把眼睛闭上,她现在谁也不想理,心神俱疲时,她再没有和任何人周旋的力气,更不想刨开揉碎去理论些什么,此刻她只想逃避,想独处,哪怕是学鸵鸟把头埋进沙堆。
可来的人却没有进屋,只是在门口安静的望着躺在床上的女儿,他犹豫许久,别扭的轻吐出一句:“你……还在怪爸爸吗。”
不是以往疑问或质问的语气,甚至有些低入尘埃,低到那一刹顾清栀眼中猛地一热。
他是爸爸啊,是顾承允,那个一本正经又不苟言笑的顾警官,业界立威,家中树规,虽对人都是以礼相待的态度,可她从未见过父亲在一件对的事上,先向对方低头,而且还是这么快就低头。
虽说现在父女站在了对立面,但顾清栀也不得不承认,这件事的对错各持己见,如果身为父亲,就会觉得顾承允是对的,如果是真爱至上的少女,就一定会站在顾清栀这边,所以她怪他,却不恨他,同样也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她自始至终紧闭着双眼,可她是多么想起身告诉他,我没有在怪你,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但……此刻说不清道不明的倔强上脑,如同赌气般,越是想妥协,就越是执拗着不想睁眼。
因为这件事不像以往那么简单,像谁惹了谁,谁生了谁的气,一个先示好,一个若无其事接受,所有的事就又会回到从前。这次是完全不一样的处境,就算她起身应下,宁萧瑟的问题还是摆在面前,退与进,是顾承允的执着与顾清栀的坚持,一个不让,一个不放,怕是会愈演愈烈,所以还不如暂时冷却处理。
顾承允等了许久许久,并没有等到任何答复,他叹口气,深深望了眼此刻让自己宠了二十几年,也忧心了二十几年的女儿,终极轻的把门掩上,像是怕吵醒她一般。
他又怎会不知道她醒着,且不说出于职业的敏锐,单是这些年活过来的经验,看着她不断颤动的睫毛,这等幼稚伎俩就没能瞒过他的眼睛,记得有句话这样说: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同样,试图逃避的人,就算你用枪抵在她脑门上,她反倒会让你开枪给她个痛快,而不是逆流而上勇于面对问题。
空间再次恢复寂静,顾清栀仍然久久没有回神,她不忍看父亲落寞的背影,更不想看再次投在门上的黑暗。
现在想来,似乎从她十五岁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与顾承允的父女亲昵感,小时候他还会捏捏她脸蛋,或者把小小一只的她放在怀里,偶尔还会给她讲故事,甚至每次她生闷气都是顾承允来哄她,宝贝女儿,闺女,儿子的这样叫,从不觉得有什么别扭。
可直到她一天天长大,大抵是根深蒂固的古板思想影响,总觉得……父女之间的沟通,变得正统且尴尬起来。
顾清栀将被子一点点掀开,满是虚汗的掌心在遇到空气的时候又凉又痒。
她听着外面没了动静,才敢把藏在被窝里的东西拿出来。
她强压抑住悸动的心,一点点打开,发现里面竟然是……一部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