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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府,位于临仙城顺和街最北侧的一处幽静之地,江应陌的落身之地就是这里。
府院虽不大,但院内规划严谨。
条条灰色石子路的两旁棵棵垂柳拔地而起,四栋青瓦白墙房呈前后排列,错落有致。
屋顶的四个角是青石飞檐,每座房屋左前方的飞檐上都挂着卷汐日当天挂的特有的物什——避水铃。
因临仙城和周围的几座城池都在盛齐国的最南端靠近往海。
夏季有时会受到海浪的冲击,尤其在卷汐日这天最为猛烈。
相传上古时期,人们怕往海淹城,便在卷汐日前一天晚上自发到古树下祈求神的庇佑。
青年才俊、黄发垂髫,无不跪在繁茂的古树下虔诚地两双手摊开合并,举过头顶默默祷告。
他们对于这棵古树像是一个个浮游一般,渺小,又脆弱。
一道清脆的铃铛声由远而来,一个小巧精致的青白色铃铛从古树上落下,掉到了一个人摊开的手掌上。
那个人疑惑地缓缓放下手,把那个铃铛拿起来,上面的花纹似风卷起的浪花般,轻轻转动,就好像看到了片片浪花在缓缓翻滚。
紧接着,一声又一声叮叮当当的声音在这方天地中响起,声声清脆,甚是好听。
不一会人们的手中就都有了这样一个铃铛。
人们认为这是神明赐下的圣物,可保佑人们免受海水的困扰,便把它取名为避水铃。
每到卷汐日,人们就把它挂在房檐上一日,卷汐日一过,再小心翼翼地取下放进一个与九月雪颜色一致的白粉色的盒子里。
人们为了感谢神明之赐,便设定了一个节日,那就是溯洄节,意为逆着光祷告。
刚开始的时候一年一次,但有人说神明早已超脱物外上到九重,不便打扰,于是便定为九年一次。
“一年一重天,九年古树前”
就是这么来的。
府院的最里面的东侧是全院景色最好的地方,那里是一片碧湖,湖水面积极大,湖水透澈,波光粼粼。
一架石桥向湖中心延去,链接着湖中央的一座亭子,府院的主人称它为四季亭。
于亭中而立,极目远眺,四季之景不同,一切可尽收眼底。
三年前,江应陌第一次到这里的时候是傍晚,夕阳在湖面上卷起粼粼金光,只有一点亭台立于江面。
她摇着折扇,感受着清风拂面,似乎什么忧愁都消散在这一小片天地中的景色中,让人心旷神怡。
江应陌愉悦道:“这亭子倒是个散心的好地方啊。”
府院主人一愣,笑了笑。
于是江应陌随便一句话,这个亭子的名字就这么改了。
江应陌的陌归阁就在此湖的旁边,平日时不时地来这里小憩片刻。
带上一个玉瓷壶,一盏玉瓷杯,壶中多时候是茶,少时候是酒,待壶底见空,天色渐晚,才归去。
今日,江应陌一回到素府便拿着一壶酒来到亭中,黑靴轻点,便飞身来到亭中,一直坐到夕阳西沉。
江应陌拿着酒壶半卧于榻,吊起的马尾一半下垂,一半柔顺的盘在榻上。
她的眼睛因喝酒而蒙上一层迷雾,一双眼睛轻眯,形似桃花,勾人神魄。
两颊微红,更显动人。
江应陌抬手向嘴里倒酒,空了空,只有一滴清酒滴在红唇上。
壶空了,该走了,可她并不想。
今日在茶清楼碰见那名女子后,江应陌就一直在想那种心痛得要窒息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在那一瞬间,无数情绪向脑海中袭来,眼泪似要夺眶而出。
可仅是一瞬,又消失不见了。
这种似有非有,捉摸不透的事情最让人心神不宁。
就在江应陌有些懊恼自己没有带够足够的酒的时候,一只枯瘦布满皱纹的手向她递了一壶酒。
“眠儿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儿了?”
一道慈爱的声音响起。
江应陌抬头望去,一位身着青灰色锦丝绸缎,一头银丝用一根普普通通的木簪挽起,莫约古稀之年的老婆婆微笑着看着她。
岁月在老人的脸上留下了流逝的痕迹,却在她身上沉淀下了慈爱与优雅。
“是啊...”
