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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城最顶尖级的幼儿学校,坐落在十一区的边缘,这里不比市中心地带的嘈杂,反倒有一种幽静在其中,虽位于榆城市区,但却少了很多市区的喧嚷,十一区是有钱人的地盘,含金量极高,大概寸土寸金这个词就是为它而量身打造的。
从数十年前开始,这里就被几家投资商看中,斥巨资慢慢雕琢打磨,这些年大到建设地标开发公众设施,小到街边一草一木的绿植,无不在宣示着无懈可击,正因为流水般细致的工程坚持了这么多年,才有了今天独一无二的黄金区,不是有那么句话说得好吗,白菜能从十一区的土里钻出来,也能摇身一变成了翡翠,更有甚者对这里向往到夸张,时不时说什么:十一区的沙尘暴刮在脸上,尘土也能转换成胶原蛋白……
虽然顾清栀开始是嗤之以鼻的,但这个想法也仅仅停留在她没来过之前,在她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上述不屑就都被推翻了,反而,她觉得这里被人们称作“黄金区”真是无比俗气,反倒玷污了这块宝地。
作为不经常来这边的人,顾清栀从初到十一区范围就感受到了与方才截然不同的画风,这里惬意怡然的仿佛行走在第二个佛罗伦萨的街头,虽说细节与底蕴不能与那座文化艺术之都相比,可单是那份潇洒与浪漫,就不是一般城市与之相提并论的。
坐在计程车里兜兜转转穿梭每条街道,风景一帧帧在眼见映开,忽然她觉得……真的好想在这里看日出哦。
十一区有一大部分被开发成了别墅园,里面就像座巨大的私家花园城堡,想让人沉醉在这里面,喝酒、晒太阳、弹琴跳舞直到苍老迟暮的那天。
这里炙手可热的原因就在于,它是繁华的,可却丝毫不会感到庸扰,每一处每一人都是惬意而从容的,像是托斯卡纳的清晨,天竺葵上的露珠被笼罩在第一缕晨曦里,悠然的折射出晶莹的光亮。
第二在于它没有很多大型办公场所、民众设施以及夜店,所以既没有工作氛围代入,也没有大妈的广场舞,更没有纸醉金迷的靡乱。
处于当今世纪的一线城市,十一区无疑是股清流,还是那种……依云水准的清流,只可惜这种清流太贵,她买不起。
正在顾清栀被现实打败,从感慨里钻出来黯然神伤的时候,目的地到了。
她站在大门之下仰望,淡淡的忧伤立刻化为浓浓的悲愤,直在内牛满面的咬手帕:为什么!我为什么就没有这样的命!
宁小奥命好,一出生就注定众星捧月,吃穿用度且放一边,就凭这教育环境就不是顾清栀能比的,她上的幼儿园是榆城小学的学前教育班,虽然也不差,但顶多算是中规中矩,而双语国际就不一样了,地段好,处于繁华市中心和十三区的交壤处,不闹腾,交通又便利,设施环境好,单是各种楼就一大片,还有高覆盖的绿植,档次高的一塌糊涂。
千言万语汇总成一句话——谁让人家是私立的呢,收费狠消费也狠,可以说任性到了极点。
她向警务室报了身份和来意,保安立刻痛快放行,想必是秦老师之前打过招呼了。
于是顾清栀便冲了进去,风风火火的身影犹如阵龙卷风一样席卷,果绿色的鲜明在人群中尤为扎眼,甚至连放学高峰时叫闹不止的疯孩子们都被这架势镇住了,先后怯怯的避让着这个看起来冒着火的阿姨。
顾清栀踩着风火轮般,走起路来大衣翻飞,齐颈的鬈发被荡得如波澜般摆动。她微微伸着根食指,将教室一间间找遍,却始终没有看到教师办公室在什么地方。
她心急火燎的上了二楼,听到放学后逐渐寂静的长廊中,隐约有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当时她心都被撕得粉碎,什么都顾不及,连忙连滚带爬的继续跑楼梯,三楼没有,四楼也没有……直到顶楼,放眼望去,门牌上才没有那些:x年小班、x年大班等等的字样,她把目光放长远,这道走廊尽头的门牌上赫然写着“教务处”。
作为一个脑子不怎么灵光的人,顾清栀时至如今,还保留着面对老师这种生物的极度恐慌,虽然现在身份不同以往了,可她怎么也提不起勇气走进去。
可那声孩子的哭声始终没有停,嗓子都哭得有些嘶哑,她心一紧,恐惧什么的就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她敲了敲门,一个箭步就冲了进去。
偌大的教务处,白的令人发慌的地砖上面一尘不染,无比冷酷无情,黑色的几对皮沙发旁摆着一盆巨大的绿萝,屋子里留下一个老师正在几个家长中间周旋。
身着灰白色貂绒坎肩的贵妇坐在沙发上皱眉,怀里坐着个大概五六岁的小子,她一脸心疼,不断摸着孩子脸上的淤青,另一个穿着厚棉服蹲在地上,不停地给嚎啕大哭边留着鼻血的娃娃擦泪。
顾清栀觉得自己脑仁都快炸了,环视了一周,这才发现角落里坐着的宁小奥。
他自己窝在了墙角,一副谁给他气受了的样子,虽然眼角下面多多少少也挂了点彩,不过不严重,只是那份委屈和执拗让人心疼,一张漂亮的小脸皱在一起,抱着大腿,也没人理他,像个被抛弃的小孩。
顾清栀心像是被揪住了一样,其中原因就连她自己也不能理解,几步跑过去把他抱在怀里。
“怎么了?嗯?”她摸摸宁小奥眼角下细小的划痕,此刻已经结了血痂,柔声细语的问:“谁欺负你了吗?”
宁小奥抿了抿嘴,原本是想说些什么的,后来突然哽咽了下,轻轻道:“对不起,给你添好多麻烦。”
那一刻她差点哭出来,连连说了好几声:“没有啊,不麻烦,不是说要我给你当妈妈吗?我们之间不用说这些的。”
“可是你不喜欢爸爸呀……”他眨巴眨巴眼睛,还是觉得这个身份落得不是那么稳当,没有什么牵着,好像一阵风就能刮跑似的。
她点点他的鼻头:“可我喜欢你呀,我们不管你爸爸,只是我们,好不好?”
宁小奥想了想,奶白的小脸像个旺仔小馒头一样,他坚定的点点头。
“那好,来,告诉我是谁欺负你了?”好了,母子情深结束了,自家的事私下可以解决,但现在的这账要算,顾清栀打量了一眼小男孩的妈妈,看起来有些唯唯诺诺的样子,可这大男孩的妈妈倒不像个省油的灯,尖嘴猴腮的样子一看就是个能挑事的主儿。
她走过去,其他几个人立刻把打量的目光投过来,从头到尾审视一遍,比x光还犀利。
无非就是女人之间的较量,表面看似平静,实际暗波汹涌,个个都在看你有没有相貌有没有身材,身上有几个名牌,只可惜她除了相貌在线以外,其他两个都不怎么乐观。
穿上了这身大衣,那身材在这笼罩之下算是隐身状态了,今天她更是一件名牌都没有傍身,这里有必要解释一下,事实上她也的确没什么名牌……
所以别人自然而然就把她看低了些,可顾清栀昂首挺胸:至少……我比你们年轻!
这是硬件设施上的领先,是你们多少钱也买不来的,来来来看我水当当的肌肤,吹弹可破,弹弹弹,弹走……咳咳,又放肆了。
秦老师自诩为十分有眼光和判断力的人,在心里对顾清栀有了个简单评估后开始说话,虽然不怎么尊敬,可也能做到语气公正平稳:“宁小奥妈妈,接下来我跟你讲一下情况。”
“今天的最后一节是自由活动时间,老师带着孩子们在体育馆运动,到了打排球的时间,宁小奥却怎么也不肯和大家一起练习颠排球,没办法所以老师只能让他在一边休息,不知道怎么了,他就和别的年级在上课的孩子打起来了,班上小辰来劝架,也被宁小奥一起打伤了,你看……”
顾清栀仔仔细细听完,倒也没觉得是什么大事,怎么进门时搞得像是宁小奥炸了学校一样,其实就是个小孩子们打架斗殴的事件,谁没有过呢?如果要赔钱的话,看他们的样子也不像是缺钱,无非就是家庭主妇当枯燥了,想自己设身处地的找事,然后撕逼过过瘾吧?
她淡然一笑:“然后呢?”
秦老师没想到她没赶着道歉,反而还挺淡定的,于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你看,宁小奥刚上转过来这里上学不久,就发生了这种事……”
“那又怎么样?”顾清栀依然我行我素,小眉毛一挑,俏丽的脸上没有过多喜怒,反倒如同平常一样,每字每句都透着散漫:“是啊,小孩子们打打闹闹的,但这又牵扯到新转学什么关系呢?哪条校规说过新转学的孩子和同学发生矛盾后,处理起来要特殊对待呢?”
秦老师被问的哑口无言,可沙发上的贵妇不乐意了,她猛地站起来,削的又尖又长的下巴随着说话仿佛倒影出了寒光:“你人年纪轻轻的,怎么做事这么蛮不讲理,难道你家孩子把人打了就什么错都没有吗?”
顾清栀心想,没错,正是因为我年纪轻轻,所以才有这个资格蛮不讲理,她也不想掩饰什么了,该尊敬的她尊敬,不值得尊敬的再做表面功夫没那个必要,她不卑不亢道:“我可没这么说,打人固然有错,但我家孩子有错,你家孩子就也有,你敢说你们家孩子就没打宁小奥吗?”