江应陌轻笑一声接过酒壶仰头喝了一口。
“你这个小女侠平日不在城中逍遥一日是不会回来,而今天不到未时你便回来了,”
“况且你只要一有心事便会喝酒。”
素婆婆坐在榻边的石墩上,看着江应陌微醺的样子笑了笑,伸手为她轻轻整理一下额边垂下的两缕青丝。
江应陌吸了一口气,无奈浅笑:“还是什么都瞒不过婆婆,其实,不是什么伤感忧愁,就是对一件事情感到不解。”
江眠坐起来,眼神带着些许浅醉
“我今日遇见一个人,我对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那种感觉,
“好像…我曾经见过她。可来临仙这三年,我确实没见过此人,所以,她应是我之前见过的。”
江应陌突然间想到什么,酒清醒了一半,盯着素婆婆说:“婆婆,你知道我的过去,是吧。”
素婆婆被这突然的一问问地楞了一下
“婆婆先别着急回答,我之前不问您,是我觉得还不到那个时机,而且我觉得您有一天迟早也会告诉我,但今天,我觉得我也该问一问了。”
素婆婆听罢,轻叹一口气站起来,走到亭边,“孩子,有些事情还需自己去寻找。”
江应陌低头不语。
素婆婆走到江眠身边,轻声安慰:“我知道想要找寻失去的记忆很难,但人也不可沉浸于过去。”
江应陌抬起头,眸子在这瞬间变得清澈无比,字字清晰地说:“过去确实不可沉浸,但我只是想找回属于我自己的丢失的一部分。”
素婆婆一顿,随后像是舒了一口气,“看来我是可以放心了。”
“方才你说的今天你遇见的那位女子应是与你有缘啊。”
江应陌摇摇头,说:“看她并不是临仙人,想必已经走了吧。”
江应陌又想起了那位姑娘的样子,冰冷无双,绝代风华,她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她了。
那样的她,该是怎样一个人呢…
素婆婆看着江应陌低头沉思的样子笑而不语。
江眠突然回过神来,说:“对了,小来呢,好些天没见到他了,该不会走丢了吧。”
“他呀,那孩子我也管不了,天天到处跑,兴许又去哪家玩,就住下了。”
“江眠!”
就在江应陌还担心素来是不是被人贩子拐跑了的时候,一道稚嫩又故作老成的少年音从江应陌的身后传来。
江应陌听后不用看就知道是素来这小鬼头。
“小鬼头,最近越来越放肆了啊,去哪里了不与素婆婆和我说,还直呼你阿姐我的名字,没大没小。”
江应陌边回头,边把扇子别在素腰间,双手环胸微挑俊眉。
她还记得三年前她在素府的一间房中醒过来,侧头便看见一个老婆婆一脸慈爱地看着她,还有一个端着一碗汤药,一脸冷漠又有些不耐烦的小男孩儿。
那个小男孩就是素来。
来人莫约八、九岁,一袭藏蓝色外袍露出灰色里衣外领,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刻意板着脸,一头墨发用一个银色玉冠高高扣成发束。
“我不一直都叫你的名字嘛,大惊小怪。”
素来也学着江眠的样子双手环胸挑衅地看着江眠。
“小小年纪就束发而出,也不怕旁人以为你营养不良没长高。”
似是酒劲儿上来了,她看着素来的打扮一双桃花眼沉着醉意笑成了一双月牙。
“你!你这个耍酒疯的女人!你一天像个男子一样到处打架,小心以后没男子娶你!”
“那我就找个姑娘娶我喽。”江应陌满不在乎,也似乎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你...无耻!”
素婆婆无奈地看着这一大一小吵地欢,忙打圆场:“好了好了,现在正值九月雪飘落的季节,正好可以做你们俩都爱吃的雪融糕,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走吧。”
江应陌听后笑嘻嘻地一手勾住素来的脖子就往回拖,素来年纪小,力气也没她的大,就那么被硬生生地拖着走。
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怎的,素来的脸涨得通红,大喊大叫:“江应陌你个疯女人!松手!”
“就不松,有本事你咬我啊。”
“......”
亭中又恢复了宁静,清风推着他们的欢声笑语渐飘渐远,消散于湖面之上。
*
次日,江应陌再一次到茶清楼,刚到楼门口就有很多人在那里挤着,多到即使楼门有数十丈宽江眠都差点挤不进去。
她垫着脚向茶清楼里面看了半天才看到那抹熟悉的玉白色身影,心中一喜。
“月肆!月肆!”
月肆在这边忙得有些焦头烂额,听到熟悉的声音心中一动,便循声看去。
只见一抹红色身影在门外一堆人中晃啊晃,踮起脚笑着冲他挥手。
月肆一笑,招呼人照顾着他这边便向江应陌走去
月肆废了好大的劲儿才走到江眠身边,把她带进来后还没等江眠说话便开了口。
“看你昨天走时候脸色不怎么好,现在呢,还好吗?”
江应陌心中一暖,笑嘻嘻道:“我就知道小月肆最关心我了”,
随后又不在意地挥挥手,“我能有什么事儿啊,我好得很,放心吧。”
江应陌侧头看了看这满大厅的人,简直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
客人来的数量比往常增加了好几倍,但即便这么多人也依旧井然有序。
她看着这有些似皇帝驾临的排场有些吃惊,向月肆问道:“今天这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吗?”
月肆儒雅一笑,道:“还被你说中了,确实是大人物,那位被人们成为神仙戏子的长情公子,再过一刻钟便会登台献唱。”
江应陌惊讶又喜悦道:“就是那个三年未露面的那个?!”
“嗯。”
“那也就是说了情酒也有人可以有幸喝到了?”