怪不得顾承允说她从小就喜欢拉偏架,就算当了法官也是向亲不向理,护短的很,顾清栀自己也承认,可这种情况下,她是真的没有办法公平公正的说什么好听话,小汤圆受伤了,还一脸小大人样什么都不肯说,可顾清栀知道他是委屈了。
两个人打一个,最后还被扭曲成他把另外两个打了,怎能不委屈?
宁小奥原本就上学早,所以比同年级孩子都要小,更别提还有一个比他高了一年的大班孩子。
顾清栀摇摇头,这一点太像她了,真是的,打个架都这么有其母必有其子!
贵妇据理力争,大红指甲指着宁小奥道:“你看看我儿子,再看你儿子,他受伤了吗?”
“内伤。”顾清栀漫不经心的撇出两个字,并打掉了对方讨厌的手,翻了个白眼:“不要用手指人,很没礼貌。”
“你……”贵妇的怒火直攻上来,尤其是这种比她年轻貌美比她有气质的小姑娘,最容易遭到三十多岁却还不甘心输给二十多岁女人的嫉妒。
旁边另一个穿棉服的女人目光一直在躲闪,还不停的试图劝架,想必她儿子就是遗传了这种劝架基因。但同样的,最后她遭到了贵妇的白眼:“好歹你也是来解决问题的,说句话行吗?眼见人家母子把大人小孩都欺负遍了,你还在这哆哆嗦嗦的!”
这声厉吼下去,流鼻血小孩哭得更凶了,整个屋子闹的一片狼藉。
顾清栀拍了拍快要崩溃的脑子,简单打断哭声:“够了,那你到底想要怎么解决?”
“给我们道歉。”贵妇昂首。
她惊呼:“凭什么?”直接把请老师揪过来:“你连打架是什么原因都不问,就在这拉偏架,有这样解决问题的吗?事情也不一定就是宁小奥引起的。”
“不管怎么样,打人就是不对。”贵妇强调道。
顾清栀不理会她们,蹲下直接问宁小奥:“他们是不是对你怎么样了?你说吧,不怕,有我呢。”
宁小奥骨子里有着份执拗劲儿,骄傲的和宁萧瑟一模一样,他别扭了会,终于淡淡道:“我在休息,是他们先来惹我的。”
“怎么惹你的?”她不悦的蹙起眉头,她就知道,宁小奥不是那种徒惹是非的孩子,于是摸了摸他的脸蛋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他。”宁小奥咬了咬唇:“戳我肩膀笑话我不玩排球是胆小,我不理他,他就来说我,说……放学的时候从来没见过妈妈来接我,他们说我没妈,少教养。”
…………
有没有那样一句话能带你穿梭会久远时光之前?
答案是肯定的,就是那句,“他们说我没妈”
刹那间把这些年顾清栀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围墙戳倒,狼狈不堪,她浑身的血液都在四处流窜着,一下下撞击着五脏六腑,倏忽,她有些想哭,为宁小奥,也为自己。
她好像在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坚硬,无助,委屈,又无比骄傲,像只小刺猬一样缩着,找不到任何安全感。
“你为什么打他?”
“因为他们说我是没妈的孩子……”
那时顾承允那样问,她这样答,不过那时幸好有爸爸保护她。
可近乎十六年的光阴过去了,历史依旧是历史,什么都没有改变,只不过又以另种方式呈现在她面前,换成了自己那样问,宁小奥这样回答。
感同身受,她真的好心疼好心疼,不过没关系,他粘着她不放,顾清栀想:既然他死缠烂打的叫自己妈妈,那好,那就让她来保护他吧。
一颗可爱的小种子落入她心底,用疼爱的泪水滋养,外加母性的光环照耀,哪怕没有血缘关系,小种子也能变得无比强大,从那一刻开始,有颗不一样的幼芽在她心里生长、萌发……
她泪眼婆娑,怕被人看出端倪,低下头,咬着牙关道:“这样啊,那也是该打。”
“你说什么?你这个当妈的怎么能这么教育孩子?”贵妇急了,长指甲像蜘蛛精一样恨不得上来挠她:“你就能肯定自己的孩子不撒谎吗?万一他说的是假话呢?”
顾清栀站起身来,硬气的想了想,最终咬了咬嘴唇,含含糊糊吐出了句连她自己听着都心亏的话:“我自己的孩子我最了解,他绝对不会撒谎……”
可话音还没落,面对着的几个女人就齐刷刷的向门外看去,倒把顾清栀给搞蒙了,也回过头去看,结果差点没吓得把脖子给扭了。
这这这这……这个男人真是够了!怕每次都是特意来拆她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