月肆看着江应陌眼睛亮晶晶带有期待的样子轻笑一声道:“他们都是期待长情公子,你倒是不同,期待酒。”
随后又微微低头有些宠溺向江应陌轻声道:“江姑娘想喝吗,月某可以给你偷一点。”
“我怕茶楼大当家的把你丢出来,还是算....”
江应陌反应过来后顿了一下,语气转眼就转了一个弯。
“月肆,没想到你也有不同的一面啊,也不是一直那么正经端庄嘛。”
她用折扇遮住一双眼睛的下半张脸,弯弯的俊眉一挑,凑近月肆,笑的调侃。
月肆一下就微红了脸,“江姑娘又在调侃月某了。”
随后又恢复了儒雅看向江应陌,“我帮你订一间二楼的前厅的雅室吧,这样还可以看到中央的戏台子。”
江应陌向前厅看去,只见在一楼大厅中央由四根红色支柱巧妙地交叉在一起的高高支起的大戏台子,戏台子高度与二楼的雅室平行,戏台的左侧一长红木长剃连着一帘红幕。
“我记得之前并没有这个戏台子,怎么突然之间就搭起来这么大的一个戏台子了?”
“这个戏台子一直都在,只不过是在地下。”
“地下?”
“是的,听明肆说,这是机关术。”
“机关术?好巧妙..”
江应陌想了想,“前厅就算了”
“今天玉元间应是没人了吧。”
“没有了。”
“那位姑娘再来过吗?”
“未再。”
“嗯。。。”江眠眠了眠嘴,心中不知怎的微微有些失落。
“那我就上去了,还是老规矩。”
待江应陌走远后,月肆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帘幕后,
孟长青早早就画好了妆,候在帘幕后待备,同门师兄妹在他的周围为他打点东西,整理服饰,看得出来,他们都非常重视这场戏。
“长青啊,这三年你为令慈尽孝不曾唱曲儿,这次回来的首唱你一定要把控住力度啊。”
一个在他们这群师兄妹中较为年长的一人走到孟长青身边有些担心道。
那人轻叹口气,想起师傅曾说过,一天不唱这喉咙也会如铁般生锈,更何况三年呢。
“哎,大师长,您就不必担心了,长青天赋异禀,自是不会出错的。”三师长有些无奈地说。
“是啊,要相信六师长。”比孟长青小的一个小师妹说到。
“……”
就在他们说话的同时,孟长青无意间向帘幕前看去,就看到了江应陌的身影,孟长青心中一喜,往前迈了一步,又想想现在时机不妥,就看着江眠上楼拐入了后厅雅室。
后厅似乎不好见到。
罢了,到时再计吧。
孟长青轻吐出一口气,最重要的是把这场戏唱好。
不过片刻,一位翩翩公子身着和月肆相同的打扮,只不过白色柔衫里是透着青绿色的长衫,发丝由一根白色纱绸和一根淡青色的绸缎系住。
他如一缕清风般翩然上台,清了清嗓子,嗓音清亮润朗地向台下的众人道:“欢迎各位光临鄙楼,三年不见的长情公子今日将会重现奇景,声绕临仙。接下来便有请长情公子。”
还不等他说完,台底下的众人就纷纷等不及的喝彩。
“等了三年终于可以又见到长情公子了!”
“你多少还见过,我这三年前来临仙多少次,可是一次都未曾见过,这次可真是荣幸之极啊!”
“……”
那位公子看着台下人的反应,轻声一笑,便下了台。
到了幕后,看了一眼在红幕后等候上台的孟长青说道:“长情公子,您可以登台了。”
孟长青微微一点头,向他道了谢就出了帘幕。
风肆向院后走去,来到一间房前,刚进去就有一阵小旋风来到风肆的身边。
“风师长,可以啊,三年没有上台报幕了,今日一见也是宝刀未老啊。我得跟您学习。”
一道白黄身影突然出现在风肆的身边,眨了眨眼睛,手臂搭在风肆的肩膀上说。
“那是自然,不光报幕,规矩也是,明肆你可得跟你师长我学着点。”
风肆浅浅一笑,不动声色地把明肆的手臂拿了下去
随后走到一身着白色中有点湖蓝色衣着的人的身旁,“是吧,清师长。”
端坐在一旁看书的的清肆眼睛轻轻抬起来看了一眼明肆,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明肆是该好好学一学规矩了。”
“我就是去看看咱们风师长大放光彩,悄悄的不会被发现的。”
明肆有些委屈地撇了撇嘴,看向刚走进来的月肆。
“月肆,你可来了!”
月肆看到明肆一脸委屈的样子一愣,“怎么了?”
明肆刚想要吐苦水,便被风肆拉到一边,“小孩子不懂事,先过来说正事吧。”
明肆一听也立刻端坐在清肆旁,突然严肃忙点头:“对,这个才是最主要的。”
月肆垂了一下眸,跟着风肆落了座。
清肆把手中的书放下后,看向月肆。
“大当家是找你了吧。”